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劫-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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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此我却完全不知,只是……
对上嵇康俊美依旧的轮廓时。
我全身血液瞬间冻结,迅速逆流。
热泪在下一秒就溢满了眼眶。
心里那仅剩的所有理智顿时被漫天的酸楚席卷而去。
昏迷之前,我丈夫那如墨般浓黑的长发哪儿去了?!
欢爱时无数次纠缠着我双眸的那青丝……
我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想去抚摸他紧闭着的双眼,却硬生生地绕过,落在他斑白的双鬓上。
……
我的嵇康……
我昏迷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浓墨的双鬓瞬间苍白?
“叔夜。”
他苍白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纹丝不动。
双眸紧紧地合着……
身前的男人还在沉睡着。
“叔夜,叔夜?”
我轻拍着他的脸颊,仍是不为所动,我觉得不安起来。直到最后,我失控地摇着他的双肩。那双如剑般凛冽的双眸仍旧固执得不肯张开来看看我……
异样的安静,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我身前,仿佛……毫无生气般。
我呆了半晌,心狠狠地空了。
热泪无声地滑落,全身开始剧烈地发颤。“叔夜……醒来啊。你怎么了……叔夜……?醒醒。”
没有了……没有记忆中他黑瞳慑慑生辉的光芒了,没有那低沉温和的嗓音唤着我的名,“璺。我妻。”
那一声唤,一声妻,支撑我度过了多少。
坚定了多少次我动摇不已的心。
就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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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挥袖,便要今夕一别了么?
泪水太多,太突然。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楚他,只能不断地擦拭,可是……越拭,便越多。
掉得总是比擦得快。
慢慢地,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听到沙哑难听的哭声,“嵇康!——”
你这么了?为什么不醒来?
……
我的嵇康。我要你睁开眼睛看着我!嵇康——
我哭泣着缩进他怀里,把头埋在他胸前,紧抱住他的腰。
或许是我的声音太过凄厉。
惹得周边引起了一阵骚动。
门被大力打开。
接着便有双大手欲将我从嵇康的怀里拉起。
我感受到了外在的阻力,本能地反抗,剧烈地反抗。
不要分开我和我的丈夫。
不要……
“药水渐渐凉了。你再不起来会加重风寒的。”
加重风寒又怎样……
“别哭。千万不可动气,平静为上。否则全身经脉之……”
他们在说什么,我已经不想听了。
叔夜,我就这么陪着你睡。好吗?就这么一直陪着你睡下去……永远都这样,再也不用醒了。可好?
突然,身体某一处被指力一点,我立时全身瘫软……
有人将我从大木桶里抱了起来。
而我的双眸却仍是睁得老大。
直直地瞪着那个点穴的男人,阴森的眼眸和雷打不动的臭脸色,不善地盯着我:“哭什么哭。人还没死也被你哭死了。”
我脑子呆呆地反应不过来……呆滞地,迟钝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人没死。也没事。只是昏迷而已。”
一如既往的简单干脆。
而我从没有像现在那般感谢他的毫不含糊。心口蓦地一松,胸中尖锐的疼本能地减少了许多。
“那……”
“有一种上古汤灸,早已失传。连我也只是在医书上偶见过,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出来的。托我们照顾你之后,自己上山去采了无数药草,整整三天三夜。然后……”他长满胡渣的刚毅下颌朝着嵇康的方向努了努。“之后整整十天,你们就一直是方才那副模样。”
此刻的吕安吃力地将高大的嵇康从木桶中拖出来。
“我竟然昏睡了如此之久?那为何他也和我一样待在汤灸里,而且。”我顿了顿,双目狠狠地瞪视他,用力地说:“为什么我醒了,他却到现在都还没醒?!甚至看起来还那么……”毫无生气。忍住想向他靠过去的冲动。我无法忽视扣在我腰间穴位使力的大手,不知他点了什么穴,我全身瘫软无力。
一双眼仍看着我的丈夫,吕安已经将他背上了床榻。
嵇康……无事。只是昏迷而已。
他还在。
只要意识到这一点,我便能找回以往的冷静。即使胸口那强烈的余震还徘徊不去。我也能撑起精力弄清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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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况,只要他还在。
方仲天毫不示弱地回视我的眼神,“因为,那汤灸,是医死人的。”
我胸口一窒。用力揪紧他的衣角,“什么意思?”
他端的是一副不耐烦地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神情太过执着,他看了我一眼,努力压下烦躁的性子,缓缓道:“上古汤炙法,只在上古医书中有零星的记载,却连其中要何种药物而成,也没有花半丁点墨,所以,如何冶炼药材,如何以这些不知名的药草来打通全身穴位经脉。记载处均是一片空白。一般来说,医者不会去精研这道上古汤灸,我虽想过,但也没有细细琢磨出它的过程。”
“那怎么……”
“兴许是他新想出来的疗法吧。但不管如何说,那汤灸是医疗垂死之人,更甚……假死之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人敢冒险动用这道汤灸。这是上古的宫廷之术。更何况记载全无,有没有效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据说这是专门用来助必死之人以逃脱醒来的方法。
他说得很明白了。只有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决心,才会不得已动用上古汤灸。
“是因为过程极其痛苦。所以没人想用。怎么,你竟然毫无感觉么?”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脑中细细回想,其实也和平时昏睡时没有两样。
“先以针灸打通你的三焦经脉和十二穴。通三焦,则内外左右上下皆通也。因它掌管五脏六腑、经络、荣卫、内外左右之气。”
我听了一点点,倒是想起以前陪着嵇康研读医书时,他也曾喃喃有词地念着我听不懂的话而不自觉:“三焦皆通其于周身灌体,莫大于此,便是和内调外、荣左养右、导上宣下。以药草炙热,贴入三焦经十二个穴道,之后以药汤烹煮,以针灸之法隔绝中极穴、天突穴、肩井穴三处穴道。”
“可他曾说过这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疗法,如何能融会贯通?”我极端不解。更加不解的是,既然没有把握,他为何要陪我一道。我是有病之人,可他却是康健的,若是……要真是出个什么事。
方仲天方才说过的话,蓦然闯进我的脑海中,“这汤灸是医治垂死之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人敢冒险动用这道汤灸。”
淡淡的声音在我脑中如闷雷般炸开。
竟然是这样……
滚烫的热泪再一次滑落下来,我泣不成声地望着被吕安换上了干净衣服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的嵇康。
苍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眸深深浅浅地揪痛我的心脏。
若是无效,便一起死。
是这样的吗嵇康……若是无效,动用了这道上古之灸法的你,便会陪为妻我一起死,是吗?
我说了不允,不允你如此乱来,不允你和我一道走,可你偏不听。偏要与为妻作对么。
一声不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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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有醒来,是不是就会这样结束了?
叔夜,我不是没有看到你的痛苦,我只是选择不说,我只是选择微笑。
我缓缓睁开方仲天的手,吃力地朝他爬过去。
方仲天一皱眉,但是没说什么便放了开来。
他就在床的另一端,不远……伸手,即可触到。
抚上他的脸颊,我的心才真正地踏实下来。
有温度,是我最熟悉的温度。
头也不回地问:“什么时候会醒来?”
吕安抚了额上的汗,气喘吁吁:“从来没发现叔夜这么高大这么重。你放心,仲天说叔夜只是身体一时无法承受那药物的烈性,所以才昏迷了过去。再过几个时辰,最迟明早就能醒来了。”
我回视方仲天,无声递上询问和期待。
他重重地点头,“的确如此。不过,你方醒,换身干净的衣物,别加重了风寒。”
我颔首,“嗯。”
可他却还没走,浓眉一扬,拉过我的手把脉,过了一会儿才放开。
“方才你误会的那一刹,气血逆流,不过从脉象上看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但若按常理推断,不管是施针抑或烹煮,嵇康不得已而为你所行的那些穴道经络均是令人痛楚异常的地方,即使是无病之人这么几天折腾下来,难以抵挡地失去知觉倒是轻的了。嵇康昏迷,而你却没有任何感觉?”
我点头,“不敢欺瞒,确实没有任何知觉。”
他叹了口气,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一副沉思得不让任何人打扰的模样离开。
就算他不肯医我,但身为医者的本能,他也会埋头琢磨得透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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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我不知道现在是几时,只道月上梢头,春晚还凉。
闷黄的烛光,将我的纤瘦的身影倒影在纸窗上。
隐约可以透过薄薄的窗纸,看到山中亮着烛火的人家和袅袅炊烟。
虽然力气慢慢恢复了,但被方仲天点过的穴位,仍然有些麻麻的,不过不影响我为自己更衣。
轻而缓慢地换上中衣。汤灸药水的余热褪去,寒冷淡淡地侵袭上我的四肢百骸。
我悲哀一笑……俯身以脸颊摩挲着他的。
嵇康,你的办法……没有什么效果呢。我是不是很没用,害得你跟着昏迷过去?
我还是很冷……那么,抱着你好不好?
“嵇康。”
我轻唤。
身前的人无声无息。
“嵇康。我知道你这么急是为了什么。”顿了一顿,继续在他耳边道:“但是夫妻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么?虽然没有开口说过,可我现在就给你你要的承诺,对你心里一直的牵挂的事情,做出我的承诺。”
说到这儿,我沉默了一会儿。双目静静地端量着他。
男人长长地羽睫在我迫切的注视下,轻轻地颤了一下。
“……不管我有多拖累你,我都不会离开。自我嫁给你开始,你我为夫妻,你就要负责我的一生,而我会作为你的影子,一辈子在你身后,你只要一回头,便能看到我……我不会一个人先走。我答应你,要走……便一起走。”
温热的液体滑过我的眼角,低落在他的眼鼻……
生怕他昏睡听得不甚清楚,生怕他醒来我却又再次昏睡过去,生怕我忘了,所以我便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一遍又一遍地重申:“要走便一起走,我答应你……只盼你不要再为我冒险,不要再做今天这样的事情……我的心脏太小,承受不了你丢给我的这些打击呢。这并不是恁样的理所当然啊……”
蓦地。
嵇康线条完美的唇,微微动了动。
苍白的唇,正在说着什么。
我心一跳,屏息俯听。
刹那间,世界顿时降嚣成一片寂静,任何声音都传达不到我的耳里。
只有无数次轻声呢喃着的犹如山谷间低沉钟般的嗓音。此刻轻轻回响着。带着许久未开口的沉冷和淡淡的沙哑,重重敲击我的心脏。
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躺在他的胸膛上,聆听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我愿永世与你为一双人。永世。”
即使不用照镜子,我也能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满足,多么温柔。
我爱怜地凝视着他。
嵇康现在脸色苍白,下颌冒出了青青的胡渣,眼下也有浓重的黑影,虽然俊美依旧,却看起来老了好几岁,就好像是真真正正要步入四十大关的老人家了。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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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觉得嫁给他十几年来,今天最是好看,最是摄人心魄。紧闭的双唇和被掩盖住的未睁开的黑瞳,更显得情深意长,越加不可抗拒。
以指腹描绘他的轮廓线条,你啊……居然有皱纹了呢。
即使是昏沉,也有淡淡威严和温柔并存的气息笼罩着这个几乎令人目不可视的男人。
异样的倾世风华有幸能够流转了谁的眼,在这一刻,早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我梦呓般地与他低语。
我知道,他都能听见。
每一句。
“生,同衾,死,也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