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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闯关东-第11章

小说: 闯关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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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杰急哭了说:“都是你,看掌柜的不罚你才怪。”传武说:“怨你,谁叫你乱动!”传杰说:“你耍无赖!”传武说:“好了,怨俺还不成吗?俺兜着。”传杰说:“二哥,掌柜的让咱练习打算盘,你不练掌柜的可是要罚的。”
传武撇嘴说:“练什么练!乱七八糟的口诀,难记死了,再说练了有什么用呀?”传杰说:“你没听掌柜的说?打算盘是学生意最重要的功夫,算账全靠它。”传武说:“什么呀,算账有账房先生,咱是当伙计的,用不着。”夏元璋闻声走进屋来,板着脸说:“你们俩不好好用功,在这儿吵闹什么?教的口诀会背了吗?”传杰说:“差不多了。”
夏元璋坐下说:“哦?那你背背我听。”传杰说:“好,我背了。”呜里哇啦地背了一通口诀。夏元璋说:“好!不过还不太熟,一定要背熟了,要滚瓜烂熟才行。传武,该你的了。”传武笨嘴拙舌,背了几句就卡壳,憋出汗来了。夏元璋皱着眉头说:“你是怎么回事儿?一起布置的功课,弟弟背下来了,你这当哥哥的怎么就背不下来呢?是不是又贪玩了?”传武低头不语。
传杰学舌说:“掌柜的,俺二哥不下工夫,自己不背不说,还捣乱,把老掌柜的眼镜也摔碎了。”传武狠狠地瞪了传杰一眼。夏元璋一拍桌子说:“传武,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不罚你是不会长记性的。站到院里去吧。”传武哭咧咧地说:“还顶铜盆呀?”夏元璋说:“美的你,这回顶洗衣盆。”传武无奈地说:“唉,好吧。几炷香?”夏元璋寻思了一会儿说:“三炷吧。”
传武头顶洗衣服盆站在院当中,汗水顺着脸流下来了。玉书从外边回来了,看见传武的狼狈样,笑着问:“传武哥,又挨罚了?这回是为什么?”传武满脸的不在乎说:“咳,俺把老掌柜的眼镜摔碎了,你爹罚俺。”玉书说:“不至于吧?”传武小声地说:“你爹叫俺背算盘口诀,俺没背下来。”玉书说:“我说呢,该罚!”传武说:“玉书,给你爹求个情,饶了俺这一回吧,等有空儿俺领你掏家雀儿窝。”
闯关东 第一部(32)
玉书一仰脖说:“不稀罕。”传武说:“那俺领你逮兔子。”玉书说:“也不稀罕。”传武说:“教你骑马?”玉书说:“真的?”传武说:“骗你小狗。”玉书说:“那我就试试。哎,告诉你哥儿俩多少回了,别老俺俺的。”一会儿玉书跑出来说:“我爸说了,这回谁求情也不行,他对你没有信心了。”
三炷香的工夫过了,夏元璋这才放了兄弟二人回家。传武一路上拿着柳条不停地敲打传杰的头,嘴里念叨说:“叫你嘴快!”传杰先是默默地走着,后来忍不住说:“二哥,俺可要回手了!”传武说:“你回呀,就是想让你回手。”又敲了一下。传杰被逼急了,蹲下身子,一把掏了传武的裤裆,回头就跑。传武惨叫一声,趔趔趄趄地在后面追着骂着。
到了家,传武嘴里直吸冷气。文他娘问:“传武,怎么了?咝咝哈哈的。”传武不搭话,拿眼睛瞪着传杰。文他娘又问:“夏掌柜的今天都教了什么?”传杰说:“教算盘,今天学的是除法,背口诀。”文他娘说:“都会背了?”传杰说:“会背了。”
文他娘说:“你背给俺听听。”传杰背得滚瓜烂熟。文他娘赞叹说:“挺好的。传武,你也背给娘听听。”传武吭哧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字来。文他娘火了说:“没背下来是不是?你爹为了你们今后过好日子,挣死巴命地在老金沟淘金,你就这样报答你爹?你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朱开山丢尽了脸!”
传武说:“俺不争气,俺该死,全家人就三儿喜你的眼儿!”说着赌气下炕,突然惨叫一声,说:“娘哎,疼死了!”文他娘大惊道:“传武,你怎么了?哪儿疼,对娘说。”传武捂着裤裆说:“娘,俺的蛋蛋叫传杰掏了,疼死了!俺将来打不了种叫他赔!”传杰说:“你怎么不说为了什么?怎么不说说你是怎么欺负俺的?光说一面子理儿。”
文他娘脱下传武的裤子一看,大惊失色,拧着传杰的耳朵说:“该死的,你这孩子不声不响的,怎么下手这么狠!你们可是亲兄弟呀!”传杰嚎哭道:“娘,俺再也不敢了!”文他娘望着窗外,眼泪下来了,喃喃自语道:“唉,你们俩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你大哥现在不知在哪里遭罪呢!”
4
真让当娘的说准了。
鲜儿泪眼婆娑地坐在炕头,传文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用手一探,还是热得烫人。原来,两人一路奔波,又兼饥寒交迫,传文还要照顾鲜儿,支撑不住,一病不起。同行的逃难人都说传文不行了,关东还远在千里之外,那野地乱坟中怕又要添这个瘦弱的少年郎了。只是鲜儿性子坚,怎么也不放弃,求爷爷告奶奶,自己又连拉带背,硬是把传文拖到一个市镇上。实在走投无路了,鲜儿咬牙写了“卖身救兄”的帖子,在自己头上插了草标。也巧,当地一个张大户要给自己的傻儿子娶亲,看鲜儿乖巧,谈妥了条件,把两人接回家安置了。
鲜儿正哭着,张大户推门进来,把几包中药递过去说:“这是给你哥抓的药,熬了吧。生死由命,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鲜儿说:“大叔,谢谢了。”
张大户说:“别说谢,早点把你哥救活吧。捡个日子你就和粮把亲事办了吧。”说罢走了。鲜儿给传文喂了药,可传文还是不省人事。佣人刘妈端着脸盆,拿着衣服来了,说:“闺女,你哥好点了?”
鲜儿擦着泪说:“还没醒过来。”刘妈说:“老爷请你过去,和你女婿见见面。”鲜儿说:“刘妈,光说他有病,到底是什么病?”刘妈说:“唉,就是有点病,你可千万别惹他,他要是犯起病来可吓人哪!你见过就知道了。老爷叫你洗洗脸换件衣裳。”鲜儿问:“他叫粮?”刘妈说:“小名叫粮,大名叫张文良。”
鲜儿更了衣低眉顺眼跟着刘妈进屋。张大户和老婆坐在八仙桌两侧。粮斜眼看鲜儿。他有点痴呆,却十分刁顽,蹦着嚷道:“我不要臭要饭的当老婆!”粮他娘说:“粮,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这闺女葱俊儿的,陪你玩儿不好吗?”
闯关东 第一部(33)
粮走过来问鲜儿说:“你叫什么名?”鲜儿说:“俺叫鲜儿。”粮说:“鲜儿,你愿意跟我玩?”鲜儿说:“愿意。”粮说:“拉钩?”鲜儿点点头伸出手去与他拉钩。
张大户说:“好了,这两个孩子像是有缘分。鲜儿,明天你和粮就把事办了吧,给他冲冲喜,帖子都发出去了。”鲜儿说:“你说话得算数,俺哥的病你们可得下劲治,大夫三天一看,汤药两天一副。”
张大户说:“我可有言在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会尽力的,死活可不敢打包票。”
鲜儿回了房。夜深人静,她却毫无睡意,辗转良久,她守着昏迷的传文给他跪下了,流着泪说:“哥,你醒了吧,明天俺就嫁人了。哥呀,你可别怨俺啊,俺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俺扔不下你,得救你呀,为了救你俺什么都能舍呀,这辈子不能给你做媳妇了,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吧!”
第二天,张大户家忙忙碌碌,门口张灯结彩,娶亲的鼓乐声响彻庭院。鲜儿对镜理妆,哭成了个泪人儿。刘妈走进屋说:“鲜儿,别哭了,怎么不是嫁人?开脸吧。”鲜儿凄然道:“刘妈,开脸就免了吧。”刘妈说:“太太说了,一定要开脸,这是规矩。”
刘妈给鲜儿开脸,说:“鲜儿,不,该改口了,以后得管你叫少奶奶了。少奶奶,少爷还小,精神头也不济,你多包涵点,只要哄着他高兴就行。好了,脸开好了,戴上绒花。”
鲜儿头戴绒花,俊美无比。刘妈叹口气说:“唉,多俊的闺女啊,可惜少爷没福消受。”说着又给鲜儿穿凤衣,戴凤冠,蒙盖头,不断地叹息说:“唉,也没娘家人送送你,我权当是你的娘家人吧。好了,去吧。”鲜儿起身,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昏迷的传文。从厢房到堂屋的路是那么漫长……
香案上香烟缭绕,红烛高照。张大户夫妻坐在八仙桌两侧,亲朋好友挤了一屋。司仪说:“新郎新娘诣花堂。”粮扮鬼脸儿,耍猴相,牵着红绸引出鲜儿。有人捂着嘴乐。司仪说:“鸣奏喜乐,放鞭炮。”院里鞭炮轰鸣,喜乐高奏。
司仪说:“新郎新娘向神位祖宗牌位进香烛。”两人进了香烛。司仪说:“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新人跪拜神位祖宗,起身。司仪说:“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粮不耐烦了说:“不好玩,一点儿不好玩,鲜儿,咱俩出去玩打老爷吧。”刘妈忙说:“少爷,使不得,该跨火盆了,一会儿就得。”
司仪高念喜歌:
新娘迈步跨火盆,
烧尽晦气净玉身。
莲步轻挪进洞房,
琴瑟和谐五月春。
蟾宫来了折桂客,
怀春嫦娥笑吟吟。
公子今日小登科,
一对玉人享天伦。
夫唱妇随好姻缘,
早得麒麟是男孙……
鲜儿踉跄着跨了火盆。粮哈哈大笑说:“笨蛋!看我的。”他扔了红绸布,在火盆上跨来跨去,像只活猴子。刘妈大惊说:“小少爷,使不得呀!”
婚后三天,传文终于从昏睡中醒来,环顾四下,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倚在窗台上,朝外看去。一缕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院里鲜儿和粮正在嬉闹。张大户抱着水烟袋,坐在回廊下美美地吸着。
鲜儿说:“粮,你输了,该罚了。”鲜儿抓着粮的手打一下说:“鼻子!”粮的手却指向眼睛。鲜儿和粮笑得喘不过气来。张大户也笑了,说:“鲜儿,就这么玩,好好陪你男人玩,你男人从来没这么高兴过呢。”
刘妈从屋里走到院里,低声地说:“老爷,饭好了。”张大户吆喝说:“鲜儿、粮,不玩了,吃饭去。”粮意犹未尽:“爹,再玩会儿。”刘妈过来,低眉顺眼地对鲜儿说:“少奶奶,饭凉了,赶快吃吧,都等着你呢。”鲜儿拉着粮的手跑回屋子。
传文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回忆着,但怎么也想不明白。刘妈提着一壶开水进来。传文说:“大婶儿,俺这是在哪儿?”刘妈惊喜地说:“谢天谢地,可醒了,你昏死好几天了,是你妹子救了你。”传文孱弱地说:“大婶儿,麻烦你把俺妹叫来,俺有话问他。”刘妈说:“好,你先等着。”
闯关东 第一部(34)
不一会儿,鲜儿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喊一声“传文哥”泪流满面。传文问:“鲜儿,咱这是在哪儿?怎么回事?你快告诉俺。”
鲜儿哽咽着把传文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传文说:“你说的都是真的?”鲜儿含泪点头。传文气得浑身哆嗦着说:“鲜儿,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贪恋富贵,没情没义,你,你……”
鲜儿哭着说:“传文哥,你听俺说,俺是实在没法子了,俺不能让你死呀,为了让你活命,俺什么都能舍呀!”传文说:“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咱俩走吧,要么继续往前走,去关东,要么咱往回走,回山东,俺不能瞪眼看着让你做人家的媳妇!”
鲜儿说:“哥,你听俺说,你的身子骨还不行,你再养养病,养好了病你自己走吧,俺这辈子就这样了,再也没脸和你做夫妻了,虽说俺现在还是干净身子,可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收不回去了。戏文上唱的,朱买臣怎么马前泼的水,你都忘了?”传文说:“鲜儿,你都是为了俺,俺不嫌弃你。”鲜儿说:“你不嫌,你爹娘知道了能不嫌吗?”传文说:“他们也不能嫌弃,是你救了俺一条命啊!”
鲜儿哭着说:“哥,你走吧,一个人干干净净地朝前走吧,别管俺了,权当俺死了。”说罢掩面而去。
鲜儿回到屋里,粮还在酣睡。鲜儿摇晃着粮说:“粮,起来吧,中午别贪睡。”粮说:“就不起来,看你能怎么样!”鲜儿生了气说:“俺叫你不起来!”一把掀起了被窝。粮耍起了大丈夫脾气说:“我叫你掀被窝!”一脚蹬倒了鲜儿。鲜儿忍无可忍,把粮翻过身来打屁股,好一顿收拾。粮惨叫着,光着身子跑出去,喊道:“不好了,鲜儿打她男人了,造反了,要出人命了,快来管管吧!”
张大户闻听,拦住鲜儿命她跪下,又让人拿了戒尺抽打着鲜儿的手心,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贱人,三纲五常懂不懂?我叫你打男人,你打我儿我打你,打死你,臭要饭的!”鲜儿嘴硬说:“打吧,有胆气你打死我,不用你偿命,俺还要谢谢你,打不死算你没种!”
张大户怒道:“我叫你嘴硬,我今天就打你的嘴硬!”粮他娘有些于心不忍,对刘妈暗示,刘妈会意地点点头,上前劝道:“少奶奶,你就说句软和话吧。老爷,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少奶奶年轻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她吧!”
粮他娘也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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