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若三千弦-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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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四人的步伐逐渐向破月阁方向靠拢。
“阁主有令,带红弦回去审问,不可妄下杀手!”
卢瀚海剑海依旧,只作不闻。
眼看还有几步就到破月阁前了,若是让红弦说出真相自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变化莫测的招式越来越凌厉刁钻,饶是紫袖与息少渊两人也难以尽数化解卢瀚海的攻击,夏倾鸾身上留下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同室操戈,未免太过心狠手辣!”息少渊动了怒,袖中断刀铮然出鞘,气凌万军刀锋大盛。摇寒刀削铁如泥,便是卢瀚海也不敢硬接这一击,雪刃将至时敏捷地闪到了一边。
然而他身后的紫袖被遮蔽了视线,见到黑色刀身时已然躲闪不过,一片冰冷深入血肉。
“紫袖堂主!”夏倾鸾失声,她只想与阁楼之上的那人说清道明而已,却不想会连累紫袖受伤。
阁台上的男人墨瞳一缩,丢下手中弓箭从高高的阁楼一跃而下,玄色身影借着阁台栏杆几步轻踏,转眼翩然落于地面。
第三十六章 乱心弦相爱相杀
“紫袖?”
臂弯里,紫袖按着伤口牙关紧闭,滚热的血顺着指缝汩汩流淌。
自幼紫袖身体便不是太好,这么多年历经风尘后又随着韦墨焰征战四方,沉疴早已侵占每一寸骨骼,这一刀虽未伤到要害,却足以威胁到她的性命。
陪他最久,最了解他,至死不渝的女人。
墨衡剑发出颤抖的低吟,光洁的剑身反射出落日余晖,却显得异常寒冷。
这是自前任盟主韦不归起就有的传言,墨衡剑出,非喋血不得归鞘。
一手抱着染血的堇色红颜,一手执剑平指敌人,凉如冰深如渊的双眸中没有半丝情感。
这才是真正的他。夏倾鸾心口一阵隐痛,谁说他不在乎紫袖?墨衡剑对着自己的时候,他还记得自己许下的誓言吗?
所有都是谎言,自己,终究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
宁静中只有风声低语如泣,有什么东西,轰然倾塌。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杀了他,既往不咎。”
杀了四面楚歌中唯一一个保护她的人?夏倾鸾凄清一笑,决然地站到了息少渊身前。
匆匆时光白了容颜,绿了江南,也改了人心,从并肩杀敌变成刀剑相向,回首也不过半年日升月落。
“什么都不问么?”
“需要问吗?”
既然他都不问,自己又何必去解释。
夏倾鸾挺起胸膛,尽量不让他看出自己的虚弱,脸上的淡漠就好像面对的只是陌路之人,毫无干系。
剑锋纹丝不动,切断了吹过的清风,挡在前面的不过是个女人,却比任何防具都要坚不可摧。
“让开。”韦墨焰已经退无可退,这是他的底线,不想伤她,也不能放过企图夺走她的人,就算死,她的人和心也只能属于他一人!
而现实能给他的,只有坚定的眼神,以及最后的狠绝。
浓重的血腥味道弥漫在湿润空气中,息少渊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只看着剑锋一寸一寸硬生生扎入白色纱衣,可身前瘦削的背影,半分亦不曾挪动。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光仿佛腐蚀风化,静止不前。
生死场上来来往往从未想过背叛或者分离,两个人的命运早就交错在一起,尽管都未开口,却已经把对方刻印在了生命最重要的轨迹之中。
那些过去的时光算什么呢?
他可以毫无戒备将致命弱点交付于她,她亦拼尽性命成为他的盾牌,百死而不悔。
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信任变得如此脆弱,那些灵犀变得如此陌生?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是自己一厢情愿,天真地以为自己在他眼中是夏倾鸾,而不是红弦?
夏倾鸾笑了。
笑得清冷,如昙凋谢,颠倒众生。
不过是被剑刺伤罢了,不及心痛万分之一。
“韦墨焰,我今生最大的错误便是相信了你。你的江山,你的天下,从此与我无关。”
那一剑的结局是两败俱伤,冷漠绝情的声音更是打破了韦墨焰最后的幻想。
要他如何接受自己默默付出的一切都成落花付了流水?明明触手可及的人偏说再无关系,这一生,唯有她让他心动让他有活着的乐趣,而这微末的温馨不过白驹过隙,即将烟消云散。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无所适从,卢瀚海忘了掩饰喜形于色,息少渊则犹豫要不要插手。
懂得其中关系的只有紫袖了,看着墨衡剑刺进夏倾鸾肩上时,她已经心疼得说不出话。他们的爱恨与紫袖无关,可最痛苦的,是身在局外的她。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本是美满的旷世情缘正在骤变成一场悲凉的相爱相杀。
“不可以!”仿佛耗尽生命力量在爆发的嘶喊挣脱了死寂,紫袖推开韦墨焰,墨衡剑带着溅出的殷红离开夏倾鸾身体,想要上前再补一剑的卢瀚海被紫袖缠住,一时间也不得脱身。
“走!带她走!”
息少渊如梦初醒,一声响亮的唿哨,拦腰抱起夏倾鸾跃于马上,趁着混乱绝尘而去。
韦墨焰定定地站在原地,墨衡剑滴血不沾,干净的剑身清白的好像从不曾饮得半点腥甜,唯有地上一泊深红证实着一场云烟已过。
远去的身影,堙没在浩瀚花海。
那样的破月阁阁主无人见过,脚步轻浮,神色恍然,不知是在模仿谁的笑容,肝肠寸断。
“墨焰,她不会负你……”终是熬不住伤重,紫袖昏在了卢瀚海怀中。
韦墨焰根本不见谁在慌乱,谁在遮掩,谁在频频回看。
眼中脑中心中,就只剩一道红,一抹白,浮华乱世里仅存的颜色,便是淡漠冷冽,也宁愿负天下为她。
半生倾尽,爱恨缠绵一剑斩断的流年都因一人而颠覆,千杯暖酒不醉,只醉她一颦一笑一风华。
本想了却恩怨后登阁于顶,江山为媒,许卿一世相守,生死不悔,谁知不过瞬间便咫尺天涯,说什么再不相干的是是非非。
沈禹卿带着云衣容赶来时,一切都已成定局。
“阁主……”沈禹卿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还是傲睨九州唯我独尊的破月阁阁主吗?如此木然的表情和颓败的气息,不过是个情场失意的落拓男人而已。
“红弦姑娘对您来说就那么重要?”
飘忽的脚步忽然停下,伫立许久,结果却是答非所问。
“派出所有子弟扩大搜索范围,十日内必须把人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洛阳之行,结盟大会,重华少主,这些事都不再重要,若不能把她夺回来,此后世间,便再无韦墨焰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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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少渊没有直接返回天雅小居,而是带着夏倾鸾先去了医馆。
“这位姑娘肩上的伤口虽深却无大碍,倒是她体内的毒,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只能用些调理之药暂且压制毒性。”
大夫的话让息少渊颇感棘手,兰陵城他只与程萧白相熟,可江湖恩怨绝对不能让他沾边;红弦既是杀害朝廷要员的重犯,又是重华门等名门正派的眼中钉,也不能求助于这两方,如何处置她倒成了问题。
“城东有家富贵钱庄,我与那里老板是旧识,息公子可否代劳请他来医馆一趟?”夏倾鸾出神良久后淡淡启口。
息少渊笑意不减,刚才的惊险不留一点痕迹:“当然可以。我这就过去,红弦姑娘稍作歇息。”
兰陵城内街巷交错,加上对此又不太熟悉,息少渊找了许久也未找到富贵钱庄,只好下马四处打听,可结果却令他大为意外。
所有人都说,根本没有什么富贵钱庄。
疑惑片刻后息少渊猛然醒悟,当下拔马奔回医馆,然而,夏倾鸾已经不在。
第三十七章 暗香似是故人来
唯一的亲人已经有了归宿,不需要自己担心,而最后收留自己的地方也化作了泡影,未曾到来的未来要如何走下去,夏倾鸾没有半点打算。
她知道息少渊一片好心,可她是夏倾鸾,是红弦,独自走过多少时光荏苒的杀戮工具,这一生绝对不可以再依赖任何人相信任何人,否则,会如现在一般惨烈。
生不如死,爱不如恨的惨烈。
冷汗打湿了眉睫,靠着药力压下的毒在体内复苏游走,她必须打起万分精神才能挺直脊背慢行。一尘不染的白色纱衣上绽开妖艳鬼魅的红色牡丹,层层叠叠,耳中似乎听得到伤口寸寸撕裂的声音。
何年何月何日完全没了印象,出了兰陵往西,走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夏倾鸾根本记不得。她只知道要活下去,死对她来说太过奢侈,背上沉重的家仇不允许她如此轻松地离开人世。
往西去剑南,那个人一定能救她。
抱着如此想法的夏倾鸾一路奔逃,既要躲着破月阁的眼线,更要躲着绝不会手下留情的杀手,他们,曾经与她有着相同的生活。这些杀手是谁派来的已经不重要,不管是卢瀚海还是韦墨焰,反正他们的目的都是取她性命而已,自己已经是个弃子,在天下画就的棋盘中再无用处,杀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墨衡剑第一次对她挥出时她告诉自己,从此绝不再相信任何人。越是让人心动的誓言越容易破灭,只要她活着,她是月老的传人,那么就不会有人真正爱她怜惜她,对别人来说她只是玄机的线索,手握江山的可能。
雨落惊风,绵竹关苍郁的竹林间响起清幽凄婉的箫声,追着踉跄的白色身影纠缠不休。
“华玉么?”夏倾鸾拢起被雨水打湿的云鬓,脸色惨白近乎衣服的颜色,“要你亲自出手,韦墨焰未免小题大做。”
“我只是奉命带你回去而已。”
说得好听,这一路的追杀不知有多少破月阁子弟死在她手下,以韦墨焰的心性,决计不会放过她。如今连不轻易出面的紫微堂副堂主华玉都亲自出马了,恐怕不是带她回破月阁,而是去黄泉再入轮回吧。
“好歹也是相识一场,无用的话不必再说。”
关楼上一声轻叹,白竹洞箫又开始呜咽低鸣。
夏倾鸾不懂乐理音律,她只知道这是催命的曲子,多少人在这圆润轻柔的调子中断了心跳,魂归苍茫。
浮生如殇,相思成灰,年年胭脂酒寒,醉笑三千欢颜场。花开榭旁,一夜离魂迢迢归未央,伫幽廊,忘却回首,血染青裳。
“胭脂曲。”
华玉不该是杀手,如此才情却成了埋葬生命的利器,夏倾鸾闲暇时总会为他惋惜。
竹叶飞过,浓重的墨绿色染上雨水,在微暗的夜色中满眼皆是。小小的竹叶经过夏倾鸾身旁,划响了纱衣的撕裂声,落地的每一片叶子边缘上都闪着暗红色的血光,而那一身白衣竟染成绯红。
他已经手下留情。
“红弦姑娘跟我回去便可,何必自讨苦吃。”华玉有些不忍,虽然没什么往来,但他并不讨厌红弦其人。不过是性子淡漠些罢了,她对阁主从没有过二心,何来背叛之言?
夏倾鸾没有答话,她已经到了极限。连日的奔逃消耗了所有气力,体内的苏合龙柏之毒也再压制不住,全身冷的快要失去知觉,偏偏皮肤滚烫如火。
“红弦姑娘?”华玉皱眉,阁主下命带她回破月阁,并无伤她之意,不过看起来她的情况并不是太好。
开始模糊的视线中颀长的身影正在接近,夏倾鸾想要躲避,无奈体力不支,反倒倒在了地上。
蹲下身想要扶她起来时,身后一缕淡香传来,似是花香,又似是药香,华玉皱了皱眉。
“可是毒王谷的人?”
剑南属于毒王谷势力范围,虽然不参与江湖之事,但却是各门各派都不敢触碰的禁区,谁能受得了呼吸进食都要处处提防有毒的日子呢?华玉知道阁主不怕与任何人交锋,但能避免的还是尽量避免比较好。
冷雨之中一点幽光渐近,淡色的油纸伞下,清雅温润的男人眉目清晰,纤尘不染,飘逸若仙。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黑衣少年,表情麻木而了无生气,周身散发的点点邪魅让人不寒而栗,手中提着的灯笼更是把白皙萧索的脸衬托的如同鬼魅。
“破月阁之事,莫脏了剑南的空气。”
“公子好眼力,我还以为自己隐蔽的很好,江湖之中不会有人认识。”华玉直起身收了洞箫,颇为欣赏地看着撑伞的高雅男子:“若是打扰了毒王谷的清静还望见谅,在下有任务在身,即刻便离开此地。”
撑伞的男子似乎并未打算插手,风雅华贵的气质与一旁的血腥彻底隔绝,就连华玉客气说辞也充耳不闻,依旧淡然向前行进。
路过夏倾鸾身边时,陷在泥泞土地中的素手忽然抖了一下,细微沙哑的声音隔着淅沥细雨低低响起。
“月哥哥……”
与世无争的淡逸细眸忽然一滞,油纸伞折到华玉身侧。
黑衣少年戒备地隔在男子与华玉之间,见主人凝眉盯着受伤女子手上的刺青,脸上略带疑惑。
纤细的玉腕上,一只红色的鸾鸟腾空欲飞,只是尾羽处略显粗糙,比起其他地方流畅的刺痕更像是一道伤疤。
“小鸾儿?”金玉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开夏倾鸾被雨水黏在脸上的青丝,温柔似水的眼中有怜惜闪过。
“觥,带她回谷。”
黑衣少年点点头,弯腰准备去抱一身血迹的女人,冷不防一支九节白玉萧横挑,逼得他后退几步。
“这位公子,虽说剑南是毒王谷的领地,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