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苏醒-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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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往西的日头,缓慢地拉长了他身后的影子,她还记得,以往,每个人都对这道身影翘首以望,就连她,也曾在个秘密的暗处窥看他的身影……
她深吸了口气,提醒着自己别再去回想过去的种种,因为,已经一百年了,那个黄金般的时代已经过去,而她当年所追求的,机会也已稍纵即逝不再存在。
“若不是你,我原本有机会随众神离开人间的。”她对着他的背影说着,语气里有着指责,更有着幽怨。
北海回头瞧了她一眼,赶走了停在指上的海鸟后,扬高了眉定回床畔。
“当神有什么好?”
她看着一旁反问:“当人又有什么好?”备受神子尊崇的他,怎会明白什么都不是的感觉?
“你就这么不喜欢当个人?”他以指尖勾正她的脸庞,由上而下俯视着她,不让她的双眼有半分可逃躲的余地。
“我是神。”她微蹙着眉,正色地纠正。
他毫不客气地泼她冷水,“只有一半是。”若是人与神的混血就算是神的话,那天底下岂不一箩筐的神?
面色本就已经非常不佳的涟漪,在他的嘲讽下,气色更显惨淡.她负气地在枕上别过脸,拒绝再看他一分。
“你真不乐意见到我?”他撇着嘴角,一手抚着胸坎,样子像是挺受伤的。
她闷闷地说着,“治好我的伤。”这是他打的,他总能弥补一点吧?不然顶着这伤势,别说做什么事,她就连哪也去不了。
他愉快地回绝,“不要。”
“什么?”
“你虽没生了翅,但你伤势一好,你定会不要命的想离开这座迷海,因此我下。”
要是不早点把她栓在海道里,他反而会更不心安,因此为了不让她有机会离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连跑都不能跑。
“你刻意的?”怒火隐隐在她眼中跳动,她才支起身子想找他算帐,他却伸手朝她额际轻轻一推,马上就让她跌回原位躺好。
他笑得坏坏的,“对。”
望着他那像是孩童恶作剧般的笑容,涟漪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和用这种手段限制她的行动又是为了什么,只是在她的两眸接触到他那很少在她面前出现的笑意后,顿时她腹内的怒火消了一半……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子啊?
她从没见过他的笑容。
他这人,对每个人都笑,就是从不曾给过她一点点,除了黑夜外,他什么都不曾给过她……
带着漫下轻心的笑意,北海心情甚好地离开她的面前走更窗边,侧坐在窗边后,一手撑着下颔远望着外头,一头不受拘束的黑发,被海风吹得飞扬不已。
她低声地问:“为何你没有随众神一道离开人问?”所有的神都走了,她原本以为,他也会在那时跟着走的。
北海咧出白牙,“为了你呀。”
“两界之战你怎没死?”
“你还活着,我怎舍得死?”他两肩一耸,朝她抛了个媚眼
她冷冷轻哼,“你怕死?”
“怕。”他的面色突地一换,再正经不过地向她颔首,“很怕。”
出乎意料外的答案令她顿了顿,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涟漪。”望着外头,他靠在窗上清楚地向她声明,“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迷海的。”
她沉默了一会,随后一半是负气一半是想赌赌看地问。
“若我毁了海道呢?”他一手所创造的海道,他总不会置之不理吧?就像当年他为了海道参加了两界之战。
“随你。”他缓缓转过脸,目光专注地凝望着她,“我在乎的只有你而已。”
低沉沙哑的音律,令她的心漏跳了一拍,错觉眼前的男人和当年一样未变,她双手抱紧了被单,转过身子下去看他的脸。
“你不信?”纠缠她的问话在她背后响起。
失望自她的眼中一闪而逝,她将脸埋进被单里。
“不信。”
这两个神人是天生就犯桃花,还是天生就是祸水?
与观澜肩并肩坐在殿廊中庭的沧海,左不时看看坐在东园里那个正在拈花惹草的北海,不时瞧瞧半躺在西殿露台凉亭养伤的涟漪,满腹怒火早已翻滚不休的他,在花园里又涌进了更多女人,以及露台下又驻足了更多男人时,气得岛主风范尽失的多次地向身旁纳凉看戏的同僚抱怨。
他一手指向北海,“那小子是打算勾引玄武岛所有的女人吗?有没有搞错?除了观澜外,整座宫里的女人,几乎没有一个可以逃出那小子的手掌心。
不想再被北海吃豆腐,因此刻意与北海保持距离的观澜,视而不见地别开脸。
“别问我,神是在你家出现的。”一想到那男人占人便宜的手脚有多俐落,她就有股想拿刀砍神的冲动。
“那她呢?”他又急又气地把手指转向,直指着宫殿另一头的焦点人物,“她是打算勾引我家所有的男人吗?”那边那个说流连花丛是天性也就算了,而这个咧?她光是不说不动的坐在殿角的露台上,就把下头所有经过见着她的男人,三魂七魄全都吸光,在他家下面迷路得回不了家。
很清楚他想说什么的观澜,只是一手撑着下颔淡淡地说着。
“沧海,我不会帮你的。”她才不想把这两个烫手山芋给接至都灵岛上添自己的麻烦,她是在这避风头省得那票长老又对她念经的,她才不要多管闲事。
“你别袖手旁观……”面孔微微扭曲的沧海两手紧紧握住她的肩,把她当成唯一可以解救的浮木来看待,前两天长老们,才跑来我宫里问这两个人是打哪来的。”
她不怎么同情地问:“你怎么说?”
“一个是我的远房表弟,一个是波臣在乡下的表妹。”
她不可思议地扬高柳眉,“他们信?”这种破绽百出,一听就知道没什么撒谎经验的谎言,那堆跟她八字不合的长老也信?
不得不赔上个人信誉的沧海,饱受良心谴责地两手紧捉着发。
“我从未对他们撒过谎……”天哪,自那天起,他只要看到任何一个长老就觉得好心虚。
她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谁教他为人老实信用可靠?这种谎言,也只有自他口里说出来,长老们才会买他的帐。
“就这样?”他气急败坏地摊着两掌,“你还不快想想办法!”
“嗯……”她懒懒地应着,视线从蜂蜂蝶蝶围绕的北海身上,移师至那个吸引了所有男人目光的涟漪身上,“反正你不是和那些长老一样,都很期待海皇能自海底苏醒?
现不好了,他醒了,恭喜你们如愿以偿。”
“等他醒来的又不只我一个,且我等的也不是这款的海皇!”愈想愈觉得这像场诈欺的沧海,忍不住凑至她面前激动地低嚷,“我不管,这小子我就认了,但那女人我可不认,你去告诉波臣,叫她把她找到的神给我接回去!”谁找到的就由谁来负责!他光是忙一个海皇就够了,不要再接手另一个神。
观澜将两肩一耸,“波臣锁岛了,她要是不点头,任谁都上不了琉璃岛。”听人说,自从那个名叫涟漪的女人出现后,波臣就与湮澄一块病了好一阵子,因此在将涟漪送来玄武岛后,波臣就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涟漪踏上琉璃岛一回。
“那个自私的女人……”沧海气岔地拨着额前的发,才想继续抱怨,冷下防地,东殿花园里又传来一阵女人们的娇笑声,顿时让他的心火更加往上窜烧。
观澜一手按下面色铁青的沧海,省得他前去坏了海皇的兴致。她百思不解地看着那个日日都处在脂粉堆里的男人,虽然这个颇为淫荡的海皇,看来既轻佻又好色,更是完全不可靠,但再怎么说,他老兄好歹也是个神人,与以往威胁着海道的紫荆王相比,紫荆王不过是个平凡的人子,在海皇面前,别说是一个紫荆王,或许四域将军齐出也都不够看。
只是令她好奇的是,百年前的两界之战里,女娲与天孙相继战死,怎就独独海皇没战死,反而还睡在迷海里?
“海皇可有说他为何醒来?”他不会就只是醒来找女人的吧?
沧海悻悻地哼口气,“没说。”
“那他可有说他要在这待多久?”
“我要知道就好了……”他北任何人都想问这个问题。
观澜抬眼瞧了瞧那受全岛男人青睐的涟漪,在露台下方的人们愈聚愈多时,她起身朝沧海挥挥手,“你上哪?”
“赶苍蝇。”这一尊半个字也不说,搞不好另一尊会肯透露些什么。
遭风儿撩动的纱帘轻飞,时而遮住了露台上人儿的脸庞,走至露台上的观澜,先是以眼神驱逐了下面扰人的人们,再回头看着躺在长椅上休息的涟漪,发觉她的气色依旧不是很好,观澜不禁皱紧了眉心,没想到那个对女人都还满温柔的海皇,居然下手这么狠,只一拳就让他的这名旧友下不了床。
拉来一张小椅在她身旁坐下后,观澜将掉在一旁的绫巾抬起重新拧过,伯吵醒她似地轻轻覆在她额上,但冰凉的绫巾一接触到她的额,她立即张开了眼睫,两眼直视着远在宫殿另一端的花园。
头一回这么近看她的观澜,讶异地看着那双清澈眼眸,与海道神子的蓝眸不同,那碧绿的色泽,就像隐藏在山中最深处的湖水,驱逐了炎热的夏意,澄净无波地映照着无云的天际。
“谁是飞帘?”直视着前方的涟漪,状似漫不轻心地问。
海潮声像是停止了,孤寂吹过北方的风雪,隐隐在她的回忆里呼啸,意外的观澜握着绫巾的手停止在空中不动,但她很快即掩饰性地收回手,并尽力做到面无表情。
“她曾是我的朋友。”
“为何不再是了?”
观澜下意识地抚着臂上遭缨枪给刺过的伤痕,语调平板地说着。
“她背叛了海道。”
来到这数日,涟漪多多少少也明白些三道与中上的现况,她默不作声地瞧着观澜那双藏不住心事的眼眸。
在她的凝视下,觉得全身不自在的观澜发现,她长得实在是很美,品莹剔透的,水漾漾的,像是玉雕似的人儿,在海道里,她的存在本就与众不同,也难怪全岛的男人都对她神魂颠倒青睐有加。观澜忍不住别开眼瞳,仿佛再多看她一眼,自己就会像其他被她迷惑的男男女女般,都成了个贪饮的漠子,在她湖水般的眼眸中,醉得省人事。
只除了那个把她摆在一旁,心思只在其他女人身上的海皇外
“你不阻他?”观澜清了清嗓子,抬起一手,指向那个在女人堆里如鱼得水的男人。
明亮的眼眸像是一下子褪了包,重新闭起双眼的涟漪,直接将这个问题关在她的眼帘外。
“海皇怎不跟众神一块走?”专程来这打听消息的观澜不放弃的问。
“不知道。”她微皱着眉,一手按着仍作疼的腹部自长椅上坐起。
“你呢?你又怎没离开人间?”观澜边问边扶她站起,总觉得她好娇弱,就像个手稍稍用力一碰,就易碎的琉璃人儿。
涟漪淡淡看她一眼,“我是神子们眼中的噩神,主宰瘟疫与疾病。”
听完她的话,眼中写满意外的观澜,随即下意识地松开扶握着她的手,涟漪默然地看着她的反应,察觉自己失态的观澜,怕伤了她的心,连忙弥补似地想扶稳她,但涟漪却冷冷地搁开了她的手。
抚着自己的伤处站稳后,涟漪别开秀脸,在转身离开露台时,将这句话留在身后。
“我是个被关在海道的囚犯。”
一开始,她和这世上大多数的人一样,胡里胡涂的活着,日复一日地虚掷岁月,虽然很平淡,但很幸福。
风扬风过、潮起潮落,她从没有积极地想要争取什么过,也没想过生活以外的人事物,只是一座碧绿色的小湖,就能够让她感到满足。那时的她,不明爱恨,不知力量与统治,也还不懂什么是人子与神子问的恩怨,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想离开诞生她的这座湖泊,前去海道瞧瞧那一片蓝色的迷海而已。
现在想来,也许,那时的什么都不懂,就已是上天赐于的最大恩泽。
由于人子所建立的帝国,权势与版图日益扩张,素来听从神子之命,奉神子为主的人子们,也渐渐不受控,尤其在今年各地秋收普遍欠收欠粮后,身为地主抽税的神子,却仍然照旧抽掉七成米粮,积压已久的民怨顿时爆发,于是在帝国皇帝的怂恿下,京城中掀起了第一波起义。
“帮你们做什么?”听完了他们的话后,涟漪仰首看着这一大群远道而来的神子城主。
“救民。”
“我只会害人。”坐在湖边的她,白暂的小脚轻轻踏入水中,在湖面上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就是要你害人。”其中一个城主拍着胸膛站至她面前,“你只要对付人子就成了。”
她摇摇头,“我不想离开这。”她一向就搞下清楚神子和人子在做什么,且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她并不想扰乱她的生活。
一道低沉的男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是个神人,你有责任帮助你的子民。”
“我只是混血的神人,且我也帮不了人。”她回头看了看那名目光炯炯的老人一眼,依旧无动于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