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张勇-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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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初!是我救了你!”汤少满面黑灰的站在阿初身后,阿初回过头去满目凄惨!自己的诊室霎时间灰飞烟灭,断壁残垣间他仿佛看见四太太和荣荣满身是血地向自己走过来。
“是我救了你。”汤少说:“你看,你的诊室,里面的人全完了,不是我,你也完了。你得罪谁了?青红帮?”
“是雅淑救了我,不是你。”阿初冷冷地说,他机械地向前走,雅淑想说话,却又说不出声。她突然伸手抓住了阿初的腿。
阿初松开雅淑的手,向自己的诊室走去。
他的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他的眼前到处都是医院里医生、护士和病人忧伤的神情,他知道这是谁干的,一个二十年前就想要自己命的人,现在,终于来索命了。
这不是什么偶发的“意外凶杀”。四太太在替自己“驱凶避祸”的同时,有人把她送到死亡的深渊。
恐怖的祸事还株连了荣荣。一个青春少女美丽的躯体此刻就残缺不全的躺在冰凉黑暗的泥土上
“你不能进去。”有人拦腰抱住阿初。“里面危险。”
“房梁会断裂的。”医院的医生和护工拼命地拦住阿初。
阿初不说话,往前冲。
“不行啊!初医生。”
“你疯了吗?那里是火场中心地带。小心。”
“冷静点,冷静点。”汤少也死拽住阿初不放。
“啊!!!”被困住的阿初近野兽般的咆哮回荡在医院上空。阿初抱着汤少号啕大哭,汤少的酒色身子根本撑不住,两个人一块倒下去,滚在黑泥里。
阿初暂时失去了知觉。
茫茫血色中,四太太、荣荣、小护士等人面色从容地向自己走过来,她们优雅、雍容、飘逸,她们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不跟自己说话,阿初看见她们白皙的毛孔里滴着伤心的泪和冤屈的血小护士的脸上带着天真的稚气;荣荣像一朵刚刚绽放就在眼前凋谢的昙花;四太太在笑,也许她枯萎得太久了,死亡反而让她解脱了血色的阴霾。阿初的腿像灌满了铅,一动也不能动,就这样痴痴地站着,眼睁睁看着她们渐行渐远。
倒在地上的阿初慢慢睁开了朦胧的泪眼,他在心底发下了血誓。“苍天在上,父母亡灵在上!姐姐幽冥路上!荣荣!我阿初对天发誓!不杀杨羽桦我杨慕初誓不为人!!”
人生价值观在终决对垒的最后一瞬间,发生了质变。血腥占领了正义的舞台,眼泪淹没了宽容和善良,他要换一种活法了,他被逼到了悬崖深渊。没有路可逃,没有路可以选择,没有人可以救自己。他要自救,他要复仇,他要脱胎换骨的蜕变。杨家的新主人、金龙会的新帮主在血火中诞生了。
四太太没有预计到今日之死。也不知黄泉路上她是否如愿以偿?
杨慕初的认祖归宗,预告了一个“死亡”的秋天。
第十五章到底方知出处高
灯光幽暗,同济医院的太平间里清冷而宁静。死去的人安详地躺着,像熟睡的婴儿。这是往生者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驿站。四太太、荣荣、小护士她们将在此处洗净红尘中的风雨尘沙,听着感伤离乱的悲歌,踏进另一个世界的门槛。
阿初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天堂和地狱?另一个世界到底存在不存在?他都不去想了。他只想在凌晨前补给她们一个完整的身体、美丽的容颜。她们毕竟都是女人,哪一个女人不爱美丽和尊严?
已经半夜三点了,阿初仍然无声地站在冷却了的尸体面前工作。他一针一针地缝制着她们的残肢。浩荡的忧愁,一寸一寸地挤到阿初的肺腑深衷;血浸的苍凉,一点一点地腐蚀了阿初烈性男儿铁铸的钢肠。
阿初痛心疾首。
夏跃春、韩禹、汤少礼在停尸房的门口陪着阿初。
夏跃春和韩禹是在事发之后,第一时间赶来得现场,他们原想帮着阿初一起动手的,但是,阿初不肯。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脆在门口坐一宿。汤少受不了这罪,躺在长凳上,头枕着夏跃春的腿,睡得死沉沉的,嘴角不时流着口涎,弄得夏跃春的前膝的西裤上湿漉漉的。
韩禹抽着烟,一根接一根,来回踱着步。
大约凌晨五点钟,疲惫的阿初走了出来。
“你怎么样?”韩禹问。
阿初惨然一笑。“漏网之鱼,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开香槟庆贺重生呢?”说着,他看见了疲倦的夏跃春和沉睡的汤少。阿初迅即脱了上身的西装,折叠了成枕头状,轻轻地把汤少的头移到“西服”枕上,解放了夏跃春。
夏跃春站起来,差点栽下去,腿麻了。自己使劲揉了揉腿。
“我就怕他醒了,要吸。”夏跃春对阿初说。
“我们出去说吧。”阿初领头走出阴森森的停尸房甬道。乍一出来,看见晨曦微吐的鱼白色天空,阿初心生寒意,如果,昨天雅淑不投河,那么,今天自己就和这朗朗青天永诀了。
“有烟吗?”阿初问。
韩禹二话不说,立马将烟递了过去。
阿初嘴衔着香烟,韩禹把打火机凑过去,阿初点燃烟。他刚吸了一口,呛得咳嗽了一声,接着再吸,再咳。
“行不行啊?”韩禹担心地说:“不行,别逞能。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不了灵丹妙药。”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夏跃春问。
“知道又怎么样?”阿初继续咳嗽。
“杀人偿命!”韩禹说。
“他们一定会偿命的!不过,不是现在。”阿初说。
“什么意思?”夏跃春疑惑起来。“你不会蠢到自己去解决吧?”
“你怕他们有后台是不是?”韩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不是我吹!在上海滩谁敢不给我家老爷子三分薄面?”
“韩禹的父亲是上海警察局的副局长韩正齐。”夏跃春补充了一句。“你的事,他一定会帮忙的。”
阿初猛烈地咳嗽起来,烟吞到咽喉里,灼逼的眼泪直流,呛到无法说话。
“慢点,慢点。”夏跃春替他拍着背。“抽什么烟啊。”他顺势把阿初手上的烟抢过来,丢在地上,猛踩了一脚。
韩正齐?当这个名字灌输到阿初耳膜的时候,阿初的心弦为之一颤。不过,同名同姓也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既然有一线希望,何不去碰碰运气?他在想。
也许,他真的是那个失踪已久,差点做了自己姐夫的人呢?
四太太和荣荣“回家”了。她们的尸体放在了灵堂里的棺椁中。
常言道:“死者为大。”
荣府大门敞开,白色的灯笼高挂,暗示着四太太和荣荣可以从荣家大门里出殡。
四太太是荣家的姨太太,新婚抬进门时,走的是偏门,显得鬼鬼祟祟的。没想到,死后可以风风光光的从大门抬出去。
丫鬟和仆人们都穿着麻布丧服,一个个哭丧着脸。也有一、两个不识趣的仆人站在院子里暗地里嚷嚷,说:同济医院的爆炸案,是因为四太太暗地里曾经放过高利贷,想必是有人寻仇;还有大小姐荣荣,今天换一个男朋友,明天换一个小明星,后天换个小老板。你知道,哪个男人想不通呢?
三太太彻底垮了。
自打四太太在同济医院被炸的消息传来,她就有点兔死狐悲,正伤心呢,才听得荣荣出事了!三太太简直就像晴空里被劈了炸雷,懵了。哭也哭不出来,脸上直抽筋,一下就昏厥过去了。人事不知!
等她醒来得时候,听得满屋子的哭声。荣华和荣升都在床前陪着她,杏儿凄风苦雨地站在门边。
“荣荣?我的荣荣呢?”三太太挣扎着起来。“荣荣,刚才叫我呢。我的儿!荣荣!”她鞋也没穿,就往外走。荣华抱着她,说:“妈,荣荣不在了。”
“不在了?这么大一个活人啊!”三太太跺着脚,跳起来。“不可能!我的荣荣啊”三太太顺势坐下来哭。杏儿替她穿了鞋,要扶她起来。三太太想了想,荣荣呢?还没见着面呢?三太太不知哪里来得力气,一下就冲了出去。杏儿扶着门大哭不止。
荣升和荣华赶紧一同跟出来,一直追到灵堂。
灵堂上分左右放置着两副棺椁。左边写:慈母西归;右边是:仙姬回航。三太太也是读过书的人,大抵知道女儿的方向。她呆呆地站在荣荣的棺椁面前,猛地推开棺材盖子,一只手哆哆嗦嗦地去揭荣荣脸上的白布。
大家都屏神敛气地站着。
白布揭开了,是荣荣。
香脂腻粉扑在荣荣青春无忧的脸颊上,显得十分凄惨,简直惨不忍睹!三太太嚎哭起来,这是实实在在的痛!剜了心尖七寸肉的惨痛!绝望的哀嚎,号叫!
三太太此时此刻看到了阿初。
阿初很平静,几乎是引颈以待。
怒火焚烧着三太太的心!她挣开荣华的手,恶狠狠地扑到阿初身上,去撕咬阿初的肉,去扯裂阿初的头发。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荣荣!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搬出去住。你要在家里,荣荣怎么会去医院看你?荣荣不去医院,怎么会没了?是你啊,刽子手!你还我荣荣啊!”
荣华和荣升拼命地将三太太从阿初身边拉开。但是,三太太的疯劲上来了,谁也拦不住。三太太的手指向了荣升,尖声大叫:“你们,你们沆瀣一气,沆瀣一气,害死了我的荣荣!你们开心了,得意了。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我要杀了你!杀死你!我要你们陪葬!全陪葬!!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
“别以为我不知道,二太太是怎么死的?四太太好端端的怎么也死了?下一个轮到谁?轮到我了。”
“住口!”大太太正颜厉色地呵斥三太太。三太太的眼睛都绿了,可是她的腿不争气,突然身子倾斜下去,荣华伸手架住母亲。
丽水陪着大太太走到灵堂中央。
“简直成了人间地狱了。”大太太目光灼人,紧绷着脸,直逼荣升和荣华。“像什么样子?当我是死人啊!一个家里,死了个姨太太,死了一个女孩子,天就塌了吗?!地陷了吗?!老爷死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伤心?啊?老爷死的时候,老太太死的时候,你们谁来帮过忙?你们谁来嚎过丧?!对,哪怕是虚情假意的泪水,你们都吝啬地存放起来。”大太太气度雍容,严词毒句,字字诛心。在漫长的家族权利的斗争中,大太太从未放弃过正妻的尊严和刚毅。荣老爷死的时候,正值荣升在国外为“情”羁留,家里没有孝子,作为儿子的荣升对此感到惭愧。
“谁家里没有死过人?指桑骂槐,搅得家宅不宁。我知道,有人是过腻了锦衣玉食、四平八稳的日子,不想过好日子,就趁早给我从荣家滚出去!滚出这个家!如果,还想在荣家讨生活,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把不干不净的嘴巴缝起来。”
三太太迟钝无力地靠在荣华身上,在大太太强势的压迫下,她把剩余的怨毒全化做滔滔泪水。
聪慧的女儿夹在嫡母与生母之间,竭力分担着生母所承受的痛楚和羞辱。敏感地感受着生母在这一刻泪水里的慈爱。荣华无声地把生母揽进怀中,有意低回的目光和嫡母凌厉的目光交接。
“姨奶奶刚刚失去了孩子。母亲。”荣华回大太太的话,很干净、很简短、很含蓄。
“丧失理智的人,应该待在病床上,而不是出来闹丧、谩骂。”大太太说。“有些人以为,可以借着四太太的死来生事,借题发挥,说几句令人隐晦难懂的话,借以浇心中块垒。那就大错特错了!”大太太走到阿初跟前,说:“四太太和大小姐是死在你的诊室里的,死于非命。我希望,你有所解释,或是澄清。我已经派人去请警察局的韩局长了,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授人口实。”大太太来到四太太的棺椁前,轻轻叹息了一声,哽咽了一声。
想着四太太刚进门的样子,姣美动人;
想着四太太被炸得血肉横飞,惨状毕呈;
想着二十年前的荣家,华灯烟火,鲜衣美食,雨丝风片,鸳鸯蝴蝶;于今,人死黄泉,子嗣单薄,生意艰难,现状堪忧。
仿佛冥冥中有一阵悲风袭来,不由得心中百念丛生,伤心难忍,怆然涕下。说:“妹妹,可怜你的命太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
大太太此刻的悲哀湮没了肃杀之气,抽泣着回头吩咐荣华说:“四太太和荣荣的丧事,就由你来操办吧,不要委屈了她们。”
“是的,母亲。”荣华答应着。
“可惜啊,妹妹你跟前连一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大太太这句话是有的放矢,递给阿初一个暗示,他应该出来做孝子。
可是,阿初不吭声。
大太太脸上有些薄怒,说:“阿初,你说说看,谁该出来做孝子?”
阿初说:“大太太,孝子,应该由荣家的人来做。”
大太太冷笑了一声。“你很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