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买路情-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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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会在跳舞的时候想起这一切。
晨光中,绿衣轻纱人影开始慢慢旋转起来,旁边的湖水透着碧绿色的光,荡着款款的涟漪。她缓缓把衣袖举上,屈膝半蹲,脸半仰着。
透过树缝和衣袂,初夏的阳光连绵不绝地落下来。
似乎是很久了吧。
似乎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梦里面都是母亲蜡黄的脸色和几位姨娘的嘲讽。
母亲是影国人,当年一心一意地爱上了还只是易国一个小官的杨雄,毅然抛下影国所有的一切追随父亲到了易国,却连一个正式名分都没有。
只是为妾。
何等残忍,何等无情。
每每问及母亲,为什么。
为什么会随他私奔?为什么会甘心为妾?
母亲总是静静眺望着远处的青山,落日,白云……无非是窗外的这些千古不变的景色盛满了她静如枯井的眼睛,却也总是千古无波的看不到一丝一毫其余。
“他变了,我也变了。”
是他变得残忍无情。
而你变得懦弱忍让。
开始旋转起来。
在各种不同的光影间看着明媚的一切的风景,那青翠碧绿的书,透着光线的叶子,随风舞动的柳条,远处缓缓荡来的碧水……
在这交错间才能体会到一种平静。
争,或者,不争。
争又如何?
不争又如何?
速度慢下来,裙摆渐渐息落,慢慢的收归所有曾经放肆过的感情,慢慢地停滞下来。
为何而争?
有人拍掌叫好,才让她的思绪从舞蹈中出来。
是宇公子。
白衣宇净是息静在易国遇见的第二个风神俊秀的人,白衣的他立在风中常常会让人以为有神仙降落人间。
他是表哥南为的好友,闲暇之余,常常来这里找南为饮酒聊天,息静和他也碰过几次面。
“宇公子。”
第15章 第十五章
“姑娘,请稍等。”小二回身朝息静弯腰提示,紧接着便躬身进入面前的竹屋内。息静从来没有想过,雪姬住的居然是这样狭小而简陋的小屋。
可是往周边巡视,又颇觉风味。
小屋掩映在层层叠叠的青竹间,虽然是坐落在天雪楼内,可是与酒楼内的浮华几乎遥不可闻,不仅有清流小溪,便是红冠粗嗓也有。
既觉清趣,也觉淳朴。
过一会儿,小儿走了出去,立在门边道:“姑娘,雪姬姑娘请您进去。”
息静点点头,越过他身边走进屋里。
屋内有些阴暗,只觉凉爽,窗口里的光如同水流般照亮整个布置,而唯一在这粗陋简单的布置中显得夺目的只是那一架放在堂中的古琴,和周边各种乐器。
房中有种好闻的幽香,似是兰花味,息静随着香味的来源转头看,堂的另一侧有个开口,白纱被风轻轻吹起,像是内室。
息静不知该不该进,那里却传来人声,“是息姑娘?”
声音婉转轻灵,如同环佩相碰,又如清流激水。
息静知道是雪姬,便微微一笑:“是。”
琴音忽然响了一下,像是在调试,“请进吧。”
息静挑纱而入,那香味浓了些,却有浅了些。
似远似近,往窗口看才看到了那窗口外遍种的兰花,而窗口边上,薄薄的光线染过白色的裙纱,变成一种熠熠的辉芒,却都在那女子身上显得黯然失色。
雪姬并没有抬头看她,只顾着转头调试琴音,她显得很是安静,白纱蒙面,瞳孔里只是一派清冷的专注。
息静也静静地立在一旁。
未有多久,她把琴调好了,伸出如同青葱般的指尖拨了拨,只是短短几个弦,乐音便如落珠一半从她手间泻了出来。
“你想和我学舞?”雪姬突然直入主题。
息静愣了愣。其实她并没有真正想过拜师,直觉雪姬不会收她,但是向她求教却是真的,她点点头,“嗯。”
“我从不收弟子。”她很快地给出否决。
息静等雪姬说下去。若只是说这些,她本可让宇净回绝,只是现在让她来了,便不仅仅是说这样的一句话这么简单。
见她没有太大的诧异,雪姬抬起头看她。
看起来也是一个聪颖美丽的女子。
怪不得宇净对她满是陈赞之词,世间女子最大的毛病往往是容易大惊小怪,简单莽撞。
镇定已属不易。
她的手指缓缓抚过琴弦,“你以前学过舞?”
“是。”
“为何向我学舞?”
“真正热爱舞蹈的人总是想看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又一步一步地登上去。”
她淡淡一笑,指尖依然在琴弦中摆动,“高处不胜寒,更何况,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热爱’?”。
“爱而化之,化而得之,得而乐之,乐而爱之。”
她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良久,缓声道:“请坐。”
息静坐下。
她又说道:“请喝茶。”
息静倒了一杯,菊花浮逸。
幽幽香气在室内氤氲,很快被风吹散,她脸上的轻纱也被风吹起形成波浪的皱褶,息静想,如果摘下那块面巾,她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然而不摘她又何尝不是?
想到这里息静静静一笑,世上貌美的女子并不少,各有万种娇媚,各有百般风情。只是能把“清”“冷”二字发挥到极致的非雪姬莫属。
并不是依靠她那清丽无双的容貌,只是她本身便已是这高山上的寒冰,清冷之至。
相由心生罢了。
息静转瞬一念间,正对上雪姬的双眸。那双眸里像是有着一池寒潭,寒气幽幽,清澈见底,但不敢多望。
“你的眼里有欣赏还有一丝笃定。”雪姬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你是个很要强的人。”
息静第一次怔了一下,然而很快含笑,“是。”
雪姬神情间终于有种万物生春的柔静,缓道:“我也同样。”
息静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即便雪姬真正指点她的东西很少,可是真正跟这样的一个人说话后,她真的有“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特别是她在指导她的舞艺时,常常只是看上一眼,便能知道她的错误在哪里,能够了解她所有在舞蹈中自主的习惯和特性。
诗天天教给她的是能够卖弄的风情和舞姿,而雪姬交给她的是,由自身散发的独特,如何把自己尽情地展现出来。
息静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真正的良师益友。
很快,雪姬和息静的关系就好了起来。雪姬不让息静称她为师傅或者姐姐,仍旧让她直呼其名。一份关系的亲密并不在于称呼是否亲昵,而是在于每次相见时,是不是都能会心一笑。
再过三个月便是影国一年一度的灯笼节。
息静十分期待这个节日的来临。
因为雪姬答应要和她共跳一支舞,名为《两界》。
双生双飞两界天,此情此恨今生怨。
这支舞是雪姬和她在相互的切磋中自行编导出来的,取材于白蛇传的故事。
雪姬将会用一种新型的方式演绎白蛇白素贞的故事,而息静便会跟在她身边做她一直忠心不二的小青。
舞分为三个阶段,《断桥》《尘缘》《忘》。
第一个阶段将会有一种柔美而缓慢的方式演绎初遇,其后便是蓬勃而大气的“水漫金山寺”,再然后便是许仙出家之后的肝肠寸断,忘。
故事中至始至终只有白蛇和小青,许仙的存在只在白蛇的表演中。
难度非 常http://。大。
用舞蹈的方式来展现一个故事,这在影国还没有人尝试过,但是息静却十分佩服雪姬的匠心独运。
这天下午,息静刚刚回到家,便看到南为和宇净正在下棋。
远远望去青衣男子和白衣男子相对坐在碧莲满铺的池塘边,面前一置深棕色的棋盘,上面黑字白子错落分布,棋盘周边有摆放好的茶杯和点心。
有一个碧绿稠衫的丫鬟在旁边伺候。
风把他们的发扬起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清淡如水的表情。只是宇净偏温,南为偏清,不知棋局是何方胜负,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心思似乎都不在围棋上。
“……如今沙国肆意扩充领土,盗贼横行,民不堪苦,众小国纷纷遣使求援。”宇净落下一子,缓缓说道:“只是易国君主条件太过苛刻,要让众小国或割让领土,或成为附属国,或年年上贡才肯派兵镇压。”
南为的眼神只落在棋盘上自己的黑子上,倾前落下一粒黑子后,坐直轻轻捋过自己耳边一缕长发,“物极必反,求多必失。”
宇净含笑,继续说道:“今日齐国的使者来访,愿成为影国的盟国,日后互派军队驻守,请求影国支援。”南为听到这里抬起头来,两个人相视一笑。
很快便明白,这是影国的契机。
镇,便是收服人心,各小国必将感恩戴德。
然而若是像易国那样,以条件做要挟,很快便会让各小国的君主心生反感。
而皆为盟国互派兵驻守,虽然盟者多可欺,但是有了外在的威胁,各小国反而会对影国毕恭毕敬,驻扎在那里的军队也可以很快地进入其国境中,相当于大树把自己的根须一点一点深入别的植物内。
“只是……领兵镇压的人是易国的三皇子,易水湛。”宇净落下一粒白子。
南为的手微微一滞,微含的眼神闪着淡淡锋芒,定定落下一子,“他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是。
宇净听闻过他的一些事迹,闻他处事冷静,做事果决。若是派他,弄不好,还可能让他在此次的战役中大获威名,让那些小国心甘情愿地成为易国的附属国。
他正是担心这个。
“表哥,宇公子。”水流般清缓的声音传过来。
两个人的对话被打断,宇净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息姑娘。”
息静清浅的笑了笑,伸手掠了掠耳边的发,一张白玉般的脸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素净和温淡,她朝南为说道:“表哥,有件事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
她伸手捋着自己在胸前垂落的长发,“今天我在雪姬那里碰到了一个很可怜的姑娘,她没地方去,所以我想把她带回家里。”说着,她声音轻下去,抬起头征询地望着南为。
南为的视线从棋盘上收回来,转而对上她的眸子,声线温缓,“当然可以,这些事情你跟刘管家说,他会安排的。”
息静眼里漾出了阳光微波似的金色光芒,立在万千垂柳背景下的她全身都有一种绚烂的暮色,整个脸上突然变得生动万分。
宇净望着她,似乎每次她跟南为说话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夹杂生动和局促的表情,就在转瞬之间变化,不似平常。
“那好,我就把她带进府里了。谢谢表哥。”她料想到表哥是会同意的,只是还是跟他说一声比较好,刚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又回身:“表哥,我跟雪姬在灯笼节上排了一支新的舞蹈,你要不要来看?”
“灯笼节?”南为的声音有一丝丝延迟,似乎在搜索着什么事情。
息静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影国的灯笼坊原本就是南为开的,南为的父亲曾是影国的宰相,为了表彰南宰相的功绩,圣上下旨,把灯笼坊世世代代交给南家人打理。
“如果没有事的话,我会去的。”南为终于给出了安心的答案,息静微微一笑,眼波晕开,“嗯,那我先走了,表哥。”她转头向宇净示意告辞,“宇公子。”
看着息静离开的背影,宇净又看着面前镇定自若的南为。
“息姑娘今年已经十六了吧。”
南为看他,眼里突然荡开一丝笑意,却在转瞬之间已然吃了宇净的大片的白子,他一粒一粒捡起桌面上的白子说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关心我的表妹?”
“依依姑娘,这就是你的住所了。”小夜领着蒋依依走进一间装饰朴素的房间内,息静跟在后面。依依环顾打量了房间一下,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像是仙宫似的……
她眼眶一热。忽然想到自己早已逝去的父亲,母亲和兄弟,还有家乡的那件破茅草房,以及这几个月来颠沛流离的生活……
不由得用手拭了拭自己的眼泪,转身朝息静跪下叩头说道:“息姑娘的大恩大德,依依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