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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云海争奇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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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开门忽接一信,大意说周鼎已被一异人路过,爱他天资带去,他年学成即归,不必妄找。并未署名。周家先还当是有人存心安慰,来此一封无名信,嗣一推详,周鼎既非夭折之相,时又承平,山中连个野兽部无有,便被蛇咬死,多少总有点遗迹可寻,再者正当农忙之际,地虽荒僻,人影相望,小孩子不会走远,或许是真被异人携去。于渭又恶见官,跟着寻几日,吩咐不要声张,只说被人拐去,也就罢了。周氏弟兄为寻幼弟,暗中不知费了多少心力,终无下落。
  一晃十多年,兰溪山中,不知从何处跑来四只野猪,出没无常。乡人个个谈虎色变,惟恐遇上。当年又是春夏之交,周铭在邻村富人家教馆,因祝父寿回家,行至中途,忽遇两只野猪。周铭亡命奔逃,两猪紧随身后,相隔丈许,所经又是两边高崖大树,无可绕避。方自危急万分,猛觉腰间微痛,身子被什么东西抓住,凌空而起。惊乱慌骇中,瞥见那两只牛般大的野猪,獠牙上耸,低了个头,身于起伏乱拱,疾逾奔马,由脚底下直窜过去。身落崖上,耳听人声相唤,回头一看,身后站定一个黑面少年,正与幼弟一般模样,方知脱险,一问果是,惊喜交集,大出望外。周鼎也是路行经此,上崖摘果,看见恶兽追人,无意中救了乃兄一条性命,甚是高兴。二猪跑完势子不见人影,又怒吼狂奔而回。正赶另一野猪从斜刺里崖坡上追下一匹叫驴来,当先一猪窜迎上去,獠牙挑处,豁刺一声,驴便腹破肠流,血如泉涌,连身飞舞而起,甩出老远,死于就地,三猪想已饿极,争抢上落,爪牙齐施,轧轧有声,连肉带骨一齐嚼入肚内。各瞪着血红凶睛四外一望,抖一抖身上乌光黑亮的长毛,又飞也似朝东路山沟里跑去。依了周鼎,当时就要下崖除它。
  周铭力说厉害,再三拦阻,又劝他先回家中拜寿,见了父母兄嫂再说,这才一同回去。拜见父兄之后,说起小时走失之事。才知那日追蝶,连追越过了好几处田崖也未扑到,忽然追到溪边。小孩心急,顾上不顾下,一脚踏在虚草上面,坠入溪中。溪水又深,越用力越上不来,连吃了好几口水。正在昏迷骇急,忽觉被人捞起,略停了停,将他背朝上横抱疾走。先时心里明白,只说不出话,还当是兄长家人寻来,抱他回去。后来水全控出,神志较清,开目视物。见那人所穿草鞋异样,翻脸朝上一看,乃是一个不认识的瘦长老头,粗布衣服,装束和家中画儿上的老人相似。周鼎心灵,见老头面容清秀,善气迎人,并不疑心他是拐子害怕,反因那人救了自己,笑喊了一声“老伯伯”。
  老头见他醒转说话,含笑将他抱直,边走边问道:“我救了你的命,你跟我去学本事好么?”周鼎便问:“学什么本事?读书不读?”老头说:“书自然要读,我还教你打拳和许许多多的玩艺呢。”周鼎最是好武,闻言大喜,忽又想起爹娘兄嫂,恐家里人惦记,要老头回家和大人说明再去。老头道:“那就学不成了。最好你先和我同去,明后日我办完手边的事,再向你父母明说。这一去至少十年八年才能许你回家,弄巧年数还多。你如想家,不愿学成一个有大本事的人,我此刻尚有要紧约会,已然为你担搁,恐误时候,不能再往回走,只好明早送你回家了。”周鼎心切学武,又想家人,只是心里盘算,不知走哪条道好。老头也不再间。
  周鼎见他走路特别,上身不动,脚底却是快极,两旁山石林木飞一般往后倒去。心想没见他跑,已走得这快,想必有些本事,不知力量如何?便拿出和兄长撒泼本领,猛地一挣。周鼎生具神力,往日在家中发了儿童脾气,谁也抱持不住,这一挣又是骤出不意,如换常人,抱的人不脱手,也必一同跌倒。老者竟行所无事,并没觉他怎样用力抱持,依旧好好地抱着走,看都不朝他看。周鼎连挣数次,用尽气力,脸红颈胀,通无丝毫用处,不由起了佩服之心,脱口说道:“老伯伯好大力气。”老头理也未理。
  似这样走了个把时辰,老头说:“到了前面山深处,少时要和几个人打架,我把你先找个地方藏好。他们虽然人多,但我决能赢他,你如看得见时,不可出声,也不要害怕。”周鼎听说打架,甚是高兴,要随了同去,不愿藏起离开老头。老头笑道:“你这小官真个顽皮。打架凶争,有什么好玩!藏起的好。”周鼎执意不肯。老头停步想了想说道:“你定要同去也可,只不许乱动乱跑。他们虽不致伤你,总是站在一旁安静些好,免我动手分心。”周鼎应了,老头又复前行。山势益发幽深,峭壁危峰,到处都是最险处,连个樵径都无有。老头抱着周鼎,不时窜崖越涧,只手上下攀援,起落如飞,悄无声息。又走有顿饭光景,越过一条阔涧,对岸是一高冈。到了冈顶,老头说“前面便是打场”,将周鼎放落,携手同站大树后面,探头外视。
  周鼎见冈下是一片野地,碧草如茵,甚是平坦,约有数十亩宽、十亩来长。左边孤峰秀耸,高插入云,半腰上尽是些盘根老松,龙蛇飞舞,亭亭若盖;右边横冈断处,地势低下,涧水到此,折为清溪。溪旁满是合抱桃柳,花时已过,清影落溪,柔条迎风,绿荫障日,间以肥桃半熟,朱实累累。黄莺细燕穿梭往来于柳荫之下,鸣声如转笙簧,好听已极。正对面一座高崖,偏右一面有一所楼房,上下两层,共只五问,做一排倚崖而建。石墙板门,形式直和画图相似。楼角上炊烟一线,随风袅袅,散灭不停。门外设有一个兵器架子,另插着几根长竹,楼旁一方没草的地方,竖着百十根木桩,只是不见一个人影。周鼎心急,几番想问,都被老头止住。
  过不一会,左边峰腰松林内忽然飞起几只乌鸦,跟着林梢一阵乱动,纵落两人。一在中年,文生装束;一个约有二十来往年纪,腰挂一口长剑。落地往四外看了一看,一同缓步往楼前走去,神态甚是安详。快进楼前,楼内也走出一个短衣汉子,见了二人。
  把手一拱,大声对少年道:“好朋友,果不失言。这位便是令师萧隐君,同来赴约会的么?”少年冷笑答道:“家师往游黄山未归,这位是我好友狄遁,新从新疆北天山动身,漫游江南,嫌那旅舍嘈杂,知我有个别业在此,意欲借住些日,我已答应了他。烦告令师,说房主人已然回家,并还约有贵客下榻,请他即日搬场。如缺少房租钱,我还可帮助他几个。”言还未了,那汉子颜色倏地一变,仰天哈哈笑道:“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不过拿几根破竹子搭这么一个茅草棚。这山又不是你的,赵师兄好心好意和你相商,你自不识趣走掉。事隔一年,我们连洞里带这所楼房,费了不少心血,莫不成还让给你!你以前口出狂言,自称萧隐君的徒弟。江湖上前些年倒的确有这么一个姓萧的,我们没见过,很想见识见识。谁知你只是空口说白话,上月同了一个草包到来,被我师父赶走。是你订约,今日你师父必来拜访,如今又同了一个姓狄的来。这位狄朋友,我耳朵很生,没听说过。看他这么斯文,莫非武场不行,又改文场么?实告诉你,就算我师徒占了你的窝于,也要凭真实本领见个高下,单说风凉话有什么用处、趁早回去。姓萧的尚在人世,便同了来。如若老死,或是不敢出头撑门面,姓申的,从此休来自找无趣。”
  申姓少年闻言大怒,几番想要答话,俱被狄遁止住,一任那汉子冷嘲热讽,始终微笑立听,毫不在意,直等那汉子气势汹汹把话说完,才文文静静地笑道:“在下狄遁,原是新疆土著,因慕江南风景人物,来此闲游,得与申朋友订交。借住不借,倒没什么,不过令师威名渴望已久,难得有此相见机会。敝省虽是荒寒边野地方,对于来客,不问生熟,多有三分敬意。就有什么大不了事,也都揖客升堂,尽其地主之谊,先礼后兵,江南文明之邦,似乎不应有此。朋友这等声音颜色,难道贵处乡风如此,还是令师独门传授呢?”那汉子益发怒极,大喝道:“我们不管什么香风臭风,这里规矩,因为草包太多,来人须在门前一百零八根罡煞桩上,和我们户中人见个高下,才配入门求见呢。
  你既这样说,这个申林,我已和他递过手,是我师兄马骏手下败军之将,无须比了。你想见我师父不难,你快把长衣服脱掉,胜到了我曹豹,不用说话,便引你进去如何?”
  狄遁斜视了木桩一眼,冷笑道:“这么百十根朽木桩于,还经得人在上面跳动么?”曹豹怒道:“朽木桩子?这都是本山顶坚实的枣木白松,外用三道铁箍,大半截钉在地底,你连拔也拔它不起呢!快脱衣服,请吧。”
  狄遁笑道:“这么结实我倒看它不透。我那里满处坚冰,这种小孩玩意还是初次见识,想不到在此返老还童,又作儿戏。就这样陪你玩玩罢了,长衣服脱他则甚!主人房子已给你师父占去,少时你师父肯还房子还好。不然,伤了风,连个养病的地方都没有,多糟。”曹豹因师徒屡占上风,过于轻视来人,只认做耍贫嘴,越听越怒,更不多言,喊一声“好”,首先纵上桩去,“孤鹤展翅”,摆开一个式子,连声道“请”。狄遁笑嘻嘻说道:“你先莫忙,这个玩意,阁下想必练了多年,不然,哪有这么中看的架子,我是初次开眼,见你这大个子站在这一点细木棍上,风都吹不动,显得那么结实,实实有点悬心。我和你素昧平生,无仇无恨,何苦叫我千万里路跑来栽这筋斗,莫如你下来,让我先上去走一回试试。我要看出不行,就甘拜下风,省得受伤丢丑。你暂且耐着气委屈一会如何?”申林闻言,直忍不住要笑,曹豹不知狄遁说的是反话,当作内怯,只得负气纵下喝道:“你这人怎这样阴阳怪气?告诉你说,姓曹的从小就随名师习武,眼里头好手见得多,什么场面部见过,文武软硬一概不吃,你这一套江湖口没处使去。既这样说,就让你先走上一回我看。不过你要是连姓申的都不如,只会几手毛拳,存心来拨老虎,撞木钟,你就认头服输,我也定叫你带点记号回去,那时休要怪我手狠。”狄遁闻言,仍装笑脸,似央告非央告地答道:“我一个异乡人,你又何必这么狠呢?实告诉你,我不过从小在北天山冰雪里,和大金、二金两个老拂拂一同长大。它们教了我几手猴拳,原没什么本领。你打伤我这样一个无名小辈,于令师徒面上有什么光彩呢?”曹豹见他面有畏色,越当是诈人蒙事。,长衣不脱,故示神奇,实则并无本领,怒喝道:
  “废话少说!再挨一会,我师父功课做完出来,你这顿打就挨不成了。”狄遁喜道:
  “我听说你师徒有好几个,专讲倚多为胜。来了这多时,却只见你这个样的一人在此,还当我申朋友过甚其词,再不就是又往别处占人窝子去了呢。照此说来,你家还有大人,反正不见不散,那我就索性等你师父师兄们出来,再和他当面讲理吧。”曹豹听他语带讥嘲,不禁大怒道:“没告诉你,我师父不见无名小辈,要见,得先到桩上走走吗?你不敢交手情有可原,不该出口伤人。今天非教训你一顿不可!”随说随奔过来,扬手就打。
  狄遁慌不迭的后退,双手连摇说道:“我是油嘴滑舌说惯了的,你莫见怪。我这就上去还不行吗?”随说随向桩前倒退。曹豹见他这样胆法告饶,倒也不好下手,只得停步,恶狠狠戟指喝道:“你上你上!”刚喝两句,忽听申林在旁说道:“这厮如此不知进退,狄老英雄,就让他开开眼界吧。”曹豹吃狄遁一阵鬼混,怒发心浮,全没注意申林在侧,这时听他发话,猛想起申林武功,自己尚非敌手,他既约人同来,怎么脓包,也不会比他还弱,这厮莫非真是一个西北成名人物?心在迟疑,狄遁已退离木桩仅有三尺。
  那木桩有一人来高,疏疏密密埋在地下,休说初次登场,便是曹豹等久惯在桩上练习的人,也须看清落脚之处上去。狄遁竟似专顾前面似的,惟恐曹豹追来打他,并没觉察身后还有木桩在彼,依旧倒退过去。眼看再退一步便要背撞桩上,狄遁仍装着无奈之状,往对面冈上望了一望,说道:“曹朋友,都是你逼我的,要不怎会在老前辈面前献丑呢?”曹豹未及答话,狄遁倏地身形往上一拔,一个长箭穿云之势离地丈许,倒退着往桩上纵落。好似往后倒纵没有准头,落处恰当中央空虚之处,稳身无法着力,纵得又不甚高,无法挽救,势非落在桩空里面不可。曹豹方自心快,猛听狄遁喊道:“错了!”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左脚往前一迈,仿佛身踏实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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