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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宋词鉴赏辞典-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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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片后四句以写景为主,极富立体感。这几句中,鸣泉、小溪、山亭、远峰,日与耳目相接,表现出田园生活恬静清幽的境界,给人以超世遗物之感。作者接着以“都是斜川当日景”作一小结,是因心慕渊明,向往其斜川当日之游,遂觉所见亦斜川当日之景,同时又引申出更深沉的感慨。陶渊明四十一岁弃官归田,后来未再出仕,五十岁时作斜川之游。苏轼这时已经四十七岁,躬耕东坡,一切都好象渊明当日的境况,是否也会象渊明一样就此以了余生呢?那时政治黑暗,苏轼东山再起的希望很小,因而产生迟暮之感,有于此终焉之意。结句“吾老矣,寄馀龄”的沉重悲叹,说明苏轼不是自我麻木,盲目乐观,而是对余生存深深的忧虑,是“梦中了了”者。

这首词的结构颇具匠心。首句突兀而起,议论中饱含感情。其后写景,环环相扣,层次分明,紧扣首句的议论,景中寓情,情中见理。结拍与首句议论及过片后的写景相呼应,总括全词,以东坡雪堂今日春景似渊明当日斜川之景,引出对斜川当日之游的向往和逆境中淡泊自守、怡然自足的心境。“都是斜川当日景”,这看似平淡的词句,是作者面对远去的历史背影所吐露的心声。

●江城子

湖上与张先同赋,时闻弹筝

 苏轼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

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

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

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

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苏轼词作鉴赏

此词为苏轼于熙宁五年(1072)至七年杭州通判任上与当时已八十余岁的有名词人张先(990…1078)同游西湖时所作。作者富有情趣地紧扣“闻弹筝”这一词题,从多方面描写弹筝者的美丽与音乐的动人。词中将弹筝人置于雨后初晴、晚霞明丽的湖光山色中,使人物与景色相映成趣,音乐与山水相得益彰,对人物的描写上,作者运用了比喻和衬托的手法。

开头三句写山色湖光,只是作为人物的背景画面。“一朵芙蕖”两句紧接其后,既实写水面荷花,又是以出水芙蓉比喻弹筝的美人,收到了双关的艺术效果。

从结构上看,这一表面写景,而实则转入对弹筝人的描写,真可说是天衣无缝。据《墨庄漫录》,弹筝人三十余岁,“风韵娴雅,绰有态度”,此处用“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的比喻写她,不仅准确,而且极有情趣。接着便从白鹭似也有意倾慕来烘托弹筝人的美丽。词中之双白鹭实是喻指二客呆视不动的情状。

下片则重点写音乐。从乐曲总的旋律来写,故曰“哀筝”,从乐曲传达的感情来写,故言“苦(甚、极的意思)含情”;谓“遣谁听”,是说乐曲哀伤,谁能忍听,是从听者的角度来写;此下再进一步渲染乐曲的哀伤,谓无知的大自然也为之感动:烟霭为之敛容,云彩为之收色;最后再总括一句,这哀伤的乐曲就好像是湘水女神奏瑟倾诉自己的哀伤。湘灵,用娥皇、女英之典故。词写到这里,把乐曲的哀伤动人一步一步地推向最高峰,似乎这样哀怨动人的乐曲非人间所有,只能是出自像湘水女神那样的神灵之手。

与此同时,“依约是湘灵”这总绾乐曲的一句,又隐喻弹筝人有如湘灵之美好。词的最后,承“依约”一句正待写人,却又采取欲擒故纵的手法,不仅没有正面去描写人物,反而写弹筝人已飘然远逝,只见青翠的山峰仍然静静地立湖边,仿佛那哀怨的乐曲仍然荡漾山间水际。“”人不见,数峰青“两句,用唐代诗人钱起《省试湘灵鼓瑟》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是那样的自然、贴切而又不露痕迹。它不仅意象动人,而且结构上还暗承”依约是湘灵“一句,把上下用典结合起来。”数峰青“又回应词的开头”凤凰山下雨初晴“描写的雨过山青的景象,真可谓言尽而味永。

●江城子·孤山竹阁送述古

 苏轼

翠蛾羞黛怯人看。

掩霜纨,泪偷弹。

且净尊,收泪唱《阳关》。

漫道帝城天样远,天易见,见君难。

画堂新构近孤山。

曲栏干,为谁安?

飞絮落花,春色属明年。

欲棹小舟寻旧事,无处问,水连天。

 苏轼词作鉴赏

这首词作于宋神宗熙宁七年,是苏轼早期送别词中的佳作。词中传神地描摹歌妓的口气,代她向即将由杭州调知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南)的僚友陈襄(字述古)表示惜别之意。此词风格柔婉却又哀而不伤,艳而不俗。作者对于歌妓的情态和心理描摹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读来令人感叹不已。

上片描述歌妓饯别时的情景,首句表现她送别陈襄时的悲伤情态。“翠蛾”即蛾眉,借指妇女。“黛”本是一种黑色颜料,古代女子用来画眉,这里借指眉。“羞黛”为眉目含羞之态。“霜纨”指洁白如霜的纨扇。她因这次离别而伤心流泪,却又似感羞愧,怕被人知道而取笑,于是用纨扇掩面而偷偷弹泪。她强制住眼泪,压抑着情感,唱起《阳关曲》,殷勤劝陈襄且尽离尊。《阳关曲》即唐代诗人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诗谱入乐府后所称,亦名《渭城曲》,用于送别场合。上阕的结三句是官妓为陈襄劝酒时的赠别之语:“漫道帝城天样远,天易见,见君难”。这次陈襄赴应天府任,其地为北宋之“南京”,亦可称“帝城”。她曲折地表达自己留恋之情,认为帝城虽然有如天远,但此后见天容易,再见贤太守却不易了。

下片模写歌妓的相思之情。“画堂”当指孤山寺内与竹阁相连接的柏堂。苏诗《孤山二咏并引》云:“孤山有陈时柏二株,其一为人所薪,山下老人自为儿时已见其枯矣,然坚悍如金石,愈于未枯者。僧志诠作堂于其侧,名之曰柏堂。堂与白公居易竹阁相连属。”苏轼咏柏堂诗有“忽惊华构依岩出”句,诗作于熙宁六年六月以后,可见柏堂确为“新构”,建成始一年,而且可能由陈襄支持建造的(陈襄于五年五月到任)。此宴别陈襄,自然有“楼观甫成人已去”之感。官妓想象,如果这位风浪太守不离任,或许还可同她于画堂之曲栏徘徊观眺呢!由此免不了勾起一些往事的回忆。去年春天,苏轼与陈襄等僚友曾数次游湖,吟诗作词。苏轼《有以官法酒见饷者因用前韵求述古为移厨饮湖上》诗有“游舫已妆吴榜稳,舞衫初试越罗新”;后作《常润道中有怀钱塘寄述古》诗亦有“三月莺花付与公”之句,清人纪昀以为“此应为官妓而发”。可见当时游湖都有官妓歌舞相伴。她回忆起去年暮春时节与太守游湖的一些难忘情景,叹息“春色属明年”,明年将不会欢聚一起了。结尾处含蕴空灵而情意无穷。想象明年春日,当她再驾着小船西湖寻觅旧迹欢踪,“无处问,水连天”,情事已经渺茫,唯有倍加想念与伤心而已。

此词上片写人,下片写景,两片之间看似无甚联系,其实上片由人及情,下片借景寓情,人与景都服从于离愁、别情的抒发,语似脱而意实联。从风格上看,此词近于婉约,感情细腻,但“天易见,见君难”,“无处问,水连天”等句,于委婉中仍透粗犷。

●江城子·密州出猎

 苏轼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苏轼词作鉴赏

宋神宗熙宁八年,东坡任密州知州,曾因旱去常山祈雨,归途中与同官梅户曹会猎于铁沟,写了这首出猎词。作者词中抒发了为国效力疆场、抗击侵略的雄心壮志和豪迈气概。

开篇“老夫聊发少年狂”,出手不凡。这首词通篇纵情放笔,气概豪迈,一个“狂”字贯穿全篇。接下去的四句写出猎的雄壮场面,表现了猎者威武豪迈的气概:词人左手牵黄犬,右臂驾苍鹰,好一副出猎的雄姿!随从武士个个也是“锦帽貂裘”,打猎装束。千骑奔驰,腾空越野,好一幅壮观的出猎场面!为报全城士民盛意,词人也要象当年孙权射虎一样,一显身手。作者以少年英主孙权自比,更是显出东坡“狂”劲和豪兴来。

以上主要写“出猎”这一特殊场合下表现出来的词人举止神态之“狂”,下片更由实而虚,进一步写词人“少年狂”的胸怀,抒发由打猎激发起来的壮志豪情。“酒酣胸胆尚开张”,东坡为人本来就豪放不羁,再加上“酒酣”,就更加豪情洋溢了。

过片一句,言词人酒酣之后,胸胆更豪,兴致益浓。此句以对内心世界的直抒,总结了上片对外观景象的描述。接下来,作者倾诉了自己的雄心壮志:年事虽高,鬓发虽白,却仍希望朝廷能象汉文帝派冯唐持节赫免魏尚一样,对自己委以重任,赴边疆抗敌。那时,他将挽弓如满月,狠狠抗击西夏和辽的侵扰。

此作是千古传诵的东坡豪放词代表作之一。词中写出猎之行,抒兴国安邦之志,拓展了词境,提高了词品,扩大了词的题材范围,为词的创作开创了崭新的道路。作品融叙事、言志、用典为一体,调动各种艺术手段形成豪放风格,多角度、多层次地从行动和心理上表现了作者宝刀未老、志千里的英风与豪气。

●江城子·别徐州

 苏轼

天涯流落思无穷!

既相逢,却匆匆。

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

为问东风余几许?

春纵,与谁同!

隋堤三月水溶溶。

背归鸿,去吴中。

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

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

 苏轼词作鉴赏

此词作于元丰二年(1079)三月苏轼由徐调知湖

州途中。词中化用李商隐《无题》诗中“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句意,将积郁的愁思注入即事即地的景物之中,抒发了作者对徐州风物人情无限留恋之情,并离愁别绪中融入了深沉的身世之感。别恨是全词主旨,上片写别时情景,下片想象别后境况。

上片以感慨起调,言天涯流落,愁思茫茫,无穷无尽。“天涯流落”,深寓词人的身世之感。苏轼外任多年,类同飘萍,自视亦天涯流落之人。他徐州仅两年,又调往湖州,南北辗转,这就更增加了他的天涯流落之感。这一句同时也饱含着词人对猝然调离徐州的感慨。“既相逢,却匆匆”两句,转写自己与徐州人士的交往,对邂逅相逢的喜悦,对骤然分别的痛惜,得而复失的哀怨,溢于言表。“携手”两句,写

他永远不能忘记自己最后离开此地时依依惜别的动人一幕。“携手佳人”,借与佳人乍逢又别的感触言离愁。“和泪折残红”,写作者面对落花,睹物伤怀,情思绵绵,辗转不忍离去,同时也是写离徐的时间,启过拍“为问”三句。末三句由残红而想到残春,因问东风尚余几许,感叹纵使春光仍,而身离徐州,与谁同春!此三句通过写离徐后的孤单,写对徐州的依恋,且笔触一波三折,婉转抑郁。

词的下片即景抒情,继续抒发上片未了之情。过片“隋堤三月水溶溶”,是写词人离徐途中的真景,将浩荡的悲思注入东去的三月隋堤那溶溶春水中。“背归鸿,去吴中”,亦写途中之景,而意极沉痛。春光明媚,鸿雁北归故居,而词人自己却与雁行相反,离开徐州热土,南去吴中湖州。苏轼显然是把徐州当成了他的故乡,而自叹不如归鸿。“彭城”即徐州城。“清泗与淮通”暗寓作者不忍离徐,而现实偏偏无情,不得不背鸿而去,故于途中频频回顾,直至去程已远,回顾之中,唯见清澈的泗水由西北而东南,向着淮水脉脉流去。看到泗水,触景生情,自然会想到徐州(泗水流经徐州)。歇拍三句,即景抒情,于沉痛之中交织着怅惘的情绪。徐州既相逢难再,因而词人欲托清泗流水把千滴相思之泪寄往徐州,怎奈楚江(指泗水)东流,相思难寄,怎不令词人怅然若失!托淮泗以寄泪,情真意厚,且想象丰富,造语精警;而楚江东流,又大有“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之意,感情沉痛、怅惘,读之令人肠断。

此词写别恨,采用了化虚为实的艺术手法。作者由分别之地彭城,想到去途中沿泗入淮,向吴中新任所的曲折水路;又由别时之“和泪”,想到别后的“寄泪”。这样,离愁别绪更显深沉、哀婉。结句“流不到,楚江东”,别泪千点因春水溶溶而愈见浩荡,犹如一声绵长的浩叹,久远地回响读者的心头。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苏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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