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若三千弦-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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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带她回谷。”
黑衣少年点点头,弯腰准备去抱一身血迹的女人,冷不防一支九节白玉萧横挑,逼得他后退几步。
“这位公子,虽说剑南是毒王谷的领地,但此人是我破月阁部属,似乎阁下没有权利带走她。”华玉沉下脸挡在夏倾鸾身前。
“你能奈何?”
一阵异香飘过,华玉低头,右手中的玉箫不知何时挪到了左手之上,自己竟毫无察觉!
抬头,刚刚立定身形的黑衣少年嘴角噙笑,目光中嘲讽之意身为明显。
华玉深吸口气,看来是遇到了难缠角色,这趟即便是自己出马也无法完成带回红弦的任务了。
俊雅男子接过灯笼,等黑衣少年抱稳夏倾鸾后才淡淡打了声招呼。
“回去告诉你们阁主,这女子是万俟皓月故人,容不得他任意妄为。”
第三十八章 旧时梦忆皓如月
近一个月时间里,有关夏倾鸾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回破月阁,但每次派人赶到时只剩下一地尸骨残痕,唯独失去她的影踪。
从不参与阁内事务,常年浪荡在外,只负责完成特殊任务的华玉也被韦墨焰召了回来,所有人都认为只要他出手,绝没有失败的可能。如此被韦墨焰赋予众望的人却在岭南绵竹关失手,据回报夏倾鸾是被毒王谷劫走的,且劫人的正是毒王谷仅次于毒王的显赫人物,毒王徒弟,夜昙公子万俟皓月。
“息少渊,万俟皓月,看来她的知己不少。”韦墨焰靠在宽椅中,唇边一丝冷笑,眼中却是茫然无情。
紫袖晃了晃桌上的酒壶,空空如也。他一向嗜酒但很少酗饮,自从红弦被迫离开后,每日的酒量竟增了数倍,而且洛阳那边各大门派结盟的事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如今破月阁在中原的分会屡遭重创,眼见势力就要被打压下来了。
“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息少渊已经离开兰陵去了洛阳,而红弦姑娘一路往西入了岭南境内,他们二人应该真的没什么关系,之前的猜测未免武断了些。”
“抗命不遵,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舍身保护敌人,这些行为怎能叫我不疑心?”一想到夏倾鸾替息少渊挡剑时冷硬的表情,韦墨焰心里大为光火。天狐教中她舍命困住灵狐助自己脱身,还以为这其中有特殊的含义,结果证明,她同样可以为了别的男人罔顾性命,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唯一特别之人。
紫袖面带忧色,华玉带回来的消息好坏参半,若不尽快采取行动,这两个人定是要生生地互相折磨到底。
“之前的事暂且不论,眼下她被毒王谷的人半路劫走,虽然万俟皓月声称与她是故交,谁又知道是真是假?别忘了,她是月老的传人,多少人虎视眈眈想要得到她从而拿到‘玄机’。还有,华玉特别提到,从剑南撤回时她的情况十分不好,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当日你刺那一剑伤得并不深,以她的功夫也不会轻易负于别人,我怀疑有人暗中下手,想要置她于死地。”
有道是当局者迷,于其他事情上韦墨焰总是冷静分析,未雨绸缪,见微知著,可一旦与夏倾鸾有关便会乱了方寸。经紫袖这么一分析,他突然想起在东胡遇刺的事。
身边早有人对她的存在无法忍受,所以如影随形,处处杀机,如今没了自己的保护,她岂不是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一叶障目,自己竟然如此糊涂!
韦墨焰倒吸口气:“让少辅过来一趟。紫袖,你和乔堂主私下去水牢检查一番,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这件事,先不要让卢堂主知道。”
“我明白。”紫袖点点头,迟疑片刻后轻轻将手搭在他肩头:“放心吧,红弦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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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血雾,残垣断壁,火光中绝美的笑颜湮灭。
尸横遍野,声嘶力竭,有人在绝望之中伸出手。
所有一切都是没有声音的,他冷笑,他挑眉,他挥剑,他霸道如神。
转而是空洞无边的白,除了冷漠的玄色身影和寒气逼人的墨衡剑,就只有无边无际的苍白,然后,刺目的暗红一滴一滴滚落,他笑得无情,口唇无声轻动。
女人不过是刍狗而已,你也是。
夏倾鸾猛地坐了起来。
明亮的屋子里芬芳四溢,古色古香的家具华美奢靡,与她所居的房间有如天渊。朱红书案旁,青蓝纹袍的俊雅男子正凝神于药杵,温文贵气似乎从骨中透出,如玉之魂,月之魄,纤尘不染,似雪随风。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没什么变化,依旧风神如玉,音容兼美,精致更胜女子。
还好,是他救了自己。
床榻上的响动扰了深思,万俟皓月转过身,见夏倾鸾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不由得放下心。
“小鸾儿。”
这一声轻唤恍若隔世。
世间,竟然还有人记得她的小名。
夏倾鸾有些愧疚,若不是有求于他,自己都快要忘了他的存在。
“你的伤没什么大碍,睡这几天风寒也去了,我正配着解毒的药方,服下后不出三日即可痊愈。”万俟皓月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伸手搭上夏倾鸾的脉搏:“伤好后多休息些时日,像你这般操劳奔波身体的负担太大,百害而无一利。”
温柔一如往昔。然而她已经不是年幼天真的小鸾儿了,不值得他如此对待。
“多谢万俟公子相救。”
万俟皓月微怔,这称呼一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还当她是一脸怯懦的小鸾儿,可她已经不再视他为沉默寡言的月哥哥。
也是,她在外奔波流浪,怎能与毒王谷中日复一日单调生活的他一样,毫无改变。
“一别十二年,本以为今生再无缘相见了,没想到却在同一个地方遇到你。”万俟皓月带着些许怀念,“当年月老前辈带你离开之后便再无音讯,直到江湖中出了个破月阁,破月阁又出了个‘弦杀’,我才想到也许是你。”
夏倾鸾有些惊讶:“你知道我的事?”
“自然,师父虽不愿搅进乱局之中,但为保毒王谷安宁,江湖上的事还是经常打探。不过因为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一直不能确定‘弦杀’就是当年的小鸾儿。”
既然知道自己就是弦杀,为什么还要如此温柔?夏倾鸾忽然有些怀念这种安逸宁静的味道。
这是万俟皓月第三次救她。
第一次,是抱她逃离萧家灭顶之灾的人死后,追来的官兵围着她打时,也就是留下腕上伤疤的那次,是路过的万俟皓月命人救了她。
第二次是三个月后,她流离失所,在人贩手中辗转数回被卖到了剑南小户家做童养媳,不堪欺凌逃跑时再次被万俟皓月所救,救她的地方,正是绵竹关那片竹林。
那年他十一岁,已经是毒王指定的弟子,剑南万俟世家独苗,因天资聪颖又年幼貌美在江湖中崭露头角。
两次相遇两次救人,万俟皓月对那个时而怯弱卑微时而勇敢倔强的小女孩产生了兴趣,询问下才知道,她居然是备受拥戴的骠骑将军萧守秋之女。那时的万俟皓月还相信所谓的正义,对朝廷江湖都有着自己的看法,所以便带着她回了毒王谷,再之后的第四个月,一直寻找萧家后人的月老闻讯前来,带走了夏倾鸾。
除了萧家人外,万俟皓月是夏倾鸾这辈子结交的第一个人,也是给她温暖最多的人。
第三十九章 不知江月待何人
毒王以毒为乐,天下无其不能解之毒,万俟皓月受师父真传,解苏合龙柏这种常见之毒自然不在话下。
静静休养了三日后,夏倾鸾彻底痊愈,除了因为过度消耗心力略有些疲惫外,已经与过去无异。
事实上,离开兰陵时她就打算前往剑南寻找万俟皓月帮助,机缘巧合,竟然在华玉出现的时候遇到他,还不等夏倾鸾开口便主动解了她身上的毒,或许,万俟皓月是她天生的贵人吧。
“月老前辈去世后你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离开毒王谷后不到四年师父就不行了,临终前他要我去找当时的武林盟主韦不归,不曾想,我回到江南的时候韦家也遭逢大劫。那之后我四处流浪有五年之久,幸得洛阳双天寨的大当家收留,又过了两年有余。去年双天寨被重华门屠尽,我就入了破月阁。”夏倾鸾轻描淡写带过自己这十余年来的经历,光是如此,听起来就已经万分波折。
“果然你就是‘弦杀’。”万俟皓月平静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惊讶,“破月阁的风评一向不佳,能对自己人下手,着实狠毒。”
“他并不是那样的人,是卢……”
“他?”
想都未想,辩解的话便脱口而出。
夏倾鸾黯然,明知道他狠厉绝情,不过是自己一直自欺欺人,不肯承认罢了。否则结果不会是墨衡剑抵在胸口,自己却不闪不躲,任他伤害。
“不说这些了,十多年未见也该好好聚聚。”万俟皓月粲然一笑,拉开门轻声道:“觥,叫人准备些饭菜。”
靠在门外一身黑色劲装的少年点点头,戒备地看了夏倾鸾一眼,起身默默离开。
“他是……?”
“觥,谷里的人。平时外出都是他在我身边照顾——他的父母都死在破月阁手下。”
难怪。夏倾鸾心下了然,刚才觥的目光中不只有戒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可她作为破月阁杀手所夺取的生命已经难以计数,墨衡剑掠去的人生也有她一半。一生以报仇为目标的她总是会想,是不是也有无数的人以杀了自己为所爱之人报仇为目标,在世间的某个角落扭曲地生活着。
万俟皓月没有打断她的沉默,虽然身不在江湖,但他能够想象夏倾鸾所承受的压力。
她也曾是个柔软脆弱的小女孩啊!
那么多年无人疼惜无人顾怜的漂泊生活带给她怎样的伤痛,为了报仇而活的信念又怎样摧残着原本清澈无尘的心?她确是手染鲜血,冷漠残忍,可这又岂是她所想,若不是血海深仇逼着她变成杀人如麻的弦杀,如今的她,也许已是达官显贵家温婉无忧的大家闺秀。
“鸾儿,以后就在谷里住下吧,朝廷不是你能对抗得了的,总不能这一生都沉浸在复仇之中。”
“不可能。”夏倾鸾决绝摇头,“放弃了报仇,你让我如何度过余下岁月?”
“你就没想过报仇之外的事?”万俟皓月轻叹。
夏倾鸾又失了神。
有个人曾经问到同样的问题,还给了她答案,和一个承诺。
我会为你肃清这天下江山,哪怕是真命天子,国之帝王。等到一切纷纷扰扰都结束那一日,兰陵的花开成雪,东胡的天地苍茫,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陪在身边,直到你我共赴九泉。
在时光中倾塌的誓言湮灭不见,忘不了谁的音容犹在,物是人非。
“月……万俟公子,你的好意倾鸾心领了。只是此生既已踏入修罗之道,我再没有回头的可能,就算是没有破月阁的支撑,家仇恩怨,该报的我绝不会放弃。而且,毒王谷如世外桃源,与世无争,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带来灾难。”
万俟皓月没有想到她的决意会如此坚定,她再强也不过是个女子,如何能跟朝廷与势力庞大的重华门抗衡?再说敢对毒王谷出手的人恐怕世上还没有。
罢了,总不能强求。
心思缜密聪敏的万俟皓月断定,纠缠着她的并非只有复仇而已,有一个人,一个她不愿意提起名字的男人,才是真正让她魂牵梦萦的存在。
“等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了,我亲自送你回江南。”温和的手掌轻抚夏倾鸾头顶,久远却熟悉的动作让她有些怀念。
万俟皓月浅笑,明眸善睐,幽若夜昙。
“鸾儿,我还是习惯你叫我月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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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辅没想到事情会在这种时候败露,红弦都已经被赶走了,阁主为何还要翻陈年旧账?不觉得太晚了吗?
韦墨焰阴冷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一盏莲花铜灯歪倒在少辅面前的地上,边缘泛起微微的绿色光泽。
“苏合香,龙神柏,怪不得那日她看起来状况极差。中了这种毒还能把你打伤,你是在笑我没眼睛还是没脑子?”
“属下该死!”少辅扑通跪在地上,一身冷汗涔涔:“当日属下检查水牢时发现牢门大开,红弦亦不知所踪,因为害怕阁主责怪看管不严所以才说了谎,绝非有心欺瞒!”
“是不是有心你自己最清楚。”两只墨色深瞳扫向一旁,除了卢瀚海之外,所有堂主都已到场。
“乔堂主,我命你搜寻倾鸾下落,过程中你可有让手下伤她性命?”
乔飞雪微一躬身:“红弦姑娘私逃出牢的事尚未有定论,属下怎么会让人伤她半分?据下人回报,他们在兰陵城内见到红弦姑娘时她就已经虚弱不堪。”
为人忠厚单纯的乔飞雪绝不会有半句虚言,也就是说,夏倾鸾从水牢中离开时就已经被暗算,甚至连逃走也是被逼无奈,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在那之后她躲着破月阁的搜捕却返了回来。
少辅说的话是假的,守门子弟说的话也是假的,也许只有她说的才是真。
可自己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反而对她挥剑,伤得她转身离去。
难得出现在阁内的华玉也破例开了口:“属下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