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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大明王朝1566-第9章

小说: 大明王朝1566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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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好事。浙江那边产的丝能跟上吗?”

吕芳故意沉吟。

嘉靖:“嗯?”

吕芳:“胡宗宪有个奏疏,本想回宫再给主子看。”

嘉靖是何等精明的人,一听便知话中有意:“是不是向朕诉苦?”

吕芳:“圣明无过主子。”

嘉靖:“诉苦的话朕就不看了,叫他有苦向内阁诉去。”

“是。”吕芳大声答着,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裕王。

裕王的面容动了一下,依然低头站在那里。

嘉靖站了起来:“今天的晚膳朕就不回宫吃了,在这里讨一顿斋饭吃吧。”

裕王立刻躬身答道:“儿臣等叨天之恩,谨陪父皇进斋。”

北京严府严世蕃书房

几支手臂粗的巨烛把这里照得通明,严世蕃又兴奋了,来回地走着。罗龙文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笔,满脸凝肃地望着严世蕃。

严世蕃一边走一边说道:“郑泌昌、何茂才他们的信你写,告诉他们不要理胡宗宪,放开手去干,死活也就端午汛这一个机会了!先把那九个县淹了,然后让那些丝绸大户准备好粮食买田。买完田立刻给我种上桑苗,我今年就要见蚕丝。”

罗龙文:“明白。胡宗宪那道奏疏怎么回批?”

严世蕃:“胡宗宪的奏疏我来批,得让他明白,他天上只有一片云,那片云就是我们严家!”

浙江总督署签押房

胡宗宪那张脸更显消瘦憔悴了,这时他坐在签押房的大案前,案头上静静地摆着他的那道批了红的奏疏。

“听说奏疏批回了?”像一阵风,谭纶迈进门就大声问道。

胡宗宪坐在那里仍然闭着眼,只是答了一句:“你坐吧。”

谭纶望了他一眼,坐下了。沉默了片刻,谭纶说话了:“上面给我来了信,京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他们对你有说法,你想知道吗?”

胡宗宪还是闭着眼:“不想知道。”谭纶一怔。

胡宗宪这时才睁开眼睛,却仍然不看谭纶,低声地说道:“我想,总督署你就不要待了,准备一下走吧。”

谭纶倏地站了起来。

浙江杭州沈一石织造坊

在这里出现的杨金水、郑泌昌和何茂才显然心情很好,领着他们的是一个穿着蓝色粗布长衫,脚蹬平底黑色布鞋的中年人,正微笑着把他们从门口引了进来。

这里也许算是大明朝当时最大的丝绸织造作坊了。一眼望去,一丈宽的织机,横着就排了六架,中间还有一条能供两个人并排通行的通道;沿通道走到底,一排排过去竟排着二十行织机。每架织机都在织着不同颜色的丝帛,机织声此起彼伏。

那中年人引着杨金水一行从通道的这端向那端走去。

“像现在这样织,每天能出多少匹?”由于织机声大,杨金水那提高了的嗓门显得更加尖利。

“现在是十二个时辰换两班织。”中年人也大声回道,“一张机每天能织六尺。”

“天天这样织,这样的作坊一年撑死了也就八千匹?”杨金水又尖声问道。

中年人:“是。我二十五个作坊,就这样织,每年也到不了二十万。”

说话间,一行人向通道的那一头走去。

浙江总督署签押房

“我不会走,也不能走。”谭纶望着坐在那里的胡宗宪说,“真到了朝廷要追究的那天,我谭纶在,就没有你胡汝贞的罪。”

“唉!”胡宗宪一声长叹,“都十年过去了,你谭纶还是没有长进。我也不知道裕王爷怎么会如此看重你。”

谭纶一怔,接着也不无负气地说:“你是说我还没有学到‘为官三思’那一套?”

胡宗宪定定地望着他,良久,才慢慢说道:“你说的是‘思危、思退、思变’那一套?”

谭纶不接言,也是定定地望着他。

胡宗宪:“那我就告诉你,我胡宗宪没有退路,也没有什么可变。”

谭纶这才接言:“那我这次本不该来。”

“是不该来。”胡宗宪这句话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谭纶先是一愕,接着脸上显出了一种复杂的失落:“看起来,还是他们知人。”

胡宗宪:“你说的是裕王身边那几个人?那我就直言吧,他们也不过高谈阔论,书生而已!”

谭纶一股气冒了上来。

“听我说完。”胡宗宪紧接着说道,“这一次你谭纶来,我这样做了,你谭纶不来,我也会这样做,你谭纶明天走了,我胡宗宪还会这样做!因此,用不着你谭纶来劝我怎样做,更谈不上事后要你谭纶来替我顶罪!”

谭纶又愕了,定定地望着胡宗宪的目光中露出了迷惘。

胡宗宪不再看他,自顾说道:“朝野都知道,我是严阁老提携的人。千秋万代以后,史书上我胡宗宪还会是严阁老的人。可你谭纶,还有朝里那些清流为什么还会看重我?就因为我胡某在大事上从来是上不误国,下不误民。我的老家给我竖了三座牌坊,我都五十多了,活到七十也就再熬过十几年,我不会让老家人把我的牌坊拆了!”

谭纶震了一下。

胡宗宪:“你们都自以为知人,自以为知势,可又有几个真知人、真知势?就说眼下由改稻为桑这个国策引起的大势吧,那么多人想利用这个机会兼并田地,浙江立刻就会有将近一半的人没了田地。那么多没田地的百姓聚在这七山二水一分田的地方,今年不反,明年不反,后年,再后年必反!到时候外有倭寇,内有反民,第一个罪人就会是我胡宗宪,千秋万代我的罪名就会钉死在浙江!就这一点,你来与不来,我都不会让他们这样干。你来无论是想劝我,还是想帮我,都只有一个后果,把大势搅砸了!”

谭纶懵在那里,许久才道:“你说明白些……”

胡宗宪:“当初你谭纶不来,我还可以向严阁老进言,也可以向皇上上奏疏说明事由,我可以慢慢做,比方把今年要将一半的稻田改种桑苗的方案,改成分三年做完。事缓则圆,大势尚有转圜的余地。”说到这里,他拿起案上的那个批回的奏本亮了一下,“因为你来了,我胡宗宪说的话就是这个结果,因为我成了党争之人!从上到下都把我看成了党争之人,你们想要我做的事我还能做下去吗?那样我要还能做下去,年初朝廷议这个国策的时候,他们早就阻住了,就不会让这个国策落到浙江!”

谭纶沉默了,两眼望着地面。

胡宗宪把那个奏本又慢慢放回案面:“现在不只我说的话上面不会听了,我想在浙江做的事只怕也不会让我做了。”

浙江沈一石作坊客厅

杨金水一行又被那个中年人领到了这里。

这个客厅大概也算是当时苏杭一带最大的客厅之一了。北墙上方隔着一张镶大理石面的紫檀木茶几,两边各摆着一把紫檀木雕花圈椅,东西两向一溜各摆着八把配着茶几的紫檀木座椅。最难得的是地面,一色的大理石,每块上面还镶着云石碎星。

一行人刚走进大厅,那中年人拍了一下掌,立刻便有无数的仆人端着茶具从两侧的小门里轻步走到每个茶几后摆设茶具。

中年人:“郑大人陪杨公公上座吧。”

郑泌昌:“你陪杨公公说话,你们坐上面吧。”说着他已然在左边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何茂才便在右边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杨金水在正中左边的椅子上一坐,接着手一摆:“你是主人,就坐这儿吧。”

中年人笑着欠了一下身子:“好,我好向各位大人说事。”说着也就在正中右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出来四个干练的男仆,提着四把锃亮的铜壶,轻步走到各人背后的茶几边,揭开盖碗,铜壶一倾,几条腾着热气的水线同时注进了各人的盖碗里。

一旗一枪碧绿的芽尖慢慢浮上了盖碗水面,都竖着浮在那里。

杨金水的鼻子往里吸了一下:“这茶不错!”

中年人笑着:“今年第一茬的狮峰龙井,赶在夜里露芽的时候采的。”

杨金水和郑泌昌、何茂才都端起了茶碗轻轻啜了一口。

“好。”郑泌昌赞道。

“是顶尖的上品。”何茂才跟着赞道。

中年人:“产得少,给吕公公和阁老、小阁老各准备了两斤,各位大人委屈点,每人准备了一斤。”

杨金水端着茶碗,瞥向那中年人,发现他面前的茶几上是一碗白水:“你自己呢?”

中年人笑着:“老习惯了,喜欢喝白水。”

“你看是不,都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杨金水将茶碗放向茶几笑着望向那中年人,“三千架织机,几万亩桑田,还有上百家的绸缎行、茶叶行,整天喝白水吃斋,还穿着粗布衣服,你这个穷装给谁看?〃

中年人:“卖油的娘子水梳头。我的这些织机绸行可都是为织造局开的。哪一天杨公公瞧着我不顺眼了,一脚踹了我,我照旧能活。”

字幕:浙江首富沈一石。

“别价!”杨金水提高了声调,“我敢踹你,严阁老和吕公公还不把我给杀了?”

沈一石一脸的肃穆:“言重,言重。”

杨金水也端正了面容,声音里透着兴奋:“咱们说正题吧。一年要多产三十万匹,上面打了招呼,十万匹让江苏的老胡干,二十万匹让你来干。照这样算来你至少还要增加三千架织机。盖作坊,造织机也得要日子,你干得怎么样了?”

沈一石望了望所有几个官员:“朝廷交办的事,累死了我也不敢耽误。关口是桑田,没有桑田供不了那么多蚕丝,增了织机也增不了丝绸。”

杨金水把目光望向了郑泌昌和何茂才,示意他们说话。

郑泌昌干咳了一声,说道:“桑田最多一个月就能给你,关口是你的粮食都备好了没有?”

沈一石:“大人们能给我多少田?”

郑泌昌:“按今年你要多产二十万匹算,需要多少田?”

沈一石:“如果是成年桑树,有二十万亩就行。可等到一个月以后改种,下半年仍是桑苗,至少要五十万亩。”

“好你个沈铁算盘!”何茂才大声接言了,“那多出的三十万亩最多后年也成了成年桑树了,那可就不止多产二十万匹喽!”

沈一石一笑:“我刚才说了,再多的织机,再多的绸行都是给织造局,还有各位大人开的。我就是想吞,没那么大的口,也没那么大的胆。”

郑泌昌、何茂才都笑着望了望他,又笑着望向杨金水。

杨金水却盯着他们问道:“马宁远呢?什么时候到?”

何茂才:“前天就去信了,从淳安赶来,应该也快到了吧。”

浙江总督署签押房

谭纶这时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坐在椅子上满脸沉思。

胡宗宪这时从书柜里拿出了一叠信,又走到案前拿起那封批回的奏本,慢慢走到谭纶面前:“批回的奏本,还有年初以来阁老、小阁老给我的信全在这里,你看不看?”问这句话时,他把奏本和信往谭纶面前的茶几上一摆。

谭纶瞥了一眼那叠信,又望向胡宗宪。胡宗宪那双眼也正深深地望着他。

谭纶:“我不看了。”

胡宗宪:“为什么?”

谭纶:“我知道得越多,你干得会更难。”

胡宗宪不说话了,接着慢慢背过身去,那双一直憔悴黯然的眼中这时闪出了泪星:“《左传》上说‘君以此兴,必以此亡’。我是严阁老重用的人,终有一天要跟着严阁老同落。哪一天大树倾倒,总算还有个谭纶替我说几句公道话。”

谭纶倏地站了起来,眼中也已经现出了泪光。

“该说的都说了。”胡宗宪紧接着说道,“你也不要回京,这个时候有你在浙江,他们多少会有点顾忌。裕王爷是以参军的身份推荐你来的,你这就到戚继光那儿去。官府乱了,军营不能再乱!”

“我现在就走。”谭纶抹了一把脸,疾步走了出去。

浙江沈一石作坊客厅

“什么?这件事要瞒着部堂!”马宁远立刻站了起来,一脸惊愕。

何茂才:“不是我们要瞒着部堂,是阁老、小阁老打的招呼。”

马宁远更惊愕了:“阁老和小阁老不信任部堂了……”

郑泌昌:“也不能说是不信任。那个谭纶在部堂身边,瞒部堂是为了瞒上面那些人。”

马宁远:“那还是不信任部堂大人……”

何茂才不耐烦了:“认死理,要怎样说你才想得通!”

杨金水立刻用目光止住了何茂才,笑望着马宁远:“我问你,你听胡部堂的,胡部堂听谁的?”

马宁远犹豫了一下:“当然得听阁老和小阁老的。”

“这不结了。”杨金水又对马宁远,“肯干事,认上司,这都是你的长处。可干事也不能指一指就拜一拜。你认胡部堂,胡部堂认阁老,你按阁老的意思办会错?”

“还有。”郑泌昌接着说道,“阁老叫瞒着胡部堂,用意也是保护胡部堂。免得谭纶他们知道了,捅到裕王那里,第一个问罪的就会是胡部堂。”

马宁远在那里急剧地想着。几个人都看着他。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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