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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江山不若三千弦-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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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泠河口中她大致能猜到昆嵛山设下了多少埋伏,这震动若不是离教非人之力造成,那必定是机关之类了。如果早知韦墨焰会来并闯入涣岚洞,便是死她也不会与离教合作的,她怎么可能做出任何对他不利之事?
  洞中甬路曲曲折折,脚步踉跄,因着身形娇小云衣容竟然赶在了沈禹卿之前,眼前豁然开朗时,正见巨大石台边缘用力拉扯红色衣袖的熟悉身影,而其后,狰狞的息赢风手中长剑高举,猛地落下。
  “让开!”巨大推力狠狠将云衣容撞到一旁,沈禹卿去势迅疾霸烈却还是没能完全挡下那一剑,锐利雪刃贴着玄衫堪堪划过,带走几滴殷红赤血。背上的疼痛并没有影响韦墨焰丝毫,他担心的是手中渐渐撕裂的红帛,与她的唯一联系,仅限于此。
  “阁主?”挥刀抗住息赢风的攻势,提心吊胆的忠诚部下低低唤道。沈禹卿不是没看见正向下滑落的红弦,也不是没看见韦墨焰手中紧紧攥着却越来越细、不断抽丝开裂的衣角,他多希望自己能再长出一条手臂,能多一副躯体,或者自己才是掉向洞底的那个人。
  可他不敢动,一边是提着剑再度袭来的重华门门主,一边是样貌怪异可怕妖气难掩的陌生人,稍有大意,很可能所有攻击都会袭向自己身后那个专注于救人的男子。
  这一刻,孤木确定自己胜券稳操。
  “动手!”贴满蛊虫的大袍一抖,无数腥臭的虫子飞向凝神守在玄色身影前的沈禹卿,孤木趁机向息赢风吼道。
  韦墨焰内力深厚心志坚定,远非(提供下载…)常人能及,幻术对他而言作用极小,但沈禹卿不同,胡乱挥袖赶走飞虫的瞬间便已经落入一阵异香带来的幻境中。
  明明是在山洞之中,怎会到了破月阁前?
  不似夜不似昼,混沌一片,没有任何人语影踪,迷蒙雾气带着死寂味道,让历经杀戮的天市堂副堂主也禁不住心下生寒。
  “沈禹卿,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喜(…提供下载)欢你,不许你死!”
  蓦地,四面八方传来重重回响,那是莲施的声音却有着不同语调,仿佛被扭曲着,被什么东西束缚着,阴冷,怪异。
  “莲施?回答我!”沈禹卿沉着气唤道,可声音却被越来越浓厚的雾气吞噬,连他自己都好像不曾听见。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阁主呢?息赢风呢?还有莲施呢?他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守在阁主身边才对……
  伏在洞壁上沉重喘息的云衣容被惊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包围着沈禹卿的飞虫散去后,那双一向沉稳严谨的眼中竟满是迷茫惊疑,并且,禁不住颤抖的身体正向着石台边缘慢慢退去。
  沈禹卿受制,韦墨焰拉住昏死的红弦不敢轻易挪动,大好时机息赢风自然不会放过,血滴尚未落净的长剑再次举起,朝着坚定的脊背再次落下。
  不需要什么高强武功,只要随随便便那样一剑,所谓的人中之龙,所谓的无冕之王,从此人间再不见。
  “沈堂主!阁主!”距离石台不远的甬道中传来惊呼,后面紧随而来的九河等人遥遥望见息赢风即将落下的剑,一时间惊惧无以复加,然而,想要赶去已然不及。
  剑光森然,面目狰狞,一瞬生死,神鬼莫测。
  过大的力道令得剑身直透血肉之躯,撕裂躯体的声音钝且沉闷,剑尖处,汩汩血流汇聚,连成微稠长线落于地面,蜿蜿蜒蜒,顺着石台纹路延伸到边缘跌去。
  没人想得到,那样虚弱的人会爆发出可怕速度,毫不犹豫用自己的身体筑起屏障,任长剑穿透胸膛,依然,顽强站立。
  早说过,为了韦墨焰她什么都做得出,哪怕是要舍弃漫漫余生。
  刹那间所有魔障尘杂都灰飞烟灭,剩下的,只有遥远记忆呼啸而来,褪色的陈旧的,都重新记起。
  多么相像啊,当年她与他初见,那时一身冷肃的他抱着满身血红的女子面色冰冷,根本不见旁边低着头有些怯懦的医家之女。现在,他又是为了那个女子将生死置之度外,仍不曾注意为他痴迷的人将这一辈子都奉送给了他。
  谁为谁死,谁为谁生。
  “我是不是……很可笑……”倒下时,她那样问道。
  多傻啊她,比谁都相信他是不可战胜的,相信他不会死在别人剑下,却偏偏自不量力去为他挡那一剑,结果证明一切都是不必要的。
  在她横身迎接长剑刺体而过时,他已经蓦地发力将深爱的女人拉入怀中,转身,静静地看又一个人为他而死。
  玄衣如铁,冷冽,无声。
  没有温度的泪水打碎在自己的血泊中,云衣容忽然希望这一刻能化为永恒不灭。
他第一次这样抱着她。
尽管仍是面无表情,对她来说却足抵一生。
第三章   尘埃落定梦忆空
  为武林至尊者,冷静不可或缺,即便是生死攸关的时刻韦墨焰依然没有失去理智,救夏倾鸾,保己命,无论哪个他都要兼得。
  如果救了她而他却要死去,那还有何意义?
  沈禹卿护卫在身后的短暂时间里,他彻底放下防御全力去拉扯悬空的夏倾鸾,终于赶在幽香飘散、幻境重开、森寒长剑落下之前借着最后一丝帛布牵引将昏死的人大力拉入怀中。剑锋距离很近,转过身的刹那如果全力格挡还是来得及的,以息赢风的身手,至多是让其半个肩头的伤或者因仓促间使不出全力向后退却几步,于他和她的性命已无威胁。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满腹蛇蝎差点被他扼死的女人会不过一切扑上来救他,就算死,却也是白死了。
一击未成,又一击再败,眼看韦墨焰已经恢复了防御之力,息赢风恼羞成怒一脚踹在面前曾与他勾结的女人身上。
贯穿整个胸口的剑身猛地抽出,一瞬血色漫天,溅落的血滴洋洋洒洒染红石台,残余力量耗尽成空的身子终是再不堪重负向后仰去。
韦墨焰从不在意谁为他而死谁又因他而活,他只不过是下意识地,伸出挽剑的那只手臂将云衣容接住。
  对他来说的无意之举,却成了一个女人疯魔半生最后的满足。
  “公子……你没事……衣容就放心了……”血与泪痴缠,而苍白面颊上笑靥不散。
  仅剩的一丝无垢。
  曾经他不懂情何以为痴为狂,那些因着所谓的爱而靠区区执念活下去的人,他都当做刍狗、愚物,而今几度嗔痴恨念转眼付红尘,终于明白原来世间尚有情可罔顾生死,就好像怀中和臂弯里的两个女人,若是离于爱恨,她们便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他亦然。
  韦墨焰身负两人,而沈禹卿尚沉陷在幻境中无力摆脱,息赢风再次趁机扬剑而上,毕生所学苦修全部凝聚在此一击。
  剑光已染了戾气,映得狰狞面容扭曲变形,说什么正派名门,又什么邪魔歪道,江湖中谁不是手染杀戮无数,脚踏亡灵难计?得天下者,才是最终的正义之士。
甬道狭窄容不下双人同行,破月阁众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无奈剩下的距离不可能一跃而至,头阵的九河用尽最快速度向前急冲,仍没有赶上息赢风凌厉出手。
毕竟是重华门门主,曾经执掌武林大旗的一代宗师,比之天纵奇才的韦墨焰他相距甚远,可比起余下的破月阁部属,虽不能全胜去也都是堪堪平手,想要领先他们一步下手并不难。息赢风自知机会无多,剑剑阴狠,招招致命,而韦墨焰怀抱两人一味躲闪,毫无还手之力。
  “禹卿。”一个闪身到了被幻术困扰的人身边,玄色长衣撩落,手肘重重敲在目光迷乱的男子胸口,“看好她。”
  剧烈的疼痛与失血过多让本就虚弱的云衣容更加疲困不堪,两只眼睛总想再不睁开休息休息,可她知道,一旦睡过去,便会与这冷漠残忍的世间永恒作别。圈在背上的温度忽地失去,混沌思绪一扫而空,云衣容惊恐地挣扎着,冷汗涔涔,她怕他离开,怕仅存的一丝慰藉都要离她而去。
  睁眼看到的是石台上翩翩墨影如鸿,如流风回雪,如浮岚云烟,怀中紧紧抱着是常令她化身为般若妒妇的那个幸运女子。肩头一紧,还在流着血的胸口前一片温热,刚刚从幻境中挣脱的男人正皱着眉想要为她止血,眼角微带着茫然不知所措。
方才那一下重击把沈禹卿所有迷乱全部打破。
禹卿,每次他所追随的男人如此叫他时都会让他倍感荣耀,这份无人可比的忠诚足以驱散任何迷惘,追随韦墨焰的脚步绝无偏差。清醒过来时正闻得照顾云衣容的命令,尽管想要提刀同战,但他明白阁主向来不喜外人扰了他的杀伐,既然明知结局是胜又何必多此一举?
  “制住他。”赶到近前的九河等人见阁主平安无事,便顺着沈禹卿的喝声向角落中身披大袍的怪异男人奔去,孤木于内外武功修行极差,不出三招便被擒住,而此时韦墨焰亦空手夺下息赢风手中之剑,狠狠反刺入肩头将其钉于洞壁之上。
  硝烟尽落,胜负已定。
  这一场并不为许多人所知的征战终于结束。
  “阁主,你背上的伤……”少宰慌忙翻找随身携带的创药,却被漠然无视。
  “她伤得如何?”将夏倾鸾平放在地上,韦墨焰脸色极差,冷冷问向同样重伤濒死的云衣容。
  谁死了都不要紧,他不在乎,只要夏倾鸾不死,只要她不会毁诺弃誓留他一人独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诚如沈禹卿所说,此生作孽无数也该到了偿还的时候。云衣容强撑着跪在满是血迹的伤者身边细细探脉,前所未有的认真。
  希望这样他会少恨她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
  “不是伤……她……那池中……有毒……”尽管想要尽力组织语言说个清楚明白,可云衣容实在是无力再控制,谁都看得出来,她的伤比红弦更重,已经处在将死状态。
  有她在随时留意红弦状况,至少下山前会减少很多担忧。沈禹卿接过九河手中的创药草草涂抹,一手撑在云衣容身后默默度些内力过去,然而他心里明镜,这不过是延长她痛苦的时间罢了,为的就是能给红弦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怪不得谁冷漠无情,红弦太重要,重要到就算要舍弃云衣容性命也要尽力救回的地步。别说是生死攸关,这个不懂武功毫无用处又居心叵测的女人整条命也及不上红弦一点伤痕,不止是阁主,所有各种子弟都明白这二人相比孰重孰轻。
  “解药在哪里?”出乎所有人意料,韦墨焰没有急于带夏倾鸾离开,而是起身走到离教教主孤木面前,眼神冷得全不似凡人,若非掌管生死之神,那定然是与人绝命的恶鬼了。
冰冷近乎冻结的质问换来几声哑然嘲笑,颈间架刀被抵在壁上的丑陋男人既已知道自己绝无活路,索性也断了求生念头,一心想激怒面前的人中之龙,哪怕看他慌乱惊恐痛苦狂躁,那也好过死得毫无价值。
“血狱龙池里的毒是阴寒之毒,我离教数百年,年年都有活人祭祀,那池中水便是被活祭者的怨灵与愤怒哀憎所凝结。韦墨焰,别想找什么解药,就算有我也不会交给你,反正都是死,能拉天下闻名容华无双的红弦作陪,死得其所!”
第四章   不死不灭不得生
  想救夏倾鸾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从孤木处取得解药,然而横竖都是死,逼这个仿佛被世间遗弃的怪人交出解药的可能性并不大,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阁主心里是如何想的。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若从阴间而来的森寒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他的冷与厉,从未有过这般程度。
  只是将死之人并不惧怕威胁,目视浓重含着戾气的身影走近,依然哑笑如狂:“上天不仁,给我此等残躯,想不到死后倒是美了,说不定九泉之下还能娶到人间最冷最美的女人为妻妾,我倒要尝尝破月阁阁主所看重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话音未落,血溅三尺。
  两指间锋利剑身被折断,平钝的断口硬生生扎进锁骨下心窝上,不致死,却可疼得生不如死。
  “解药在哪里?”
  “有……也不会给你。”
  既然不怕死,那就活下去好了。
  韦墨焰没有时间再与孤木耗下去,他是个极重视效率的人,一旦确定不能从对方手中取得想要的东西,那么不必再浪费半刻钟,杀,或者不杀,立刻决断。
  而他对孤木做出的判决是,杀而不死。
  “丢进池里。”命令一下,孤木立刻脸色大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血狱龙池的可怕,聚集其中的怨灵不能杀人却可以吞噬人心,诅咒,恨憎,侵蚀心智沉沦噩梦,那是比梦魇或者噩眠蛊可怕千倍万倍的死灵之水。
  能救他的只有解药,不幸的是,血狱龙池中并非人间之水同时亦非人间之药可解,纵是他再害怕也拿不出韦墨焰想要的东西。
  “给我个痛快,我就告诉你谁能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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