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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小说月报-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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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的事自己掏钱请高兴
和他的那位朋友,也是应该的,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欠黄老板太多了。
    从我居住的中关村到东四十条桥那边的沪江香满楼酒家,至少也有二十公里的路程吧?打车恐怕至少也得三十块钱。那时候我的月收入才一千多块钱,花三十块钱打车,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呀。为了节省开支,我决定骑自行车。那时候正值盛夏,北京城热得像一个大蒸笼,一个小时的自行车路程已经让
我大汗淋漓。进入沪江香满楼时,高兴和他那位朋友早已经在事先预订的雅座上等我了。见到满脸通红、大汗淋漓的我,高兴惊讶得张嘴瞪眼,“怎么,这么远你还骑自行车啊?”
    我抹了抹汗,摊开手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嘿,我习惯了,喜欢运动,不运动心里憋得慌。”
    “嗬——时尚,时尚,看样子你是个时髦派、新潮派!”没等高兴介绍,高兴的那位朋友已经主动伸出手来,满脸笑容地同我握手。
    我连忙笑脸相迎、伸手相握,紧接着主动给他递上名片,也给高兴递了一张名片。高兴的朋友接过我的名片,刚一端详,忽又叫了起来:“哟——胡先生还是个大博士哇,幸会!幸会!”我连忙说:“哪里哪里,一介书生而已。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不,今天我还不是求助于您?对不起,我还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呢——”我伸出手,希望他回赠我他的名片,不想他双手作揖连声说:“抱歉抱歉,敝人没有名片,我给你留个电话吧!”说着,他示意服务员拿来了笔和便笺,在餐桌上刷刷地给我写了名字和电话。我接过纸条,这才知道高兴的这位朋友叫王进财。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高兴这时候才介绍说:“王先生是一家投资咨询公司的经理,关系多,见识广,一会儿你向他介绍介绍你那边的情况吧!”
    “好的好的,不过咱们先点菜吧!王先生您喜欢吃什么,您来点一”我将桌上的菜谱递给了王先生。王先生也不推辞。接过菜谱一页页翻着,一挥手招来旁边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一五一十地点起菜
来,有上海大阐蟹、响油鳝糊、糖醋小排、油爆大虾、鸡鸭血汤、生煎包……看来他真是这里的常客,点起上海菜来熟门熟路。
    席间,王进财向我大谈生意经。从投资证券到投资房地产,从经营特色小吃到开生活用品超市,他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海阔天空、侃侃而谈,一下子让我这个商界的门外汉对他刮目相看,心想人家真
不愧是搞投资咨询的,知道得真是多啊!我禁不住一次次向他敬酒,并一五一十地将黄老板那边公司希望操作股票上市的事如实向他介绍,请他一定想办法帮忙。
    王进财咽下一口啤酒,抹着嘴唇上的泡沫和油腻,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高兴是我的铁哥们儿,他托我办的事我不能不办啊!”他搛了一口鳝糊,送进嘴里欢快地嚼着,继续说:“我同中国证监会的人都很熟,我的一个哥们儿在里面就是管公司上市资格
审批的,回头我找找他吧!’’我听罢内心一喜,连连道谢,又向他和高兴敬酒。为了表示敬意,我率先将刚斟满的一杯啤酒喝了个杯底朝天,连声说:“此事就拜托二位了,事成之后,一定会重谢!”言毕,唯恐对方不理会“重谢”二字,我迫不及待又将重谢的含义,按照黄老板的意思强调了一遍。
    王进财笑着拍拍胸脯,“没问题,我一定尽力!”说完,他将杯中的酒喝了。高兴也笑呵呵地端起酒杯。让酒杯翘了个底朝天。
    这顿饭,共花了四百六十块。结账的时候,我有些吃惊,因为比我早先的预算至少多花了两百块,但我还是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沪江香满楼,因为无论如何,几个月的辛苦付出终于使黄老板托我的事有了
进展,我没有理由不高兴。我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事情的下一步进展。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忙工作,我几乎天天盼着高兴给我打电话,期待高兴和王进财能给我带来与中国证监会朋友联系的有关信息。可时间一天天过去,高兴那边仍毫无音讯,时间一晃又过去数天。我禁不住给高兴打电话,问王进财那边联系得怎么样,是否有消息?高兴说没有,你耐心等待吧,这事急不得。
  没有办法,我只得等待。这一等又过去数天,仍没有消息。我再次给高兴打电话询问情况,高兴仍然说还没有进展,有进展我会告诉你的。我问:“都过去十天了怎么还没有进展啊?”高兴有些不高兴了,“你不知道眼下办事不容易吗?何况是这么大的事!”他有些不耐烦,不由我分说就将电话挂了。我也有些不耐烦,内心直骂高兴这小子怎么搞的,王进财那边不就是联系与中国证监会朋友见面的事吗,见与不见不
也就打一个电话的事么,怎么跟生个孩子似的那么难?
    内心这么想着,对高兴也多少有些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耐着性子等待。这一等,又过去了好几天,高兴那边依然没有半点消息。
    这期间,黄老板和他的女秘书小赵还分别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询问事情进展。每次接到他们打来的电话,我内心就不由自主地紧张,仿佛借债人被债主追债似的。那急促的铃声阵阵敲击着我的心鼓,每次都让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自打我宴请高兴和王进
财后,黄老板就像服了兴奋剂似的突然兴奋起来,原本对股市上市指标的欲望像气球一样又被吹大了,而且那气球越飞越高。我不但不忍心戳破,还仿佛被那气球吊起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尽管走的脚步虚
幻飘忽、趔趔趄趄,极不踏实,却也身不由己。
    转眼又过了一周,我又给高兴打电话,高兴一听是我的声音就有些不耐烦,说:“我正忙呢!你的事回头再说吧。”啪的一声,他又将电话挂了。我“噢”的一声,也放下话筒。心想那就等他不忙的时候回电话
吧。不料几个小时过去,高兴压根就没来电话。我有些生气,抱怨高兴这小子办事怎么那么不靠谱呢!抱怨归抱怨,却还是意识到应该主动给他打电话。刚拨着号码,转念却想:何不直接跟王进财打电话呢?毕竟自己已经与王进财认识,还宴请了他,何况他也给我留了电话呀!
    这么一想,我当即找出王进财的电话号码,给他打电话。电话通了,王进财一听是我,“哦”的一声,倒还热情。寒暄了几句,我就询问中国证监会那边的朋友联系得怎么样。他“嗯啊”一声,说电话已经联系了几次,证监会那位朋友老是出差,忙极了,根本没时间见面。我问那证监会的朋友何时能有时间?他说我也说不好,他确实太忙,只好再等等。他大概感觉到我的焦急,又说:“这事急不得,你知道全国有多少人都在找他们吗?喊,多了去啦!你想想他们工作本来就忙,又有那么多人找他们,即使有时间不也得排一
排、等一等吗?所以,你就耐心等吧!”话说到这份上,我只好对着话筒一再感谢王进财,同时极尽恳切之声请他继续抓紧联系中国证监会的朋友,力争能尽早安排见面。此刻我的心情不亚于旧时臣民拜见皇
上。没等我把话说完,话筒便进出王进财“哎呀这我知道这我知道”的声音,这声音显然带着不悦。
    我很无奈。“求人如吞三寸剑”,这是我们家乡的一句俗语,家乡父老时常用这句话形容求人办事的艰难。为了黄老板公司上市的事,我眼下何曾不是如此呢?你焦急,可人家未必焦急,你有求于人,可人家未必就将你当一回事。帮不帮你也是人家的事,何况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轨迹,你要想在人家正
常的生活轨迹上插一杠子,除了被动等待,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可事情不仅没有着落,我还因为给王进财打电话惹怒了高兴。
    我跟王进财打电话的当晚,高兴就将电话打到我家,气势汹汹地质问我:“谁让你直接打王进财电话了,你他妈的懂不懂规矩啊?!”我耳边嗡的一声,感觉突然间像被谁冷不丁扇了一巴掌,这粗鲁的话
会是出自高兴——我一向尊敬的博士生导师高教授的儿子的口?我疑心自己听错了,傻傻地又问了一声:“你……真的是高兴吗?我……我不明白你刚才说的什么?”
    “×,我说你他妈的懂不懂规矩啊,谁让你他妈的给王进财直接打电话了?”从话筒里进出的这句粗话一如炸雷,又一次在我家狭小的屋里炸响,惊得我目瞪口呆,就连妻子和儿子都吓愣了,都皱眉睁眼惊诧地望着我。我强抑着怒火,捂着话筒压低声音问:“高兴,你甭发火,有话好好说。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直接给王进财打电话,那天吃饭他不是给我留了电
话了吗?再说了,我几次给你打电话你都有些不耐烦。我想你可能太忙,我怕打扰你,索性就直接给王进财打电话了。”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你真他妈太操蛋,太不懂规矩了!”高兴在电话那头扔下这一句,不由分说啪地将话筒扣了。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抓着话筒愣愣地发呆,搞不清高兴到底为何不高兴,更搞不清自己到底哪儿不懂规矩了。
    事情还没办成,却莫名其妙惹了高兴不高兴,看样子希望更渺茫了。我仿佛不小心吃进了一只苍蝇,这让我心里异常憋屈、难受。更让我难受的是,我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不能直接给王进财打电话,
直接给王进财打电话这事难道就那么严重?难道就犯了天条?
    这天夜里,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上班,我迫不及待给我的导师高教授打电话,将高兴发火的事如实说了,并表达了心中的烦恼与惶惑:“高老师,我真不知道高兴为何不高兴了。”
    高教授听后不置可否,只是说:“是吗?我回头问问。,,我不住道谢,并强调说:“高老师,如果我真是惹高兴不高兴了,也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千万请他谅
解。”高教授答:“这个……你放心吧!”
    到了下午,高教授给我打来电话,说事情搞清楚了。生意场上人与人之间都是单线联系。就是说,谁给你介绍一桩生意,你只能与介绍人单线联系,不能越过介绍人直接联系他介绍的那个生意人,否则就
破了规矩,介绍人也会以为你想过河拆桥甩开他。
    原来如此!我“哦”的一声,恍然大悟,连声对高教授说实在对不起,我确实不懂得商界的这个规矩,内心直骂自己孤陋寡闻,对商界如此无知。高教授却说没关系,不知者不怪。我懊悔而又负疚地说:“高老师,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转告高兴,我确实不懂规矩,我不是故意惹他不高兴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无论如何请他一定谅解。”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异常诚恳,言语几近表白。高教授连声说:“没关系,你别往心里去,高兴那边我会同他说清楚的,你放心。”我相信高教授说这番话时也是真诚的,我毕竟是他的
学生,跟着他读了三年博士,我知道高教授的严谨、宽厚与仁慈。
    尽管如此,我还是惴惴不安,毕竟我惹高兴不高兴了。他真能原谅我吗?他是否还愿意帮我的忙?托他办的事是否还有希望?这一串问号像一条蜈蚣忽然间爬进我的心窝,让我感觉百爪挠心,焦灼不安,
疼痛难忍。毕竟,我费尽周折找到他,一心一意寄希望他能帮上这个忙,了却我帮黄老板弄到上市公司指标的心愿。我思忖着自己是否也该直接给高兴打电话,亲自向他道歉,可自尊心却不断阻拦着我做出这个决定。毕竟,高兴的粗言鲁语让我难以接受,他的怒火让我心有余悸。更毕竟,我怎么说也是个博
士、堂堂正正的知识分子,要不是为完成黄老板的重托,我岂能受高兴之辱≯思忖再三,我决定不给高兴打电话道歉,毕竟我已经同我的导师、高兴的父亲高教授事先沟通好了,让高教授去做高兴的工作不仅
效果会更好,我也有回旋余地。
    令我依旧不安的是,一连过去几天,高教授却没有给我打电话。高教授向儿子高兴转达我的歉意了没有,高兴到底是否能原谅我,对此我一无所知。
    就在我仍惴惴不安、想主动给高教授打电话询问的时候,我盼望的电话却主动打来了,但令我意外的是,打电话的不是高教授,而是高教授的儿子高兴。
    〃哦,是高兴啊?你好!”我拿不准高兴是否已经原谅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说话,出乎我意料的是,高兴不仅已经怒散气消,而且带来了好消息。
    高兴在电话中开门见山,“胡博士,王进财经理已经联系好中国证监会那边的朋友了,说好后天可以见面。你赶紧通知你老家的荷花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吧,让他们的老总赶快到北京来,准备好后天见
面。”我喜出望外,内心激动得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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