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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南方·爱-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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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光电一样连闪的意念之中,我依稀记得,林紫倩最早也拿MP3听过这首歌曲。
  那是一个五月的黄昏。在中信广场的日本寿司店,她把一个耳机轻轻塞进我的耳朵里面——“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几句歌词的奇怪哀凄旋律让我觉得很特别……过了这么几年,这种旋律再起,让我刹那间就回到往昔,日常生活中看似无关紧要的爱情,在回忆里面是那么迷人和伤感,在我心中最隐秘的角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爬满心里每个地方。
  当回忆的光线照射进来,它们就迎之而起,勃勃旺盛,不能自已。
  甚至,林紫倩的一切细节都在我记忆中萦绕。就连当时那乐曲在她脸上留下的感伤痕迹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她眼睛里面的爱怜,她嘴里呼出的有日本芥末味道的甜甜的气息(我们刚刚吃过寿司),她如葱根一样白颀的手指缠绕着耳机深黑色的细线——一切好像发生在昨天。
  尘寰之中,音乐会让人恍惚迷失过去、现在和将来。
  有时,音乐就像咒语一样,飘然而来,如同不期而至的花朵的清香,随风而至,即使是刻意地找寻,都不能达到如此境地。
  乐曲,往往让人在没有期待和没有准备之时,感受从前那稍纵即逝的欢乐,感受当时不知珍惜的快乐往昔——那种快乐是那么纯粹,让人回忆起来撕心裂肺。
  我记得,从日本寿司店出来,沿着熙攘的华港北路,我们无目的地前行。南方十一月是最好的季节,类似北国爽朗的秋日,干爽、清凉,让人觉得心境平和,没有什么溽暑或者酷热引起的烦躁和虚弱。
  一般来讲,林紫倩不会拉着我去逛商场。她知道我很烦在商场里面转来转去,我们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傍晚时分享受这份悠闲,真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惬意与平和。
  在很久以后的今天,我再也不会到那样拥挤的地方,再也不会吃半生不熟的日本餐。一来怕找不到地方停车,二来怕吃坏了肚子,更怕某些地方引起令我不快的回忆。总之,我再也找不到那种心境了,负累越来越多,快乐越来越少。
  7。回忆,在心中响起来(2)
  回想起来,当人年轻时,有一个自己爱的人并且爱自己的人依偎在身边,徜徉在喧嚣热闹的大街上,周遭的各种音乐声音和车辆人流的嘈杂声在风中飘来飘去,感觉胃中的食物一点点被消化,周围的人、物、事仿佛都是自己美好生活的衬托,一切的一切,那么专注又那么随意。
  简单的幸福,那么幸福!
  走近“东北人”饭馆对面的人行道,一个身材瘦小的民工模样的人,正在吃力地推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面,驮着两大罐煤气。他在便道牙子边上,费尽力气往上面推,推了三四次,都没有推上去。自行车摇摇晃晃,欲倒未倒好几次,每次都被煤气罐墩在地面上又弹回来。
  周围人来人往,谁也没有理会,甚至连看他一眼的人都不多。
  林紫倩走过去,使尽力气,帮着那个民工提推着自行车的后部。
  俩人一使劲,车子推上了人行道。

()
  民工头也没有回,匆匆跳上车,晃悠悠地骑走了。
  看到林紫倩素白的裙子下摆沾上了一块油腻,双手的指尖变成黑褐色,估计是蹭上了民工自行车后座上面的油污。
  当时,我心中很是不快,肯定我脸上的表情充满厌恶: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身穿无比干净连衣裙的女孩,竟帮一个肮脏、一身汗酸的民工推自行车,让我这个血液中洋溢着等级差别的、有着极大臭知识分子毛病的人感到震怒。
  看见我凶恶的样子,林紫倩嗫嚅着,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那个人好瘦小,好可怜,我就帮他一下嘛……”
  男女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最终一个人会完全服从另一个人。即使某一方的个性再强,最终在所谓“爱情”的不可思议的感染下屈从于对方。彼时,我就是让林紫倩屈从的那一方。她成长于普通善良的人家,太传统了,太有家教了,太爱我了,以至于她对我到了盲从的地步。
  我知道,看见我不快的脸色,她一定心惊肉跳,惶惑不安。
  “瘦小?可怜?哼,我看你是看什么《读者文摘》那种温情脉脉之类的东西看得太多了,尽犯这种妇人之仁的毛病!看见了吗?饭馆附近那几个抱着小孩的女人,都自称身上钱被偷了,让行人可怜可怜,给些钱为小孩子买饭吃,或者骗你要钱说打电话回家寄路费,她们都是骗子!那些孩子都是她们偷来骗来的道具。这些人年轻力壮,她们老家的大瓦房都盖起好多间……她们就看中了你们这些智力低下的人的妇人之心,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得手……你觉得民工可怜?如果是在乡间路上,你帮他一下手,看你柔弱可欺,说不定他趁黑强Jian了你!……”
  我越说越气,声色俱厉。林紫倩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不知哪里来的火气,我怒不可遏,径自前行,把她扔在身后。
  我一直走,不回头。
  走了好久,大概接近半个小时的样子,我怒气渐渐平息,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话说得有些过分。
  林紫倩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她善良心性的自然反应罢了。
  “……你别生气了,是我的不对,我以后不这样了,真的对不起,让你今天晚上生气,本来好好的……”
  林紫倩轻轻挽着我的胳膊,细声细气地说,声音里面带着哭腔。
  8。性情中人劭干生(1)
  朝鲜族女人的皮肤,白润得有一种软玉般细腻的质感。这是电视剧的印象。但是,坐在面前的这两个女人,在我们先入为主的眼中,她们更显得唇红面秀,容貌不凡。
  佳人秀貌,令微醺的我和劭干生神迷不已。
  今天是劭干生做东,在一个名叫“银猛”的啤酒馆请客。他带来一对孪生姐妹,是他前几天刚在一场由一位东北老乡|穴头组班的演唱会上认识的。据说,两位女孩来自东北延边地区,一个叫金丽姬,一个叫金昌姬。可能是经常出外演出的原因,两个女子年纪不大,举止神态却很老练,眸睛沉静,沉稳似水。
  “据说朝鲜女人那地方和咱汉族女人不同,清冰滑润,是珍品……”劭干生凑在我耳边低声嘀咕的同时,用一双利眼,色迷迷地打量金氏姐妹。
  金氏姐妹双双巧笑,看上去都是天真不明事理的样子,其实这正是令风月老手望而却步的地方——以不变应万变,看似率真,实则成竹在胸,休想占半点儿便宜。
  “喝酒,喝酒。”劭干生朝我递了个眼色,用手搂住金丽姬;金昌姬见状,未等我手过来便顺势倒在我的怀里。
  “当初我去日本留学,我们一大家子也是向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以读书的名义去日本。其实,只能读日本人开的语言学校,读书是假,打工挣钱是真。日本人真他妈不是人,根本看不起中国人,不信,你去东京银座歌舞一番町去看看,好多商店都写着中国人‘立入禁止’的字样……什么扛死人,刷厕所,送外卖,在黄|色表演厅外面派纸巾,我都做过……派纸巾做什么,呵呵,在银座的黄|色表演厅表演的胖女人、丑女人可以供看客用手去抠、去摸、去挖,纸巾既是宣传广告,又是招人的幌子。正是那个时候,我练就了一双势利眼,哈哈,我一眼就可以看出路上的人哪些是大陆去的同志,哪些是韩国人,哪些是台湾人、香港人。真的,百试不爽,出国的大陆同志最好认,从衣服、走路的姿势、眼光、甚至眼镜的样式都可以一眼看出来……”
  酒至微醺,劭干生开始大讲特讲他在日本的辛酸史。
  “我在日本人生最低迷的时期,在富士山下面的一个石和市的小旅店当侍应生,一个月十五万日元,什么都干,刷厕所,准备厨房的菜料,打扫房间,倒垃圾,看更,用巨大的洗衣机洗被单……你们想想,三层楼,二十几个房间,每天累得我想死的时间都没有。老板,是个六十几岁的日本老王八蛋,就知道天天喝清酒,醉醺醺的;不过他总在房间里面喝,从来不骚扰客人和我们做工的;老板娘四十多岁,店里只有我和三个韩国来的伙计,中间就属我一个人好使唤。咱们去到日本的中国人,倒真没有什么血性,性子乖,那三个韩国小伙子是正式身份,一天六个小时工作时间,下班就走人,很傲的那种……到了特别冷的淡季,大概一个月时间吧,旅店里面冷冷清清,就剩下我一个人当伙计,所有酒店里面的活,我全包了……淡季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被老板娘拉着看旅店里面的黄|色电视录像……日本老娘们如狼似虎的年纪,性欲旺得超乎想象,一天怎么也要个三四次。哎,当时我虽然年轻,累得腰杆也有要断的感觉……”劭干生醉眼迷离,边回忆边揉着自己的腰。
  “天天免费性大餐,还是日本娘们,也不错嘛……”我也有些醉意,打趣说。
  “……小魏,你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天天性大餐?你试一试,日本老娘们就是一个无底洞,永远也灌不满,永远要要要要……你知道,日本是个纯商品社会,如果老娘们真花钱找鸭,估计一次也要个五六万日元啊……我呢,天天按三次算,一个月就是九十次,九十乘以五万,怎么也要四百五十万日元啊……你算算,多少钱啊!他妈的抠门的日本老娘们,一个月累死累活才给我十五万日元。知道吗?我们老家有民间的俗语,说人生四大累:和大泥,脱大坯,盖房子砸夯,操大×,想想我那时受的那些罪,真不知是怎么忍过来的……”
  8。性情中人劭干生(2)
  人一醉,就显示出真性情。劭干生也不例外。
  两个鲜族女孩大概太年轻,对出国啊日本啊什么的不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旁边斟酒。

()
  “日本人真的可恨啊,不去日本你不会亲身感受到那种仇恨……靖国神社那里年年有穿日本侵华军服的老鬼子操练,耀武扬威。哎,老王八蛋们身子骨可好啦,从前在中国烧杀抢掠,坏事做绝,直到现在,他们每个人每个月还有五万日元以天皇名义发给的‘恩给金’,日子好着呢!我有个叔爷,是我爷爷的堂哥,现在八十多岁了,从前在东北抗日,也是大刀片子挥得刷刷的,出生入死,曾经几年在黑龙江的深山老林没吃没喝,四处打仗,总共大大小小战役砍死过几十个日本鬼子,受过无数伤,解放后因为他国军的身份,抓入牢中关了十多年,现在也没什么说法。老头子一辈子没有结婚,老了没儿没女没有人养,八十多岁了,天天拿个缸子去县城要饭,想想这事,我就心里堵得慌……还是孙立人将军好,就是那个在缅甸战区的孙将军,他属下俘获日本兵,只要是审问出曾经去过中国战场的,就地枪决,多好啊!多爽啊!如果中国都是这样的抗日将军,现在靖国神社的老鬼子也没有这么多啊!”
  劭干生越说越气,连连喝酒。
  “如果你真的在日本待过,你就会知道日本人这些王八蛋就会欺软怕硬。朝鲜人在当地最牛×,最初日韩合并时,有好多朝鲜人到了日本,到现在特别拽。很奇怪,居住在日本的朝鲜人,好多还支持北朝鲜,日本人就不敢惹,倒是我们这些大气不敢出的中国人,循规蹈矩,处处小心,日本人根本看不起……喂,你们知道吗,你们好多朝鲜族的‘老乡’在日本啊。”劭干生对两个鲜族女孩讲,顺势给她们灌了两大杯酒。
  “……不知道,去那里干什么啊,日本人,怪猥琐的,讨厌!”
  孪生姐妹中,大概是姐姐,显出很厌恶的样子,摇摇头。估计在东北时或者在南方什么场合和日本人打过交道,她一脸的不屑和鄙夷。
  她还知道“猥琐”这个词,真不赖。我心中暗暗想。
  “……哈哈,就凭你这一句话,我就要鼓励你们,来,拿着,每人五百,要大大地奖励!日本人,全都是王八蛋地干活,全应该死啦死啦地!”劭干生兴奋得脸通红,掏出一千块钱派给金氏姐妹。
  不知这哥们在日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侮辱,过去这么好几年了,还耿耿于怀,无法排遣。
  “不瞒你说,几年前市政府到日本有个人才招聘会,我立马报名,回国报效。嘿嘿,那时许多中国的留学生宁可在日本刷盘子打短工也不肯回国,他们都认为国内的工资太低,机会太少。我实在受不了日本人的气,愤然回国……福兮祸兮,真回来对啦,当时我那么一个日本野鸡学校毕业的留学生,回来后就被当做特殊人才分到政府部门,一套房子才三万多,跟白送的一样。后来很快赶上给副市长当秘书的美差,哎,当时政府真拿我们这些国外回来的人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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