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皇后-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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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救国公大人,便是陛下如何拿她出气她都甘于忍受,始终不替自己澄清一句,为的就是不前功尽弃啊。陛下有这样的皇后,如何不懂珍惜?!”
胤泽理不清头绪,“太傅?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国公?皇后?她”
“陛下且听太傅细细说来。”
接着,牧庸为胤泽回忆了这样的场景
一片平芜,衰草迷残砾。
一身布衣的炎铸背着一个包袱,对着牧庸笑得明媚,“云外有白日,寒光自悠悠。能令暂开霁,过是吾无求。牧庸啊,炎铸又重生了,真是云外别有一重天!活着真好。”
牧庸笑而颔首:“蝼蚁尚且偷生,只有炎铸你当初傻乎乎的一心求死。”
炎铸笑呵呵:“那还不是叫你给说服了吗?牧庸,你对炎铸的救命之恩,炎铸无以为报啊!请牧庸受炎铸一拜。”
说着就当真撩起衣摆,势要下拜。
牧庸赶忙伸手托住:“哎,你拜我做什么,你真当牧庸这般神通广大啊?”
君乃大丈夫!
“哎,我说你拜我做什么,你真当牧庸这般神通广大啊?”
炎铸一脸诧然。
牧庸指了指身后道:“你该谢的人在那儿呢。”
炎铸展眼望去,这才见了立在几步开外,对着他二人笑容清透的一个明媚女子。
炎铸呐呐:“皇后?!”
牧庸点头:“若不是皇后,你能瞒天过海,死而复生?牧庸是不相信的。”
冰清走近前来,笑容依旧。
炎铸看着眼前的人儿,竟是越看越爱,恍然大悟地慨叹道:“难怪牧庸这样悉心呵护皇后,我的皇后啊”
“哎,哎,说什么呢?”牧庸赶忙打住:“谁是你的皇后啊?”
炎铸理直气壮:“牧庸,清儿也算我半个女儿啊!如何说不得了?”
牧庸连连摇头:“蹬鼻子就上脸,真是越来越混账了。”
冰清看着他二人好笑,清清问炎铸:“国公可有何打算吗?”
炎铸对着冰清,柔声细语,竟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宠溺:“清儿,都说这封侯事了,归去非迟。炎铸这就寻一个无人认识我的所在,好好过日子去,味无味处求吾乐,材不材间过此生了。”
冰清笑着点头。
牧庸道:“这是对的,你要好好活着,好好为胤泽活着,死是容易,活着难啊,你不能那样自私,一个人一死了之,把所有苦难都推给活着的人担待。”
炎铸奇道:“牧庸这样说,岂不是死要比活着更难了吗?”
又问向冰清:“清儿,你说是不是?”
冰清但笑:“道难也非难,说易也不易。”
炎铸摇头:“清儿不够实在啊,这两边都不得罪呐。”
冰清续道:“请君难易外,别眼看天意。”
牧庸颔首,自豪不已。
炎铸由衷道:“清儿啊,胤泽有你跟太傅,炎铸就再无挂念了。”
三人一时无话。
看炎铸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拿出里面层层包裹的小小物件,托着冰清的手,塞进她手心:“清儿,这是胤泽小时候用的磨牙棒,炎铸收藏了十几年了,如今,炎铸把它交给清儿保管,清儿看到它的时候就偶尔想想炎铸吧,想想炎铸可怜,清儿就替炎铸好好照顾胤泽,这孩子从小没爹疼,没娘爱的,也不容易”
听得冰清忍不住泪水涟涟。
牧庸见皇后垂泪,这就心疼了,推推炎铸道:“你哭个什么劲儿?要哭就自己躲起来哭,别招惹皇后的眼泪。”
炎铸听了,赶忙擦干泪来,转向牧庸道:“牧庸啊,炎铸还有个义子,他叫宫溟,炎铸这个义子精通律法,是个难得的人才,若能得皇上重用,必定对天衢有大用处啊。”
牧庸道:“你干脆就说是你专为陛下栽培的不就得了。”
国有疑难可问谁?
牧庸道:“你干脆就说是你专为陛下栽培的不就得了。”
又被识破了,炎铸悦服地点点头,叹道:“千里搭长棚,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牧庸,你带清儿回去吧,炎铸,该要走了。”
牧庸颔首。
冰清则道:“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国公保重。”
炎铸忽然回转,移目冰清,“清儿,叫炎铸一声爹爹,可好吗?”
冰清怔了一怔。
牧庸听了就嫌弃了:“叫什么叫,赶紧走你的。”
炎铸明白,自己不过妄想,再度轻轻一叹,方要启口,就看冰清微微红脸,清声道了句:“爹爹,好生珍重”
炎铸这便高兴得不行,踏进冰清就伸手过去,牧庸赶忙止住他道:“看看就好,皇后是你能乱碰的吗?!”
炎铸乐呵呵地点头,“是,是,是。那清儿,爹爹走了,那荷包,你可要好好留着啊!”
冰清轻轻点头:“冰清会的。”
目送着炎铸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才走远去了。
牧庸方转向冰清道:“皇后,我们也该回去了,太后那里皇后怕是还要再走一趟,牧庸会让明王去接应皇后,这样,就不怕太后难为皇后了。”
冰清道:“飞鸟尽,良弓藏,也不过这样罢了,太傅莫要担心。”
盈盈转身之际,忽觉一阵昏眩,身子一倾就险往一边栽去。
牧庸赶忙一把将人揽住,凛得不轻:“皇后!”
冰清扶额,直起身子,淡淡一笑:“老毛病了,不知怎么最近犯的次数也多了。”
“皇后医术高明,必当知道如何医治自己的疾病,皇后为何不肯说出来呢?”
“”
回忆完了这平芜送别的一幕,牧庸向胤泽道:“现在,陛下可甘心情愿接皇后回来了吧?”
胤泽明白过来,痛苦不已,什么都还来不及思考,常汀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回来向他复命的:“皇上,奴才已把皇上赐的御酒送到九都聂府,亲眼见皇后喝下去,看着皇后在明王怀里没气儿了才回来的。”
牧庸怔了一怔,一时没敢相信,可看常汀分明不像是在撒谎,胤泽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牧庸下一瞬就清明过来,霎时,只觉晴天霹雳一般,一阵昏天黑地的昏眩之后就险要软下身去。
“太傅?!”
胤泽噙泪起身,向着牧庸紧走几步。
牧庸伸手止住,不肯他靠近自己,一双清清明明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过的无助和痛惜,拼尽全身的气力向胤泽一字一句道:“君乃大丈夫!竟然连一个女子都容不得?!”
牧庸喟然一叹,泪如泉涌。
“太傅?”
胤泽第一次看太傅哭啊,忍不住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说好的幸福呢?
胤泽第一次看太傅哭啊,忍不住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听牧庸泫然:“枺菹拢吮澹馐兰洌阍俨换嵫凹桓雠四芩扑茄悖试肝约豪闯扇悖呐履愦永疵挥懈裁矗怀怂舯澹馐兰洌倜挥幸桓雠耍涞闷鹉闾灬槟敢翘煜碌幕屎螅
你却对她这样不屑一顾,你哪里值得她全心全意对你倾心相许!?”
胤泽声声呢喃:“太傅,朕错了胤泽错了”
牧庸绵软地摇摇头,长叹一声,默默摘下自己顶上的头冠,捧与胤泽道:“枺菹拢斯诿诮鸸凇悄劣谷氤鎏担然释泄轮币徊⒋陀枘劣沟模衷冢劣菇垢菹拢氡菹氯闯ㄕ嶷靥螅缃裾嬲嬲爻晌颂灬榈奶蟮劬劣挂菜悖菏叹莱桑偾字灞希
“太傅?”
胤泽惶恐不已,看着牧庸眼中的决绝,那般坚定,只觉自己心都碎了,“太傅答应过皇爷爷,要襄助胤泽成就不世功业,然今北战蓝翎尚无分晓,太傅何言‘侍君之道成,荣亲之义毕’?”
牧庸道:“侠烈英雄本色,温柔儿女家风;儿女无非天性,英雄不外人情。常言都道是‘英雄志短,儿女情长’,‘儿女情薄,英雄气壮’,殊不知有了英雄至性,才成就得儿女心肠;有了儿女真情,才做得出英雄霸业!
枺菹碌闭婺芊窭逵钅冢煌程煜拢衷诳蠢矗率腔褂写倘丁!
胤泽当然记得,这一番话,乃是太傅当初为自己夜授古曲“十面埋伏”时说的话。
他至今记忆犹新,却从不曾将之深深领会。
牧庸续道:“皇后没有出现之前,牧庸自当一心辅佐陛下,可自牧庸遇见了皇后,就什么都变了,牧庸真正该要侍奉的人不是天朔先皇,也非枺菹拢劣棺畹笔谭畹娜耍潦贾林眨永粗挥谢屎笠蝗耍
枺菹拢阄沂ι四辏家辉兀酱宋沽耍徊盼槟劣狗钌辖鸸冢咕馗骸!
话毕,躬身上前将乌金冠搁置在御案之上。
胤泽身子一震,“太傅?太傅若真弃朕而去,朕国有疑难可问谁?!”
牧庸凉凉而答:“枺菹略敢馕仕臀仕桑劣谷ヒ庖丫觯闶潜菹履玫都茉谀劣共弊由希劣挂簿换岣谋湫囊猓颐抢遏岬亩龈鱿拦侨岢Γ樟业煤埽瑬|华陛下要不要试试看?”
“太傅?!”
牧庸再不迟疑:“不才告辞了!”
牧庸拱手,决然而去。
“太傅”
胤泽紧追几步,甄彧又把他堵了回去:“皇上,出事了”
接着,甄彧将一个手捧银色头盔,躬身流涕,沬血饮泣的兵士让进门来。
心已死,留人何用?
接着,甄彧迅速将一个躬身流涕,沬血饮泣的兵士让进门来。
那兵士手捧一顶染着鲜血的银色头盔,进门就扑倒在胤泽脚前,呜咽道:“皇上,睿王,以身殉国了”
胤泽心上一恸,只觉浑身一阵痉挛,颤巍巍的站都站不稳当了。
想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竟然如今得到了这样的报应,两行泪水簌簌而下,软手,往后挪了两步。
甄彧、常汀忙一左一右将他搀扶:“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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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的尚明轩,在余晖的掩映下,分外凄寒。
胤泽默默地步入厅中,看着他四叔心爱的王妃,此刻正在埋头忙着做寒衣。
她是想赶在隆冬之前做好,好给自己的夫君送去的吧。
那细细密密的针脚,每一针每一线满满地凝聚着一个女人多少的柔情与期待。
他们原本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家庭,却因为他坚持北战,拜四叔为上将而弄得支离破碎。
胤泽的心里深深愧悔和内疚,停在宝玉王妃跟前,呆呆地看着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他哪里忍心说得出口呢?
宝玉王妃发觉胤泽忽然间到来后,不由惊异不已,站起身,呐呐而道:“皇上?”
胤泽话未出口,眼睛就先红了,“淑妃”
宝玉王妃见了他这样的神情,大感不安,心中存着的期待慢慢开始瓦解:“皇上有话就说吧,是不是,是不是我家王爷他”
胤泽落下泪来:“四叔,四叔他,以身,殉国了”
以身殉国,何其轻巧的四个字啊!
可恰恰是这轻轻巧巧的四个字就让一个女人所有的承受底线彻底崩裂了——
天旋地转,泪眼婆娑,身子一软,就似一片飞花一般飘零坠地。
胤泽赶忙伸手将人揽住:“淑妃”
从尚明轩里走出来,已然入夜了。
胤泽立在庭院深深处,彷徨不知归路。
宝玉王妃的玉惨花愁,让他心里有多少的愧疚和自责。
人生这样短暂,生命这样脆弱啊,说不见就不见了,说没有就没有了。
他的四叔走了,留给淑妃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他们说好的幸福都叫他给毁了,就连他自己的幸福都叫他自己亲手葬送了。
还来不及细细品味情爱的甜蜜美好,就已然失去了拥有幸福的机会,这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啊,胤泽,已然初尝滋味。
而淑妃势必比他要更加煎熬得多,丧夫后,那茕独恓惶的景况,非本人,不能领略!
更深夜静,独倚寒窗,一个女人的嘤嘤低泣,可能否传得到蓝翎飞雪飘摇的战场?
伤皇后,一片深情!
回望玉楼金阙,正水遮山隔。
夜半时分,九都,聂府。
胤泽穿了一身浅蓝的衣袍,当初“战神”的行头,悄无声息地就进了紧闭的漆黑府门。
走在当初三朝回门时曾经走过的,青石铺就的小径,沉沉的夜里,一眼望见的就是大堂里一片雪色,素衣缟服,白烛垂泪,好不凄凉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