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无须多言-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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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游完了兴文石林,僰王山和附近的竹海悬棺后,我决定带薛宜去见见我妈,我的亲生母亲。
其实早就想带薛宜去见我妈了的,但一直有顾虑。我妈是那种非常传统保守的知识分子。从我记事起就要求我和女同学保持距离,直到我去成都上大专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不要找女朋友,要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去,学好本事,将来才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每次打电话给我,除了叫我少用钱多读书外,就是叫我不要找女朋友。好男儿志在千里,好男人何患无妻!
没办法,谁叫我遇上薛宜了呢。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遇上。而且都已经带回来了,肯定是要让我妈见上一面的。兴文县城不大,坐个人力三轮三块钱就能拉个通城,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迟早会知道的。主动点,还落个好态度。
7月9号那天晚上,我买了点我妈平时喜欢吃的水果,带着薛宜,去见我妈。
我本打算在我妈那里小坐两三个小时,再出来吃点夜宵,然后回家看世界杯决赛。自从巴乔退役后,我就不关心意大利,自从齐祖去了皇马,我就支持法国。今天晚上,我也站在法国人一边。看完球赛,正好凌晨四五点,花一个小时登上城外香水山,正赶上看日出。长这么大,我还只在电视里见过日出,估计薛宜也是。我已经想象得出在晨曦的照耀下,一对初次看到日出的青年男女热情拥吻的场面了。
这个计划我当然没告诉薛宜,要是她什么都知道了的话,就没有惊喜了。我只给她说要带她去看我妈,不过这次没红包。
吃过晚饭,买了点水果,溜达溜达就到了我妈家。
门虚掩着,因为刚才我打过电话说要过去。推门进屋,我妈正在晾衣服,我喊了一声‘妈’。阳台上传来一阵不急不慢的拖鞋声。
我倒了杯水,以解口渴。见了我妈,我嬉皮笑脸了一下,我妈没有看我,直接望向薛宜:“陈宜,你好久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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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了望我妈,再望了望四周,客厅里就我,我妈,薛宜三个人,我望了望薛宜,薛宜望着我妈,脸上的惊讶表情更甚于我。
“妈,你怕搞错了哦。你说的是我表姐,这个叫薛宜。”
“薛宜?改姓了啊?和你妈妈一个姓了。”
薛宜微微点了点头,我预感到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想不起来了嗦?我是你姨妈啊,你小时候还来我们家耍过。那个时候张蜀的外婆都还在,你爸爸妈妈姑婆姨婆这些都来了的。家里住不下,你和张蜀还是到他乡下大伯家住的,想起来没?”
晴天霹雳,我望着薛宜,薛宜望着我,四目相顾,无言以对。
我脑子乱嗡嗡的,有种想撞墙的冲动,嘴里胡乱地应付着我妈的问话,头不敢看向薛宜。我一点也想不起我那个成都的表姐长什么模样,但我记得,她的名字里确有一个‘宜’字。小时候去西藏,每次路过成都,都会在双流一个亲戚家住几天,而薛宜的家,也在双流。我不敢相信我妈是薛宜的姨妈,我更不敢相信薛宜就是我那个叫陈宜的表姐。这他妈是什么剧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青春,无须多言(86)
我拉着薛宜,冲出了我妈家门。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拉着的手也不自然地放开。
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有水声,看不到灯光,只有天上的星星的月亮望着我和薛宜。
我们一点一点地搜寻着脑海中的线索,想找出能够证明薛宜不是我表姐的证据,然而所有的线索都只证明了一个事实,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薛宜是我表姐。
我和薛宜有个共同的外婆,我的妈和薛宜的母亲是同母异父的姐妹。薛宜母亲是姐,我妈是妹。我们的外婆是成都人,文化大革命快结束的时候被发配到宜宾,以前的丈夫和她断绝了关系。后来外婆平了反,摘掉了帽子,与同在牛棚里关过的我的外公成了亲,生下了我的母亲。
薛宜的母亲后来嫁给了一个叫陈文强的男人,所以薛宜以前姓‘陈’。在那次全家老小三姑六婆一起来兴文玩过之后不久,陈宜的母亲在一场车祸中为保护陈宜而失去了生命。受到轻微脑震荡的陈宜醒来后便把姓氏改为‘薛’,以此纪念她的母亲。但此时的薛宜对车祸前的记忆已很残缺。又过了几年,我的母亲也和我父亲离了婚,我和我母亲家那些远亲也断了来往,也渐渐忘记了我还有个年岁相仿名叫陈宜的表姐。无论从法律还是伦理的角度来讲,薛宜都是我表姐。
这个事实让我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我从不相信宿命轮回,但我现在相信我前世肯定作了什么深重的孽,才让我此生被天作弄。人生如戏,为我撰写命运的,是世上最狠心的编剧!
我望着天,除了摇头还是摇头;除了叫吼,还是叫吼。
电话一个劲地响,是我老汉打来的,他肯定从我妈那里知道了些什么。我不想接,不想听任何人说话,我随手把电话扔进了不远处的小河里,一道蓝光泛过,一切又归于沉寂。自始至终表现得很冷静的薛宜终于说了话:“张蜀,你切帮我收拾下东西。我明天回成都,今天晚上就不去你家了。你快点去,我在这等你。”
我答应了一声,便奔后城里。跑了好远,才打到的。回到家,我老汉一直不停地打听薛宜,我一直没理。后妈看我眼神里,也充满了哀怜。我收拾好薛宜的衣物,便打了个车,返回了薛宜等我那条河边。
河面一如往昔地平静,只有蚱蜢和流水的声音。我颓然地伫在河边,思索着薛宜的去向和她此时与我的距离。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我离开的时候跑了很远才打到车,薛宜也应该离开不远。但她会去哪里呢?回成都是不可能的,现在已经没有去任何地方的客车了。打的回去,五百多公里,她身上钱不够。找个住处是比较现实的。
我返回城里,找了部公话拨通了薛宜的号码,意料之中的无法接通。我又把薛宜的行李放回家里,然后开始一家旅馆一家旅馆地搜寻,搜寻薛宜的踪迹。
七月是我们这里的旅游淡季,城里的旅馆基本没住什么人。大小百来家旅馆,我寻了个通宵,寻了一半多。天色发白的时候,意大利已经捧起了久违二十四年的金杯,我却还在对几个小时前分开的薛宜茫然无知。
凌晨六点左右,我放弃了挣扎。我来到车站,想在车站找到薛宜的影子。兴文每天只有三班开往成都的客车,早上两班,下午一班。我一直等到下午四点最后一班开往成都的客车就要启程的时候,仍然不见薛宜的影子。我突然意识到,薛宜肯定已经回成都了。她肯定昨天晚上就打了个车到宜宾,或者附近的某个县,然后回成都。她想消失在我的世界。即使我们以后不能在一起,我也一样要找到薛宜。有些话,不能烂在肚子里;有些人,不能不辞而离。
我买了票,上了去成都的大巴。一路颠簸,在半睡半醒之间。我从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我从没想过我和薛宜的爱情会这样收场,无疾而终。我知道我和薛宜都无法面对彼此。我的家里人肯定已经知道了我和薛宜的关系,我已经难以想象他们此时的心情。而这一切,薛宜的父亲还不知道,我不敢想象他知道了后会是怎样一个情形。闭上眼睛,总是会看到薛宜,看到我们在一起的点滴。但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她是你表姐。这个声音令我不安,令我混乱,令我不寒而栗。
青春,无须多言(87)
我不知道薛宜此时是什么感受,什么心情,我只想安慰她,让她宽心。但我不认为这是一场错误的爱情,只是我们生在这样一个年代,我们的爱情不会被世俗所允许。薛宜选择了离开,她难以接受这无形的压力。我也可以选择放弃,但我要她知道,我不后悔我爱过。我要她知道,纵使以后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希望她好好的。我只想把这些心里话告诉她,然后不再见她,因为我知道,我们以后每一次的联系,只会在我们心上再多笼上一层阴影。但我现在必须找到她,因为我不想把有些话放在心里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话会烂掉,人会疯掉!
这只是我的想法,我不知道薛宜怎么想。也许她这样不辞而别,是为了我好,是为了让有些事情在我父母没有完全肯定前,永远没有机会肯定。薛宜不想让我为难,不想伤害我,她选择了独自承受这无形的压力。但她怎么承受得起?我必须找到她,我要让她知道,无论如何,再大的困难,我们一起承受!
车到成都已是晚上十点过,我径直打了个的,到了薛宜家门前。我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只是楼上楼下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我喊了几声,也无人回应,到是对面那栋楼的楼道此起彼伏地亮了起来。我掏出以前薛宜给我的钥匙,开门进屋,开灯一看,屋里还保持着十多天前我和薛宜离开成都时的模样。
她没有回来。她在哪里?我颓然坐在沙发里,周围的一切又让我回到了以前。那短暂的幸福,是我现在钻心的痛。我不能在这间屋子里待太久,一是这间屋子带给我的回忆让我痛苦,二是我不知道薛宜的父亲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
离开了那间无限伤感的屋子,我无处可去。双流的街头此时已冷冷清清,七月的热风居然也吹得我打颤。心里面冷,或者说心里面空。我曾经以为生命对我而言,其价值就在于成就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我可以平凡,但我不能允许我的爱情平凡。然而我不会想到,我的爱情不平凡之处在于我爱上了自己的表姐。
整个过程很甜,结局却是苦。我们经常都在说:不在乎结果,只在乎过程。但为什么我心里如此难受!我现在说不上是悲还是郁,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无语,反正心里很闷,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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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街,笼罩我的是陌生的夜。在这样的时候,我习惯一个人静静地思念。而今夜,我的思念也迷失了方向。手机扔了,赵凡的号码我也记不起。我唯一记得起的薛宜,此时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揣着身上仅有的十几块钱,找了家网吧,打开QQ,给赵凡留了言,说我丢了手机,不好联系,让他下午在寝室等我。留完言,我趴在电脑前就睡着了。半夜饿醒,吃了碗泡面。
青春,无须多言(88)
七点,通宵结束,我睡眼朦胧出了网吧。上次上通宵,还是两个月前,肚子饿了有铁板烧,渴了累了有红牛。现如今,我只能望着街头的豆浆油条吞口水。但即使这样,如果薛宜能完完好好地出现在我面前,再饿上三天我也甘愿!
好在赵凡住在本校,我身上的钱只够从双流坐到金沙。如果赵凡住在龙泉那个校区,那我就得玩铁人三项了。一路昏昏饿饿到了学校,找到赵凡住的那间寝室,室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纸条:钥匙在保卫处,我有点事,晚上回来。
妈的,一个人在背的时候,什么都背!我又从六楼下到一楼,填了表,拿了钥匙,再上六楼!开了门,眼里除了三张破旧的铁架床外,就只有一台赵凡从二手市场提回来的破旧电脑。此电脑早年常经受各类病毒侵袭,现已修炼成精,百毒不侵。但我根本就不关心这些,即使是IBM酷睿双核,现在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坨废铁。我现在只关心吃的,只要是能吃的就行!然而里里外外都找遍了,除了一堆空旷的各类饮料瓶和几个没有内容的方便面包装袋,我毫无收获。经验告诉我,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睡觉。只有睡觉,才能将我的身体消耗降到最低。只有沉睡,才能让我暂时忘记饥饿和薛宜。
不知道中间梦醒了几回,每醒一回,我都强迫自己继续睡者。天气炎热,汗水长流,赵凡的枕巾都被我拧得出水来。我索性把枕巾挂在窗户上,遮挡阳光。不多时,枕巾就被晒干,风一吹,阳光一晃一闪。我翻起身子,取下枕巾,任炙热的阳光如水般泻在我的身上,烘烤我的饥饿和忧伤。
我没有手机,寝室里也没有任何计时工具。从太阳照射在窗棂上投射出的斜长阴影判断,应该是下午七点左右了。从早上到现在十二个小时,我滴米未进。身上还带着昨天从兴文带来的灰尘,我决定洗个澡先。
……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断点,洗完澡后我出现在一家诊所里。身上插着针头,打着点滴。身旁坐着赵凡和段柏杉。
“终于醒了,我还是第一次看斗一个人饿昏。”赵凡一脸老气横秋。
“俺也是,都社会主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