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辞典-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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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人的季节,怀人的天气,怀人的时刻。
“水流”,字面上自然是写“清歌”的缠绵婉转,实际上,这里“水流”即流水,暗寓知音,典出《列子思。由此,作者的笔触转入怀人。作者写怀人,非用泛泛之笔,而是借助于一个梦境,把怀人念远的思想情绪写得深刻入微。“梦云烟树,依约江南路”以及下片的“碧水黄沙”云云,皆是梦境,用笔上又极见层次。“梦云”、“依约”两句是入梦之境。“云”,是“梦云”,“树”是“树”是“烟树”,“江南路”是“依约”(隐约)朦胧的,极是迷离惝恍的梦境。由“云”而“树”而“路”,由飘忽而实,梦中寻找知音的足迹甚明。
下片写梦中寻觅和对月怀人。“碧水黄沙”,紧承上片结句之意,进一步写对知音的寻觅。如果说上片“依约江南路”是朦胧中辨认知音去路的话,那么,“碧水黄沙”所表现的则是到处寻觅,水中陆上,无所不至,大有“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工夫了,且四字属对工稳,色彩鲜明,为本词的唯一亮色,这正是作者用笔变幻处。“梦到寻梅处”是穷尽“碧水黄沙”辗转寻找的结果,笔法由面到点,然后由“寻梅处”引出“花无数”,再由花而人,向花打听知音之所。这几句,用笔如剥茭,一步一层,层层转深,转愈深而情愈切,及至问花无语,寻觅无着,顿挫之下,不禁怅然若失,愁绪茫茫,不知所之,转见明月,也好象已随那人运去,而失去了它那固有的光辉。“明月随人去”一句所展示的空间既大且空,读之令人如置身于一个广漠而暗淡的世界,进而想到作者于此所寄寓的感情必然是悲凉而空虚的。此时的作者,是醒是梦,已难分难辨之际,这真是以景传情的神来之笔。不过,作者的情调显然是过于低沉了,同样是写对月怀人,却不如苏轼“千里共婵娟”来得旷达。
此词作者是一位以清丽素雅著称的词人。他的作品,善写烟雨和月色,具有一种素淡、朦胧的美。本篇即鲜明地体现了这一艺术风格。
李纲词作鉴赏
生平简介
李纲(1083—1140)字伯纪,邵武(今属福建)人。政和进士。靖康元年(1126),金兵逼近京师,纲以尚书右丞为亲征行营使,号召各路勤王。高宗即位,拜右相,上十议,力主抗金,为黄潜善所沮,罢至鄂州居住。绍兴二年(1132),除湖广宣抚使兼知潭州,后又多次被罢黜。九年,除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大使,次年卒,年五十八,谥忠定。《宋史》有传。有《梁奚谷先生文集》一百七十卷、有《梁奚谷词》一卷。嘉熙元年(1237)刘克逊跋其词,谓“豪宕沉雄,风流蕴藉,所谓进则秉钧仗钺,旋转乾坤,不足为之泰;退则短褐幅巾,徜徉丘壑,不足为之高者”。
●六幺令
次韵和贺方回金陵怀古,鄱阳席上作
李纲
长江千里,烟淡水云阔。
歌沉玉树,古寺空有疏钟发。
六代兴亡如梦,苒苒惊时月。
兵戈凌灭。
豪华销尽,几见银蟾自圆缺。
潮落潮生波渺,江树森如发。
谁念迁客归来,老大伤名节。
纵使岁寒途远,此志应难夺。
高楼谁设。
倚阑凝望,独立渔翁满江雪。
李纲词作鉴赏
这首词大约作于南渡初期的被贬途中,词中借金陵怀古之题,抒抗金报国之志,直接表明自己的政治主张和不妥协态度。
上片极写六朝古都——金陵的历史沧桑,写出了历史的无情。起二句点出金陵的地势特点:长江千里奔来,浩浩荡荡,江面宽阔,有“天堑”之称。也许是这一特有的地理条件,使金陵成为佳丽地、帝王州,然而长江犹如历史,也是最无情的,它不舍昼夜,奔腾到海不复回,带起了它所能带走的一切,“六代繁华,暗逐逝波声”,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宗。以下即从不同的侧面写六朝的消声灭迹。“歌沉玉树,古寺空有疏钟发”,记下了这座古城的历史的足音,风靡一时的淫哇低唱已不复闻,只有疏缓的古寺钟声还,感慨深沉。“玉树”,指《玉树后庭花》曲,为南朝最末一个帝王陈后主为其爱妃张丽华所制,一向被当作六朝荒淫的一个标志。如今这些亡国之音再也听不到了,自然意味着六朝的消失。“六代兴亡如梦,苒苒惊时月”,接着从时间上慨叹六朝兴亡变化之速,至此又已过去了数百年。岁月流逝得如此之快,能不令人吃惊吗?“兵戈凌灭。豪华销尽,几见银蟾自圆缺”,是从金陵的形迹上看六朝的无影无踪的。兵戈,指战争;改朝换代时进行的战争把六朝帝王的淫侈奢华一扫而光,但见天边的月亮仍自管圆了缺,缺了圆。这与刘禹锡写的“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用意相同,都是用日月山川的古今共存,仿佛有情,反衬出历史与时间的无情,分外令人感慨。
下片主要表现词人的身世之感,抒写自己的抗战志向。“潮落潮生波渺,江树森如发”,从眼前景物落笔。鄱阳(今名波阳)临鄱阳湖,湖水通长江,从湖水的涨落联想到江潮的起伏,并与首句“长江千里”相应。因波而及江,因江而及树。这两句体现了他对景神驰,心潮起伏的情状。于是发出深深的感慨:“谁念迁客归来,老大伤名节。”意即谁能体谅到我是被朝中奸邪排挤打击,贬斥到此的一个迁客呢?人已老大,而声名节操尚未确立,能不悲伤吗?以下五句即缘此生发,表明坚贞不屈的立场。“纵使岁寒途远,此志应难夺”,直抒胸臆。“岁寒”指的是困境、逆境:“途远”,指达到目的所费的时日。此二句说不管环境如何恶劣,道路多么遥远,我的为挽救民族的危亡而抗战到底的意志决不改变。结三句却变换一种方式,用一个寒江独钓的渔翁形象表明自己独立不移、坚韧不拔的斗争精神。由于柳宗元《江雪》一诗所塑造的渔翁形象已深入人心,以此作结,不仅将作者的磊落之气、坚贞之节表露无遗,而且神思旷远,颇有余味。
此词虽先敷设一层悲愁暗淡的色彩,却不掩抗金报国的豪气,上片的低沉、顿挫、悱恻与下片的高昂、慷慨、豪迈水乳交融,意脉贯通,表达了作者悲愤中奋起的志向。全词气氛清冷,场面阔远,意境深远,格调刚毅。写景文字不多,但颇具特色,景物立体感强,有动有静,有声有色。词中抒情手法多种多样,既有直接的议论抒情,又有间接的以景抒情。作者吊古怀今,表达出忧国伤怀的思绪和感慨。
●喜迁莺·晋师胜淝上
李纲
长江千里,限南北,雪浪云涛无际。
天险难逾,人谋克壮,索虏岂能吞噬!
阿坚百万南牧,倏忽长驱吾地。
破强敌,谢公处画,从容颐指。
奇伟!
淝水上,八千戈甲,结阵当蛇豕。
鞭弭周旋,旌旗麾动,坐却北军风靡。
夜闻数声鸣鹤,尽道王师将至。
延晋祚,庇烝民,周雅何曾专美。
李纲词作鉴赏
此为咏史之作。词中以历史上有名的淝水之战,借古喻今,颂扬历史英杰的丰功伟绩,期望自己能为南宋抗金大业建立功勋。词中叙事不少,也有议论,但不乏形象之生动。长江之险壮,鏖战之激烈,都写得有声有色。
上片写淝水之战的地理环境和东晋方面的运筹准备情况。开篇极写长江“天险难逾”,加之“人谋克壮”(指人的谋略宏伟远大),使北方强敌无奈我何。接着便用淝水之战的史实为证。《晋书。谢安传》记载,苻坚军队南下时,谢安领导抗击,非常镇定,处理规画很得当。前方谢玄等击败苻坚军队后,“有驿书至。安方对客围棋,看书既竟,便摄放床上,了无喜色,棋如故。客问之,徐答云:小儿辈遂已破贼。”谢安面对投鞭可以断流的百万雄师,而能沉着镇定,运整个战局于股掌之间,从而取得“破强敌”的伟大胜利。
词之下片着重写淝水战役中的“奇伟”场面。《晋书。谢玄传》记载:谢玄与谢琰、谢伊等率精兵八千涉淝水,与秦军决战淝水南,杀秦军大将苻融(苻坚弟),苻坚也中流矢,秦军溃败,死者不可胜数。余众弃甲宵遁,听到风声鹤唳,认为是晋的追兵来到,惊惶万状。下片内容,大致就是根据这段历史记载写成的。“八千戈甲,结阵当蛇豕”,谢玄以八千兵勇渡淝水,冲杀数十倍于己的大敌,此“奇伟”之一也:“鞭弭周旋”三句,指晋军与强敌周旋,“旌旗麾动”,便使北军望风披靡,指挥何等英明,将士多么善战,大有“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之势,此“奇伟”之二也:“夜闻数声鸣鹤,尽道王师将至”,生动描绘了敌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丧胆情景,反衬了晋军出奇制胜,取得历史罕见的以少胜多的辉煌战果,此“奇伟”之三也。最后三句赞美淝水战役的胜利,使晋朝延长国祚,广大民众得到庇护,这一辉煌的功业,即使《诗经。小雅》所歌颂的周宣王中兴之功,也不能专美于前。
此词结构谨严,语言刚劲,风格沉雄,是咏史词中的佳作。作者对于战争的描写,层层推进,有务不紊,既明写东晋方面的地利、人和,又暗写前秦由长驱直入到仓皇溃败的全过程,显示出作者高超的艺术表现技巧。
除此词外,作者另有六首出色的咏史词。这些词,以其鲜明生动的形象、沉雄遒劲的风格慷慨激昂的爱国热情而为世人称道,李纲仅存的五十余首词中放射出耀人的光彩。
何籀词作鉴赏
生平简介
「何籀」字子初,信安(今河北霸县)人。
●宴清都
何籀
细草沿阶软。
迟日薄,惠风轻霭微暖。
春工靳惜,桃英尚小,柳芽犹短。
罗帏绣幕高卷,早已是歌慵笑懒。
凭画楼,那更天远,山远,水远,人远!
堪怨:傅粉疏狂,窃香俊雅,无计拘管;青丝绊马,红巾寄羽,甚处迷恋!
无言泪珠零乱,翠袖尽重重渍遍;故要得别后思量,归时觑见。
何籀词作鉴赏
此词抒写一个女子思念恋人的情怀。
上片前六句写早春时节惠风微暖、细草还柔、桃刚缀萼、柳始吐芽等物候。时节是早春。“迟日”出于《诗经。豳风。七月》“春日迟迟”,指日行迟缓,说明春天白昼稍见延长了,因而也暖和些了。这季节,通过惠风微暖,细草还柔,桃刚缀萼,柳始吐芽等等物候表现出来。“春工”三句,把桃花所以尚小,柳芽所以还短,归于生长植物的春之神还吝惜地不肯施大法力,文字间添了一些姿致。说来也是有趣,对于《诗经》“春日迟迟”这几句,郑玄的《笺》说:“春,女感阳气而思男。……感时物之变化,皆伤悲,思男有欲嫁之志。”词人写下“迟日”这两个字时,似乎也隐寓这一微妙含意。我们读词的,看了《郑笺》再来理解词意,正有探骊得珠之乐。不妨再设想,词中正以小桃稚柳,象征不可遏止地滋长着的情苗。有情而远别,便起相思,以下就看他加力描写。
以下两句,以独特的方式,描写女主人公望远怀人的情状。罗帏、绣幕,歌与笑,点明了女子的身份——一个歌伎。“罗帏”两句是倒装:因为相思,早已懒于歌笑了,便高卷起罗帏绣幕,凭倚楼窗远望,却怎禁得起望中是天远山远水远人远!“那更”的“更”字是点睛之笔,与柳永《雨霖铃》的“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的“更那堪”意同。——本来是望情人的,怎料到所见的竟是一片长天无际,远水遥岑,而所念之人更不知何处所,活写出个“情何以堪”来。
以下数句,每句中均含“远”字。“天远”,天是眼中可见的,虽是遥遥无际,但由近眼前的天看起,也还有迹可循:“山远”和“水远”,纵然眼前,从楼上望去,或可见及某山某水,但远处的山水便已非此山此水,仅能联想及之了;而“远人”,则纯然存心目之中,不知天的哪边,何山之侧,何水之涯。
“四远”逐个由实写到虚悬,由可见到逐渐地不可见,最后着眼还“人远”。天也,山也,水也,若无我所念之人彼方,则它的远近便与我何干?正因为心中有远人念,于是,他所之处之“远”的实际,才认真地感觉出来了。欧阳修说“别后不知君远近”(《木兰花》词),它仍是写的“人远”,但是故作朦胧,如幽咽流泉,有吞声饮泣之象;此首则是大声疾呼,一连下四个“远”字,大书特书,于是思念之殷,便情现乎辞了。
下片转入抒情,从“怨”字写起。年少郎君,一经远出,便拘管不住了,“青丝绊马,红巾寄羽,甚处迷恋”,这是闺中妇女所最担忧害怕的。词中对于情人远别,好象真的就有这种事儿发生。但又希望它不至于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