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雪-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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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谁原先说好的,小黄吗?我不知道你们俩怎么商量的,我只知道杂志印成这个样子。要不咱们去法院说说去,不远,出门往东就是。”
蒋立言没想到堂堂的副部长竟然是一副胡搅蛮缠的地头蛇嘴脸,不但直刺自己,连他的手下黄简也不客气地带上了。他一时间觉得黄简既可悲又可气,言语上却不露怯:
“如果到了不到法院说不清的地步,那可以去;不过不是在志安法院,杂志是在市里印的,去的话也要到市里,西城区法院分管。”
“好!我随时恭候,你们下传票吧!”见蒋立言针锋相对,肖铁权暴怒了,起身向外就走,“小黄,你把这事儿处理好!”
门“嘭”地关上了。他们两个对视无语,黄简掏出烟来,抽出一颗给蒋立言,蒋立言把手一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黄简只有自己点上,猛吸了几口……
“你们部长哪里是喜欢较真儿,纯粹是在耍赖!趁我们不在把包打开了,挑三挑四的,又不让拉回去返工,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是你搞吗?要知道这样我何必这样大包大揽!”一想到外面等着拿钱的刘江云,蒋立言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原先只是想拉他过来撑门面,谁知……”
“你呀你,难道不知道‘伴君如伴虎’?干好了是他的,干坏了就是你的。虽然印得差了些,印刷厂也是给足了面子,你不交足钱谁给开机呀,还送货上门,你说怎么办?说好了卸货付钱,你让我怎么跟人家交待?”蒋立言本想问他刚才为什么不说话,象缩头乌龟一样;但一想,没有说出来。
“我有什么办法?要不我再跟他说说去。”黄简不象蒋立言那样冲动,但他承受着两方面的压力,脸色也是阴沉的。
这时,门一响,陈玲和刘江云进来了,陈玲问道:
“怎么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我们在下面等着吗?”
“我去一趟。”黄简吐出四个字,谁也没看,走出了房间。
“他怎么啦,到底出什么事啦?”陈玲从没见过黄简这个样子。
“他们部长嫌印得有重影儿,要追究咱们的责任呢!”蒋立言说。
“那拉回去返工呀!”刘江云说,“也费不了多大事儿。”
“他们不让往回拉,也不提付款,不知道怎么想的。”蒋立言说。
“黄简怎么搞的?不是说得好好的吗?真是的!”陈玲也沉不住气了,愤愤道。
“我知道就不那么简单,刚才咱不卸货就好了。”刘江云不急,好象已在预料中一样。
“你是说他们拉咱们去吃饭是缓兵之计?不至于吧,黄简不会是那样的人……”
“这谁能说得清?现在的人,平时吃吃喝喝什么都行,一谈钱,都保不准了!”陈玲打断了他,好象一下子就对黄简充满了愤恨与不屑。
门一响,黄简进来了,满脸不高兴,对蒋立言说:
“肖部长说了,杂志不用拉回去返工了,时间等不及;不过印成这样,得有个说法,余下的四千只能给两千。”
“什么?扣两千!返工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呀!”刘江云大声说,“你们是怎么搞的?”
蒋立言眉头紧锁,不发一言。陈玲也悻悻然。
“我也没办法。我又不是不给说好话儿,可肖部长就坚持这样做。要不我豁出去了,顶多一个辞职不干了!”黄简目光坚定,好象下了大决心。
“看你说的,我怎么能为这点事儿让你丢了饭碗,那咱是合作的什么呀!”蒋立言苦笑着说。
《青春雪》续篇 第七章(4)
一屋子静默,各人想各人的。许久,蒋立言才拉了一下黄简,两人来到外面偏僻的地方。
“你说这该怎么办呢,有你在这儿,我又不能强行把杂志拉走;说实话,印刷厂真的很给面子了,两边儿都是朋友,你让我怎么办?”
“立言,你要是说这个就有些不对了,杂志印刷出了问题,你让我也难以交待呀,我还一肚子气呢!”
“我不是说返工吗,你们部长又不让,又有什么可怕的?”
“他怕拉回去主动权就在印刷厂了。他现在拿定了主意少给两千,我也不好跟他说呀。”
“那你说怎么办?这边儿是你,那边儿是印刷厂,我得罪哪边儿也不好。”
“我不是不想办法,但确实不好办呀!”
“那只有你我出这两千了,有什么办法!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直接冲突,保住大家的面子。”“我现在家里没这么多钱,前几天刚交了买房款。我得问问我姐有没有。”
“你问问吧,实在不行我只有垫上了,谁让是跟你合作呢!”
“明天再说吧,我找一下我姐。”
晚饭是黄简请的,他与蒋立言喝了不少的酒。蒋立言没有回林河村,因为有刘江云,再说心里乱乱的,见了家人不好掩饰。他们三个在一家旅馆里住下了,本来要包两个房间,陈玲却说:
“算了,今晚我跟刘姐去睡,我们俩住两人间,你降低标准,到四人间包一张床吧。”
刘江云表示同意,蒋立言有些愧疚地望了她一眼,自己在车上说过要好好招待她的,这样一闹,一点儿情绪也没有了。他对她说,明天黄简把钱筹来,她拿上就可以回市里了;他叫她放心,不会再有变化的,实在不行自己垫上,不会让她在吴厂长那里为难的。刘江云开了几年买卖,显得比他老到得多,劝他不要有太多压力。他的压力都让酒泡着呢,连累带紧张,他的头晕得厉害,呆了一会儿就到自己的房间睡去了……
早上起来已是七点,三个人在街上吃了些东西,估摸着快上班了,就向县委走去。昨天拉他们去吃饭的副部长把他们请进一间屋,告诉他们肖副部长开会去了,昨天黄简已把那两千元给了他们,所以见不见姓肖的都一样;问黄简,说出去办事去了,留下话儿让他们等,十点左右他姐过来。一听这个蒋立言放了心,黄简的姐姐他见过两次,既然过来那就是黄简已经跟她说好了。他们就坐着目的很明确地等。
黄简的姐姐很准时,高跟皮鞋“嗒嗒”地敲打着地面,走进来先把包放在一边儿,好象走了多远的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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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姐,你从哪儿过来?”蒋立言顺着黄简叫,显得很亲热。
“从单位,我们主任不在,要不还不好出来呢!昨天黄简给我打电话,也没说清为什么事儿,我想那就过来看一看吧!”黄敏不是很热情。
“敏姐,是这么回事儿:黄简不是编宣传部的报告文学专号吗?现在印出来了,我跟印刷厂给送了过来;可还有一些钱没给,宣传部这边儿有别的想法,所以让他先垫上,以后再想办法。”蒋立言给她解释,但又不能说得太详细。
“宣传部编报告文学专号,怎么黄简垫钱?宣传部能有什么想法?我听说印得不好,印得不好就少收钱呗,这道理不是明摆着吗?”
“你不明白,原先我和黄简说好了的,现在出了问题,又比较复杂,只有让他先垫一下。”蒋立言见黄敏有点儿不对头,只好再解释,但还是不能把其中的为难说出来。
“为什么让他垫呢?宣传部牵头搞,你们负责印,怎么就轮到他垫呢?我看没什么复杂
的,我这个弟弟尽冒傻气,讲什么‘义气’呀、‘哥们儿’呀,被别人骗得还少吗?”黄敏的话带出刺儿来,直指向他们。
“敏姐,你这话得说清楚,谁骗过黄简啊,我们事先说好了的。”陈玲在一旁受不了了。
“我不是说你们,你们又不是不了解黄简,他就是傻,短不了当‘冤大头’。”
《青春雪》续篇 第七章(5)
“敏姐,我和黄简有四年的交情了,我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所以才有这次合作,我们之间都是以诚相待,没有谁骗谁的问题。”蒋立言也不能忍受这话。
“哎哟,你们这是干嘛,以多欺少呀?我说什么啦?我只是了解了解情况,凭什么就出两千块啊?不问清楚了就出啊?”黄敏把嗓门拔高,想撒泼。
“你问不问倒是次要的,你这个说法就不对,交往多年了,谁骗谁啊,这话放在谁身上谁也不能接受!”陈玲寸步不让,脸色也变得煞白。
“我又没指名道姓,现在骗人的还少嘛,不问清楚了就出两千啊?”
“我说一句行不行?”刘江云在一旁看着,见黄敏开始胡搅了,忍不住插话,“你是黄简的姐姐,我们一直没跟你打交道,我们对的是黄简;昨天我们与他约好了,他给你打电话干什么?是让你代他筹两千元送过来,你来了就是替他送钱的,而不是调查原因、说该不该出这笔钱的。”
“我要不调查清楚,是不会出钱的。”黄敏摊了牌。
“那好,你让黄简来跟我们谈吧!”蒋立言强压着怒气,他感觉自己被耍弄了。
黄敏拎起旁边的包儿,又“嗒嗒”地敲打着地面远去了。
蒋立言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了,冲着陈玲和刘江云说了一句:
“我去找他!”
他出得门来,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办公室,那副部长正坐着看报,他劈头问道:
“请问黄简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黄简啊,他下乡去了,要傍晚才能回来。你有急事儿吗?有急事儿就呼他。”副部长放下报纸说。
蒋立言面沉似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连着呼了黄简三遍,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待回话。一晃二十分钟过去了,电话机一直沉默不语,连别的电话也没有。
“可能手头上没电话,乡下通讯不方便。”副部长在一边说,象是替黄简解释又象是劝
慰他。
蒋立言却什么都明白了。这两天来自己那么多的想法是那样的幼稚!他为自己的天真深深地惭愧,又为黄简竟然这样对他而心疼,那疼一锥一锥的。他坐在那里,通体冰凉。当他看到桌上的纸笔时,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拿起笔来,写了一张欠条:
欠条
今欠北辰印刷厂报告文学专号印制费壹仟元整,一星期后还清。此据
蒋立言
3月25日
他把纸扯下,连招呼也没打就出来了。一进房间,就把欠条递给刘江云:
“他出去了,咱们不等了,这个你给老吴,让他放心。”
刘江云接过来看了看,说:
“立言,用不着这个,有困难就放一放。”
他把手一挥:
“没这个哪行?说到就要做到。我的朋友我了解,没事儿的。咱们去车站!”
3
什么样的时辰都会过去的,无论美梦,还是恶魇。从志安回来第二天,蒋立言就从银行里取出一千元给吴厂长送了过去。他不指望黄简的两千了,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追讨或者做些别的,因为对手是黄简,因为心里的痛需要一段时间来平息。是这两千元把他绊倒的,以致于跟黄简撞了个满怀,撞出了一串令人心疼的清醒。他宁愿相信黄简是有苦衷不得已的,宁愿没有这一绊、一撞;为了两千元失去一个朋友真不值得,他总对黄简敌对不起来;可一想到黄简在两千元与他之间选择了前者,他就又不由得心伤。
尽管这样,他还是明明白白地损失了(少赚了)两千元,连同霓裳公司一文的稿酬,两天的时间就放弃了。陈玲并不这么想,不仅是存折上轻易就少了三分之一之多(虽然还没挣到手,但他俩确已列入帐面了),主要是她能不带感情Se彩地看待黄简这次举动,她好象已看清了他的五脏六腑,而且她的意外也短暂,很快就习已为常了。
她和蒋立言都在等待着新的机会,而淡忘着往事。
《青春雪》续篇 第七章(6)
事实证明这不算什么。蒋立言回市后就收到了来自本市丰西县的一封信。信是一位作者写的,名叫质文,很可能来自“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句古语。从字面上看分不出男女来,蒋立言感觉女性的可能性大,自己的妹妹就叫“志文”,只不过一字之差;而且字迹还算娟秀。在信中质文先是描述了初见市青年文学作品选时的心情并进行了一番赞誉;然后提出自己写作多年,意欲将心血付梓,请蒋老师帮助想想办法云云。
放下信后,蒋立言颇感欣慰。人走时运马走膘,好运来了是什么也挡不住的,可谓东天不亮西天亮。他很快按质文留的电话号码拨通电话,那边有人接了,是一个苍老的男音:
“喂──”
“您好,麻烦您找一下质文。”说出那个名字时,蒋立言心里竟有了异样的感觉,很“那个”。
“我就是呀,你是哪位?”
“哦!你、你就是质文,我姓蒋,市文联的。”
几天后蒋立言见到真实的老的质文,才相信自己的想象确实过于绮丽了。质文有一个笔名的,叫志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