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若三千弦-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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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位于齐鲁边境,地广人稀,寻遍整个镇也只找到两位医术并不高潮的大夫,勉强简单查看止血,最后还是要云衣容借着度气强撑,这才确定了各人情况。
沈禹卿的伤势过重,落下的巨大山石正好砸在他头部,颅内怕是淤血难除,即便能保住性命也说不准何时会醒来。莲施已经哭干了泪水,不说不闹,就如同曾经的夏倾鸾一般近乎无心,然而她却不许任何人碰他,鬼影只是想解下压在沈禹卿身上打煌日刀,苍白惊恐的安平公主猛地跳起,用难以想象的力道将其推开。
“不许碰他!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重又伏在沉睡的身体上,一向表现得极为刚强的少女两肩不停抽动,无声哭泣让一群曾经十分讨厌她的男人们也不由得动容。
“沈堂主还有救,等回了兰陵找最好的大夫治疗,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九河最见不得女人哭,局促间慌忙安慰。
是啊,他还没死。莲施顿悟似的抬头,两眼中的疯狂让所有人心头一痛,好好的丫头,却也是要陷入魔障了——如果连医娘都说拿不准醒来的时日,那么沈禹卿的伤,世上能治好的人已然寥寥无几。
娇瘦的身影费力圈起沉重身躯,从小呼风唤雨被众星捧月般托着的公主咬着牙,两只手紧紧合围沈禹卿肩头不愿放开:“来人,备车,马上带他回帝都!”
“慢着,”门外官兵想要进来却被鬼影拦住,浓重眉头紧锁,“沈堂主毕竟是我破月阁的人,纵是安平公主一心要救他,那也该经过阁主同意才行。”
“我不管,他不能死,我要带他回洛阳,回皇宫,宫里那么多太医一定可以救他!”
“让她走。”重纱阻隔的旁间,淡漠声音清晰传来,“生死有命,身为副堂主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如果你能唤醒他,那么他的命便归你所属,以后也不必再回破月阁。”
众人皆惊。
想要离开破月阁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触犯阁内法规被逐,另一种便是有阁主同意,安然离开。
而天市堂副堂主沈禹卿,是第一个能够安然脱离破月阁的人。
这些不在莲施考虑的范围内,能救沈禹卿就好。让她真心喜(…提供下载)欢的男人,不因身份而待她温柔的男人,她甘愿放弃高贵地位与之徜徉江湖,草履麻衣粗茶淡饭,只要有他在,一切都甘之如饴。
“破月阁与朝廷早已对立,和他在一起则是与你的亲人为敌,你会失去今日所拥有地位身份,甚至成为流着皇室血脉的阶下囚。何去何从,你自己想好。”
渐渐安定的语气带着憧憬痴迷,满手血迹仿若不见:“和他在一起吗……如果可以,我愿意。”
“可他未必钟情于你。”
“只要我喜(…提供下载)欢他就够了。他有心便结百年之好,不惧天罚龙怒;他若无心,莲施愿意承担所有罪责,还他自由。”
重纱垂帘内默然。
世人若是都如她一般容易满足舍得放手,又岂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
“今日起沈禹卿不再为破月阁部下,恩怨生死,永无关系。”透过重纱,莲施隐约看得见那袭曾经迷恋的玄色身影,门口朱红衣角拖曳于地,仍是一成不变的冰冷淡漠。忽而那声音压低了几分,说着全不合时宜的话:“等他醒了请替韦墨焰带句话——我欠他一壶好酒,若他醒来我还活着,随时等他来赴一场执盏酣醉。”
一瞬间所有人似乎都看到,冷酷嗜血、杀戮无度的魔,嘴角涟漪起一抹迷离浅笑。
继卢瀚海之后追随他最久的部下也离开了,韦墨焰不愿去想下一个会是谁,或许比起沈禹卿的忠诚,他更需要一个可以把酒言欢、说些肺腑之言的朋友。
“阁主,医娘……怕是不行了。”
细长眉宇微皱,那个名字总让他不太舒服,然而确是有她在紫袖才能撑到今日,更何况不管是否有必要,她终是为他挡了一剑。
对那个从东胡追随他直到兰陵,面似柔弱却心如蛇蝎的女子,说不上是厌恶或者如何,只是她对夏倾鸾屡次伤害设计让他震怒,抑或是该说她连让他厌恶的资格都没有。在发现她与万俟皓月私下接触之前他甚至很少会想起阁中还有这么一个人,如果不是夏倾鸾当初的坚持,她便是流落街头也不会得他垂怜半眼,更别提带回阁中,而最后又是她害得夏倾鸾如此。
因果循环,却不知谁是因谁是果,报应加身,却不知谁要报谁该应。
“让她自生自灭好了。”冷肃身影没有丝毫动摇,他不去亲手杀了她,已是天大的恩情。
第七章 流光韶华涣泪空
时光倥偬,匆匆融化东胡皑皑白雪,又抹绿江南碧草繁荫,谁的呼唤温柔清和,谁的目光冰冷淡然。
原来死前真的可以看见许多。
她不是红弦,不能在他身边多得一眼关照,即便是要死了也不见那道身影出现,绝情冷漠,从一开始他就是如此,从云家医馆初见,她带着怯懦开口起。
“我想见他……”不知旁侧数次帮她度入内力维持残躯的人是谁,云衣容嚅动枯干唇齿,眼前模糊看不到任何东西。
“云姑娘,阁主……阁主他忙着。”
惨淡的笑容僵硬挤出。
他忙着,忙着。卑劣的借口。
何必如此诓骗一个将死之人,她怎会不知,此刻韦墨焰必定是在红弦身侧,脉脉含情,为其心痛。
而她只能孤单往赴黄泉。
人死前总有片刻极为亢奋精神,老人们称之为回光返照,云衣容觉得此时自己大概就是如此,本已丧失知觉的躯干四肢竟有了动力感觉,好像是所有伤痛都消失了一般。那样重的伤,怎可能会好?时间短暂,她不愿把最后的生命浪费在别人怀中,堪堪站起,踉跄往说话声传来的房间走去。
“云——”
“九河,”鬼影打断伸手欲拦住云衣容的莽撞男子,目送依靠执念站起向里间挪动的虚弱身影,“让她去吧,这是她最后赎罪的机会。”
“公子……”重纱帘帐外,略带着沙哑的孱弱声音满是期待。
韦墨焰没有回答,依旧动作轻柔慢慢擦去夏倾鸾身上斑斑血痕。他只想静静守在她身边,不受任何人打扰,尤其是,害她落得如今局面的该死女人。
屋外女子何尝不知道他心里的恨,对他的痴迷爱恋就如同他爱她,这圈追随成全了谁又毁了谁,总也说不清楚。唯一确定的就是自己仍放不下那身孤傲清冷,割舍不开他一言一行,一眼一生。
“是我串通卢堂主逼得红弦逃离水牢;也是我给萧白下的毒,逼她去向万俟皓月求助;用雪蛤汤相冲令紫袖姐姐沉疴加重,阻止你们的婚事,引她私自前往昆嵛山也是我设下的全套,所有事情,都是衣容所为。”带着苍凉笑意,衣衫凌乱的女子靠在墙上一点点下滑,直至靠坐在角落,眼中的清泪亦随之滴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不想带着诸多欺骗隐瞒离开,他原谅也好,继续恨也好,至少她不会再这般痛苦。
“我嫉妒她能得公子怜爱,并肩携手,相看两不厌,而自己拼尽一切却什么都得不到,对公子的喜(…提供下载)欢,衣容从未输于红弦。”泪落三千,红颜憔悴,生与恋渐化苍白。眼前又开始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小:“害了相公,害了紫袖姐姐,害了沈堂主和红弦,死后衣容一定会下到十八层地狱吧?可是衣容从未后悔……公子……能死在你手下,或者为你而死……衣容心满意足……公子……我喜(…提供下载)欢你……”
这一世她大半时间都是医馆中无忧无虑的平凡少女,唯有在生命中最后几年为爱疯魔,她善妒,为此葬送许多人性命,她欺骗,骗得最爱他的人抱憾终生,她疯狂,直到最后依然愿为自己所爱牺牲一切。带着绝望与愧疚,她毅然选择了奔赴那人身边,并成为他的盾,挡下凝聚了数十载恩怨纠缠的一击,尽管,他根本不需要。
罪孽半生,痴魔一世,终于可以散尽浮生爱恨,入梦为安。
白云苍狗,红尘悠悠,恍惚间,时光仿佛又回到清静淡雅的云家医馆,敞亮房间内双十年华的安静女子垂首立于一旁,目光偷偷觑着床边沉默而温柔的男人,两道绯红云霞悄悄漫上双颊。
“你叫云衣容?”
“别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她若是有半点差池,医馆的人都要陪葬。”
“多谢云姑娘。”
彼时她叫他公子,他叫他云姑娘,而非阁主与部下的关系。
彼时他沉醉一人,她情窦初开心生痴恋。
那样云淡风轻不染尘杂的静谧时光,干净得连回忆都不敢喧哗,生怕破碎成片,从指间溜走。
嫁给程萧白的时候,她的心里依然只有韦墨焰一人,然而那个洁白无尘的公子不闻不问,似乎眼中只有对她的情痴,把满腔的爱意都加在她身上。
当程萧白的尸体静静出现在眼前时,云衣容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原来无数个日夜轮转,星辰移去,那个喜(…提供下载)欢笑喜(…提供下载)欢驱散阴霾的温柔男人早已深入她心中,如他无处不在的体贴呵护一般。
她的心最终还是分裂成了两半,一半仍牵挂着高高阁楼上冷傲如雪的黑衣男子,而另一半,随着世上最温柔的笑容一同埋葬在茫茫山野中。
云姑娘,你可相信一见钟情?
云姑娘,我是个没用的人,但如果有人敢伤害你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为你遮挡所有伤害。
因为我爱你。
那么多那么多他说过的话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萧白,世间待她最好的人,把她当做唯一的人,因她而死并带走她最后光明的人。
公子,你可相信一见钟情?
衣容相信,直到现在依旧相信,只是,一见钟情,往往一厢情愿。
君是流水我为落花,经年爱恨到头来一场空牵挂。
公子,衣容喜(…提供下载)欢你。
公子,衣容后悔了……
“云姑娘,你哭了。”谁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谁的手指温柔流连。
萧白……是你吗?是你来接我了?
眼前朦胧散去,阳光明媚,如他笑颜清晰,依旧清澈俊朗,天下无双。
无尘公子,永远纯洁无垢,透明得连她都不忍心伤害,却还是死在自己手中。
“相公……你恨我吗?是吗……果然,你永远不会怪衣容……”
呢喃散落,笑靥凝华,安详睡去。
屋内一时安静无声。
许久,鬼影默默弯下身将了无气息的女子抱起,谋算半生,她一定也累了,而房间里的人是否有原谅她,她的心里也该有了结果。
污浊背后,没有人看见她曾无助凄凉。
不是恶,不是坏,只不过,是个为爱成痴,沦落为魔的女人而已。
“带她回兰陵。”重纱之后,淡漠的男人忽然开口,语气中是恨是宽恕,无从捉摸,“倾鸾……一定希望她与无尘公子葬在一起。”
云想衣裳花想容,流光韶华涣泪空,贪嗔痴妄,与谁同?
第八章 身后红尘千般事
靖润二十二年七月,破月阁阁主在继任武林盟主两个月后终于重现江湖。
重华门已散,离教新灭,中原地区与齐鲁原属离教范围地区均归于破月阁势力之下,浩荡四海,苍茫六合,四年间于江湖异军突起的破月阁基本完成一统,各门派无论是否诚服皆以其唯马首是瞻。
“剑南虽是毒王谷领域,然其常年不参与江湖之事,可当作旁观者待之。剩下的便是南疆、漠北,想来这两处人烟稀少且远落人后,倒并非重要之地。”
兰陵城外暮雨沉沉,几声惊雷总在不经意时炸起,七重朱阁在大雨洗刷下琉璃瓦亮,红门生光。
议事堂内,初任副堂主一职的少丞略有些紧张,往常总结并上报这些事情的沈禹卿不在了,最熟悉此项任务的紫袖又重病卧床,看着议事堂内越来越少的人,阁主最终选定他成为接替者。
是啊,追随阁主戎装铁马直到现在的人,还有几个呢?
当破月阁终于一统江湖势力如日中天时,曾经为这片基业立下汗马功劳的元老们已经一个接一个离去,本就冷清的朱阁中竟是愈发荒凉了。
“南疆、漠北暂不需考虑,毒王谷……”书案后没什么表情的冷肃男子微微皱眉,目光落向旁侧神色沮丧却看不出年纪的男人,“玄瞳,姑苏相公那边可有消息?”
“还没有,姑苏画厢的小童说他云游四海踪迹难寻,上个月刚离开兰陵,此时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能等着回信。”
“十二分会也找不到?”
萧乾摇头,他心里急迫并不亚于韦墨焰,然而实在是姑苏相公常年浪迹天涯,寻常人想要找他谈何容易?
天市堂堂主乔飞雪金声玉振,博通经籍,又有着一目十行过眼不忘之能,处理起纷杂信息有条不紊,然而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