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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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嬷嬷接过字条,握在掌心里,看她一眼,静了会方道:“这话倒是对,正巧这几年太太的身子也有些弱,请他来开几服药调理调理也好。”
“正是如此。”谢姝宁眉眼弯弯,收回手,身子往后一倒,带着几分懒洋洋地道:“也算是娘亲尽了孝心。”
她扭头往窗子的方向望去,窗棂紧闭,看不见外头的景象,可是大雪带来的寒意仍旧不停歇地涌进来。
屋子里烧了地龙,又点上了火盆,她却依旧觉得有些冷。
这是端王爷登基后的第一个年头。大雪不停歇地自去岁腊月一直下到如今。已是二月,天气却似乎分毫没有要回暖的迹象。厚厚的积雪掩盖下的植被依旧是枯萎的,光秃秃的树丫上也连零星的绿芽也不见。
今年这个冬日,似乎还要拖上好久。
她想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江嬷嬷正欲告退,听见她叹息,不由多看了几眼。
谢姝宁年纪尚小,未及豆蔻,眉眼身段巨未长开,却已经能瞧出来同宋氏极像。
虽是双生子,可她越大越像宋氏,谢翊却已经渐渐有了谢元茂的轮廓。江嬷嬷望着这会的谢姝宁,便只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当年小小的宋氏,想着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心里百感交集,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大雪一停,由江嬷嬷悉心饲养的信鸽就扑棱着翅膀飞出了京都。
此时已是三日后。
天难得放了晴,谢姝宁就想着出去吸口新鲜空气,也好祛一祛这来日来的憋闷。
谁知到了园子里,却发现陈氏跟谢姝敏也在。
陈氏立在高大的树下,静静望着南面,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谢姝敏吃着自己的手,另一手巴着她的裤管,身上脏兮兮的。两人身边只跟了已经盘头的雪梨。
谢姝宁就沿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隔着老远,只能瞧见一角碧色的琉璃瓦。
那是玉茗院。
她就笑了起来,扬声喊她:“陈姨娘!”
陈氏循声回过头来,见是她不由怔了一怔,扯了扯巴在自己腿上不松的谢姝敏,道:“敏敏,快喊姐姐。”
个子矮矮的谢姝敏扭头望过来,下意识往陈氏身后缩了缩,不敢吭声。
谢姝宁就明白,这丫头是在怕自己。
上回她咬了自己一口,随即就被宋氏罚着去跪了祖宗。年纪小无碍,多垫几个蒲团,多穿几件衣裳总不会冻着伤着。可祠堂里一点人声也无,到了夜里就连虫子爬过都能发出“嗤嗤”的响亮声音,谢姝敏怎么会不害怕。
陈氏怕她被吓得更傻,忙去寻了谢元茂求情。
可那日宋氏明明白白发了话,谢元茂也不敢插手。陈氏因此愈发将谢姝敏的傻怪罪在了宋氏头上。
而谢姝敏也因为那事,开始害怕起谢姝宁这个长姐来。
她虽然不聪明,却也知道自己上一回是因为咬了自己这个姐姐才被关起来的,这会见了人便只想躲开。
“八小姐您瞧,敏敏自上回从祠堂回来便成了这样,这可怎么好……”陈氏的手按在谢姝敏的肩头上,语气担忧。
谢姝宁往前走了两步,墨玉似的眸子越过她,盯着她身后的玉兰树看,面上忽然露出个天真又纯澈的笑容:“陈姨娘,你是不是不喜欢敏敏?”
谁也没料到她会蓦地说出这样的话来,陈氏愣在了原地,随后回过神来便坚决否认:“八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想生儿子吗?”谢姝宁笑着,走得更近了些,望向了带着几分痴傻的谢姝敏,“生个不像敏敏这样痴痴傻傻的儿子,你难道不想吗?没有儿子,你心里肯定极不甘心吧?”
她才刚刚九岁,模样仍是十分的稚气。可这会口中说的话,却叫人觉得别扭又异样。
陈氏诧异极了。
“可惜了……”谢姝宁俯身,不顾陈氏瞪大了的眼睛,伸手捏了捏谢姝敏的肉嘟嘟的脸颊,“你知道吗?你这一辈子都再也生不出儿子了。你只能养着这个愚笨的丫头,一直到死为止。”
“什么?”陈氏猛地将谢姝敏往身后一推,连连后退,靠到了树干上,恍若见鬼。
谢姝宁直起腰,不说话,只笑吟吟地看着她。
陈氏悚然,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八小姐这是在诅咒我?”
谢姝宁敛了笑,摇摇头道:“陈姨娘不要想太多。”
她才没有想要诅咒她,她说的不过是事实,断断没有丝毫吓唬人的意思。
说完,谢姝宁头也不回地便带着月白离开,只留下陈氏母女几人瞠目结舌地盯着她的背影看。
陈氏恼极了,握着谢姝敏的手不由狠狠一攥。
“哇哇哇——”
谢姝敏吃痛,挣扎着大哭不止。
已经走远的谢姝宁隐隐约约听见了,想着陈氏方才的模样,心里头郁气消散了不少,想着无事的确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才是。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从来都不是叫她死,而是叫她活得生不如死。
这样的谢姝敏,就是陈氏的报应。
她冷冷地一笑,大步离去,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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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晕在厕所,昨天强撑着不肯去打针,早上直接烧到了39度……挂了水好多了,等会晚点还有一更 头还有点昏沉沉的,如果哪里有bug,大家记得提醒我
☆、第092章 入宫
大雪停了几日,便不下了,倒是雨水却渐渐多了起来。
月白念叨着这是要入春了。
入春后雨水便会变得密集,而后万物复苏,四处生机勃勃,的确是这个道理。春日渐近,众人的心情也就都跟着好了些,谢姝宁闲来无事便督促江嬷嬷早日买人。
第二日,江嬷嬷就寻了个牙婆子来,领了十数个小丫头进来。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不过八岁。
宋氏就笑吟吟吩咐下去,将人带到玉茗院来,让谢姝宁亲自挑选。江嬷嬷跟卓妈妈陪在边上,帮着一块选择。
谢姝宁缠着宋氏撒了会娇,去了前庭。
到了地方一看,齐刷刷十几个小丫头,神色拘谨的有,满面期待的也有。单看容貌,个比个出众。按理,挑选丫鬟不该挑容貌太出众的,万一盖过了小姐去,就不好了。便是来日及笄出阁,那择的陪嫁丫鬟,虽是往貌美了的挑,但也都不过是中上之姿,不能挑绝色的。
况且通常太过美貌的婢女,性子也不安分些。
可谢姝宁年纪虽小,却已能瞧出来日的明艳,倒不怕这些。
她挑人,自然也不单看样貌。
看了一圈,谢姝宁就挑了两个人出来。
一个高瘦,肤白,大眼高鼻,十足的美人坯子;另一个矮胖些,圆脸盘,杏眼樱唇,瞧着倒也不丑。
谢姝宁发了话,牙婆就点了这两人出来,站在了最前头,让两人仔细介绍了自己一遍。
两人俱是口齿清晰,声音响亮。高瘦的那个,说话较之另一个快些,但说得也内容也更明确简介些。矮胖的那个说话时则不紧不慢,语速叫人听着便舒服。江嬷嬷跟卓妈妈听了就也都觉得满意。
方才那一排人中,谢姝宁冷眼望过去,只有这两个神色镇定如常。似随遇而安又似心中早有定夺。再细细打量一遍模样,谢姝宁就想着应是不错的。如今听了两人说话,更觉得合适,遂定了下来。
随后江嬷嬷跟卓妈妈又都各自挑了两三个适龄的小丫头,便让牙婆子下去领钱。
人也挑好了,宋氏便想着索性将她的院子也给单独理出来。快十岁的年纪,也是时候该学着自己打理院里的事,再同母亲住在一块,不叫个事。江嬷嬷几人也是这般想的,就亲自问过谢姝宁的意思要住哪。随后就速速吩咐了下去。将院子给整理一番。好早日搬了东西过去。
幸亏三房闲置的屋子也不少,谢姝宁就挑了个叫潇湘馆的院子。
没用多久,东西就都被渐次搬了过去。
新添置的几个丫头也都被重新取了名字。
谢姝宁亲自留下的那两个,沿着月白绿浓的名字取。貌美的叫了玉紫,矮胖的则取名柳黄,由江嬷嬷跟卓妈妈亲自教导规矩。
玉紫机敏,性子更爽利些,学东西也快。柳黄则敦厚不少,平日里话不多,但做事周到。谢姝宁就给两人安排了活计,玉紫管着她的箱笼衣物,柳黄随侍在旁。伺候她的起居,钱箱钥匙则照旧由月白管着。
眼见着事事都上了正轨,绿浓就有些不甘愿起来。
虽然碍着桂妈妈的面子,四个大丫鬟里头也有了绿浓一个位置,她平日里领的也都是大丫鬟的月钱。可是潇湘馆里的人谁不知道,她堪用。小丫鬟们巴着月白几个,却是从来都不会巴结她的。
绿浓就去寻了桂妈妈哭诉,桂妈妈是知道她懒散的,没搭理,反倒斥了她几句。她更加不高兴,扭头回去背地里就又咒谢姝宁是白眼狼,吃了她娘的奶,如今便都抛之脑后了。
她姐姐绿珠无意中听见,骇得半死,到底年纪大些,就训她,“小姐是小姐,你是你,小姐肯吃娘的奶水,那是娘的福气。你这话若传了出去,往后咱们还怎么在府里呆着?太太知道了能高兴,还是小姐听了能高兴?咱们是签了契的奴才,怎么好说主子的不是?”
绿浓听了却不以为然,撇撇嘴就跑了,回去就故意抢了玉紫的活,说要帮谢姝宁把春季的衣裳收拾出来。
没翻几下,玉紫瞧见恼了,两人争执了起来。
几个丫鬟里,月白年纪最大,又是江嬷嬷亲自教出来的,在潇湘馆里除卓妈妈外,她说话最响亮。她听说了原委,就冷笑,去看了遍谢姝宁的衣箱,见里头一片混乱,就道:“你是桂妈妈的女儿,是八小姐的乳姐,可你先是这潇湘馆里的丫鬟。不该你动的东西你便不能动,桂妈妈难道往日没教过你?今次我便不告诉小姐,若再有下回,就算桂妈妈保你,也得将你赶出这潇湘馆去。”
绿浓听了,就在心里对月白记恨不已。
等过几日,宫里忽然下了旨,说是惠和公主宣谢八小姐入宫。
这自然是不能推拒的。
宋氏就给谢姝宁收拾了一番,亲自送她出门上了马车。
恰巧谢姝敏瞧见了她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出门,就闹腾起来,嚷着她也要坐马车。陈氏也不哄,任由她哭着。宋氏权当没听见,送谢姝宁走了才扭头冲陈氏道:“陈姨娘该不是不会教女儿?若真不会,大可以让我这做母亲的教,左右也不差什么。”
陈氏当然不愿意,她没有儿子本就苦恼,好在谢元茂对女儿也不错,她平日还能用谢姝敏为借口寻谢元茂,若女儿也没了,她上哪儿寻借口去。
这般一想,陈氏便飞快地捂了谢姝敏“哇哇”大哭的嘴,硬生生将人给拖了下去。
回玉茗院的路上,桂妈妈就小声问宋氏:“太太,为何不将九小姐要过来?也好叫她没了法子。”
宋氏脚步不停,神色淡然,轻声道:“过了这么几年,青桂你还是一点也没长进呀。我若要同她斗,只消同六爷服个软,再帮六爷抬几房美妾,她就什么都不是了。”顿了顿,她接着道,“她年纪比我还大些,用不了多久便要人老珠黄,拿什么同那些个妖妖娆娆,花一样的小姑娘比?我只是不屑同她斗,同她斗,失了我的身份。”
她永没有法子生出儿子,她也就翻不起浪。
这一点,宋氏再清楚不过,她根本已不将陈氏放在眼里。
三老太太倒是想帮忙,可怎么帮?
陈氏肚皮不争气,有何用处?
她连个庶子也生不出,三老太太也对陈氏失了希望。
“可她这样,似乎还是不肯安分守己。”桂妈妈嘀咕了句。
宋氏笑着摇摇头:“至多也不过就是林姨娘那个下场罢了。”
听到林姨娘三个字,桂妈妈遂没了话。
……
石井胡同外,载着谢姝宁的那辆马车已经上了大道,直直往南边的皇城而去。
马车外雨丝斜斜地打下来,谢姝宁撩开小窗上的帘子往外看了又看。
她甚少出门,至多也不过在谢家所在的北城这块走动过几次,南城倒是真的还是头一回去。
长平侯府也在南城。
前一世她在那住了多年,这一世却还是第一次去南城。路还是熟悉的路,心境却已截然不同。马车稳稳地上了朱雀大道,谢姝宁正色起来。她天生对皇城怀揣恐惧。不论是厚重的宫门也好,高大巍峨的宫墙也罢,皆叫她觉得压抑惶恐。
这就是皇家的天威。
在无形中,渗透进了你身体的角角落落。
她不由想,成了惠和公主的纪桐樱这会会是什么模样。
以她对纪桐樱的了解,这丫头绝不像是个适合做公主的人。“公主”二字,代表的可不仅仅只是个身份,其间还有更沉重更叫人不敢去担负的意义。身为公主,就势必要担当起身为公主的责任。
而这份责任,古往今来,已不知牺牲了多少位正值如花岁月的少女。
她害怕,纪桐樱迟早也会成为这其中的一位。
谁都知道,肃方帝的这身龙袍来得不正。这隐性的祸端,叫谁也不能肯定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背对着月白,悄悄叹了声。
进了皇城,马车自然不好继续往里走了。她下来,面上就带上了得体又适度的微笑。
知道她要来,宫里头早早便有人在候着,见了人就迎了上来,笑着道:“谢八小姐,公主殿下候着您呢。”
来迎人的是个小太监,声音尖细,身段纤弱,至多不过十三岁。
谢姝宁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