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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战争与和平-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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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骑兵周围聚起了人群。离皮埃尔最近的是带着小女孩的麻脸姆妈;当巡逻队走动起来,她往前挪动了几步。

“这是要把你往哪里带呢,我亲爱的?”她说,“小姑娘呢,小姑娘我往哪儿搁呢,如果她不是他们家的!”她不断地说。

“Qu’est ce qu’elle veut,cette femme.”⑤军官问道。

①他不像普通人。

②噢,噢!他很像纵火犯。问他,他是谁?

③我不告诉你们我是谁。我是你们的俘虏。带我走。

④啊!啊!齐步走!

⑤她要干什么?

皮埃尔像喝醉了酒。看见他救出的小姑娘,他的情绪更加亢奋。

“Le qu’elle dit?”他说。“Elle m’apporté ma fille que je viens de sauver des flammes,”他最后说,“Adieu!”①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句无目的的谎话怎么会冲口而出,于是迈开坚定的洋洋得意的步子走在两行法兵的中间。

①她要干什么?她抱着我的女儿,我刚从火里把她救出来。别了!

这支法兵巡逻队,是奉迪罗涅尔之命派往莫斯科各街道制止抢劫、特别是捉拿纵火犯的几支巡逻队之一,据法国高级军官当天发表的一致意见,这些人是带来火灾的人。巡查几条街道之后,巡逻队又抓了五名俄国嫌疑犯:一个小店主,两名中学生,一个农夫,一个仆人,还抓了几个抢劫犯。但在这些嫌疑犯中,皮埃尔是最大的嫌疑犯。当他们被带到祖波夫要塞(那里没有拘留所)一间大屋子过夜时,皮埃尔在严格的看管下被单独监禁起来。

 第4卷1部1

在彼得堡的上层社会各界,鲁缅采夫派、亲法派、玛丽亚·费奥多罗夫娜派、皇太子派与其他各派,正在开展空前激烈的错综复杂的斗争,同平常一样,宫廷帮闲们的鼓噪淹没了各派人士的纷争。但是安定的、奢侈的、只操心现实中的一些幻影的彼得堡生活,还是老样子,透过这种生活方式,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意识到俄国老百姓处境的危险和困难。皇帝出朝、跳舞晚会、法国戏院仍旧像从前一样,人们对宫廷的关注、谋求职位和勾心斗角的现象还是和从前一样。惟有上层社会人士才竭力地使百姓记起目前的困难形势。老百姓窃窃私议,时局是这样困难,而两位皇后①各行其是,相互作梗。玛丽亚·费奥多罗夫娜皇后只关心她掌管的慈善教育机关的安全,作出将这些机关全部疏散到喀桑的部署。这些机关的物体都已包扎停当。而伊丽莎白·阿列克谢耶夫娜皇后在人们向她请示命令的时候,她用她所固有的俄罗斯爱国精神回答说,她不能给国家机关发布命令,因为这是陛下的国务,至于由她个人决定的私惠,她表示她将是这最后撤离彼得堡的人。

①玛丽亚·费奥多罗夫娜是已故沙皇保罗的皇后,而伊丽莎白是在位沙皇亚历山大的皇后。

八月二十六日,即是波罗底诺战役的当天,安娜·帕夫洛夫娜家举办了一次晚会,其中的重头戏要算是朗读主教向陛下敬献圣谢尔吉依神像所附的信,该信被视为爱国的教会辞令的范本。素以朗诵艺术享有盛誉的瓦西里公爵将要朗读这封信(他常给皇后朗诵)。据说,他的朗诵的要诀在于响亮而且动听,用那绝望的哀鸣和温柔的絮语交替地咬字吐音,完全不顾字句的含义,朗诵者时而在一个字句上发出哀鸣,时而在另一个字句上发出怨声。这次朗读,如同安娜·费奥多罗夫娜家所有的晚会一样,具有政治意义。今天的晚会,将有几位显贵出席,他们竟想去法国剧院看戏,应该使他们感到羞愧,并且要鼓舞他们的爱国精神。相当多的人已经到了,但安娜·帕夫洛夫娜在客厅里看到应到的人还没有到齐,因此,暂不进行朗诵,让大家随便聊聊。

彼得堡每日新闻中当天的新闻是别祖霍娃伯爵夫人的病。伯爵夫人几天前意外的生病了,错过了几次因有她出席而生色的聚会,同时听说着,她不接待任何人,并且没有请经常给她诊病的彼得堡的几位知名医生,而是信任某个意大利医生用一种新的不寻常的方法给她诊治。

大家都十分清楚,迷人的伯爵夫人的病,起因于不便同时嫁给两个丈夫,而意大利人的治疗方法就在于消除这种不便;但当着安娜·帕夫洛夫娜的面,不仅谁都不敢这样想,而且好像谁都不知道似的。

“Onditquelapauvretesseesttrèsmal.Lemédecinditquec’estl’anginepectorale.

“L’angine?Oh,c’estunemaladieterrible!

“Onditquelesrivauxsesontreconciliésgraceàl’angine…”①大家饶有兴味地重复着angine这个字。

“Levieuxteesttouchantàcequ’ondit.Ilapleurémeunenfantquandlemédecinluiaditquelecasétaitdangereux.”

“Oh,ceseraituneperteterrible.C’estunefemmeravissante.”

“Vousparlezdelapauvretesse,”安娜·帕夫洛夫娜走过来说,“J’aienvoyésavoirdesesnouvelles.Onm’aditqu’elleallaitunpeumieux.Oh,sansdoute,c’estlapluscharmantefemmedumonde.”②她对自己的兴奋莞尔一笑地说。“Nousappartenonsàdescampsdifférents,maiscelanem’empêchepasdel’éstimer,meellelemérite.Elleestbienmalheureuse.”③安娜·帕夫洛夫娜又补了一句。

①听说,可怜的伯爵夫人病情严重。大夫说,这是心绞病。心绞痛?呵,好可怕的病!听说两个冤家对头和解了,因为心绞痛……

②听说老伯爵很悲痛。当大夫说病情危险时,他像孩子似地哭了。 呵,这将是一大损失。这么迷人的女人。 你们在谈可怜的伯爵夫人吗?我已派人去问候过了。他们说她好点了。呵, 毫无疑问,这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女人。

③我们属于不同的阵营,但这不妨碍我对她表示应有的的尊敬。她是多么不幸。

一个冒失的年轻人,以为安娜·帕夫洛夫娜说这番话,意在揭开罩住伯爵夫人病情的神秘内幕,便不经意地对不请著名的医生,而由一位可能用危险药物医治伯爵夫人的江湖郎中表示惊讶。

“Vosinformationspeuventêtremeilleuresqueles

mienues.”①安娜·帕夫洛夫娜突然恶狠狠地攻击那个不懂事的年轻人。“Maisjesaisdebonnesourcequecemédecinestunhommetrèssavantettrèshabile.C’estlemédecininBtimedelareined’Espagne.”②安娜·帕夫洛夫娜就这样击败了年轻人,转身朝比利宾走去。这人正在另一个圈子里谈论奥地利人,他皱起面部的皮肤,显然随时准备把它松开,说出unmot”(一句俏皮话)。

“Jetrouvequec’estcharmant!”③他在谈一份外交文件,该文件连同被维特根施泰因,lehérosdePétropol④(彼得堡的人们这样称呼他),缴获的奥国旗帜一道送往维也纳。

“怎么,怎么回事?”安娜·帕夫洛夫娜问他好使大家静听她已知道的mot。

于是,比利宾复述了一遍由他起草的那份外交文件的原文:

“L’empereurrenovielesdrapeauxAutrichiens,”比利宾说,“drapeauxamisetégarésqu’ilatrouvéhorsdelaroute.”⑤比利宾放松面部的皮肤,把话说完。

“Charmant,charmant.”⑥瓦西里公爵说。

①您的消息可能比我的准确。

②但我从可靠来源得知,这位医生博学多才。他是西班牙王后的御医呢。

③我发觉这太妙了!

④彼得堡的英雄。

⑤皇帝奉还奥国旗帜,这些友好的误入歧途的旗帜,他是在正路之外发现的。(意在讽刺奥与俄结盟不久,又与拿破仑一道进攻俄国。)

⑥妙极了,妙极了。

“C’estlaroutedeVarsoviepeut-être.”①伊波利特公爵大声地让人感到意外地说。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他,不明白他这句话的用意。伊波利特公爵也带着开心的惊讶把目光投向四周。他也像其他人一样闹不清楚他说这句话的涵义。在他任职外交界时期,他不止一次注意到,以这种方式突然说出的话显得很机智,他一有机会便把首先涌上舌尖的话说出来。“可能,效果会很好,”他想,“要是没有效果呢,他们会弄不好的。”果然,就在尴尬的沉默气氛弥漫开来的时候,安娜·帕夫洛夫娜等待他来演讲的那个不够爱国的人物进来了,于是,她微笑着伸出指头威胁了伊波利特一下,然后邀请瓦西里公爵走到桌子旁边就座,递给他两支蜡烛和一份手稿,请他开始念。全场肃静。

①这是华沙大道,有可能。

“最仁慈的皇帝陛下!”瓦西里公爵严肃地开了头,环顾一下听众,好像询问有没有人要对此表示反对,但无人说话。

“最早成为国都的莫斯科城,新耶路撒冷,迎接自己的基督,”他突然把重音读在自己的字眼上,“像母亲张开的双臂接纳热忱的儿子,并透过迷雾,预见你邦国的光辉荣耀,他欢唱:‘和撒纳’,后代幸福啊!”瓦西里公爵用哭腔朗诵这段的最后这句话。

比利宾仔细观察自己的指甲,好多人都露出一付担惊受怕的样子,似乎在询问他们有何过错。安娜·帕夫洛夫娜像老太婆念祷词似地预见轻轻地重复:“让那胆大蛮横的歌利亚……”她低声地说完了这些话。

瓦西里公爵继续读下去:

“让那胆大蛮横的歌利亚从法国把死神的恐怖洒向全俄罗斯吧,忠顺的信仰,俄国大卫①的弹弓,即将突然击穿那嗜血狂妄者的脑袋。谨将这尊圣谢尔吉依——古代我国福祉的捍卫者的圣像,献给吾皇陛下。我痛心疾首,衰弱的体力使我不能面觐至为仁爱的圣颜。我向上天热忱祷告,求全能的主降福于正义的民族,仁慈地实现陛下的愿望。”

“Quelleforce!Quelstyle!”②朗读者和撰写者都受到了赞扬。

聆听完毕而受到鼓舞的安娜·帕夫洛夫娜的客人们,又谈了很久祖国的情势,并且对最近几天内战斗将要出现的结果作了各种推测。

“Vousverrez,”③安娜·帕夫洛夫娜说,“明天,在陛下的诞辰,我们会得到消息的。我有吉祥的预感。”

①迦特人歌利亚,非利士人的战士,被大卫用弹弓打死。见《旧约·撒母耳记》第十七章。

②多么有力!多好的文体!

③你们会看到。

 2

安娜·帕夫洛夫娜的预感的确证实了。次日,在宫中为皇帝祝寿而举行祈祷仪式的过程中,沃尔孔斯基公爵被叫出教堂,收到库图佐夫公爵的一封信。这是库图佐夫在战斗的当天以塔塔里诺沃送来的快报。库图佐夫写道,俄军一步也未后退,法军损失大大超过我方,这是他在战地仓卒呈报的,还未来得及汇总最后的情报。看来,这是一场胜利之战。于是,即时即地,就在教堂,为了造物主的帮助,也为了这次胜利,对造物主表示了感谢。

安娜·帕夫洛夫娜的预感证实了,因而,城里边整个上午都流露着欢乐的节日的情绪。大家都认为这是一次胜利,一些人已在议论俘获拿破仑本人,谈话废黜他和为法军择立新主之事。

远离战场,而且又在宫廷生活的环境中,是很难作到使事件的全部真相和影响力都反映出来的。一般事件围绕某一个别情事不知不觉地相继发生,现在正是这样,大快朝臣之心的事,既在于我们赢得胜利,亦在于胜利的消息正与皇上寿辰巧合。这是绝妙的一桩意外喜事。库图佐夫的报告也谈了俄军的损失,其中列举出图奇科夫、巴格拉季翁、库泰索夫等人。这种悲惨的事件围绕着库泰索夫阵亡一事,在彼得堡这个地区也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大家都认识他,陛下宠爱他,他又年轻又有趣。这一天,大家见面时都说:

“多么叫人吃惊。正碰上祈祷。库泰索夫的损失太大了!

唉,多么遗憾!”

“我对你们说过库图佐夫吗?”瓦西里公爵现在以预言家的骄傲神情说。“我从来都说,只有他才能战胜拿破仑。”

但是,第二天没得到军队的消息,大家的语声都显得不安起来。朝臣们苦恼的是皇上得不到消息,因而感到难受。

“皇上的情况会怎样啊!”朝臣们说,而且不再像两天前那样赞扬库图佐夫,他们谴责他成了皇上不安之源。瓦西里公爵在这天已不再称赞他所protège(赏识的)库图佐夫,而当人们谈起总司令时,只保持沉默。不仅如此,当天傍晚,仿佛有意要使彼得堡居民惊慌不安似的,事情都凑到一块儿了:又有一条可怕的消息来赶热闹。海伦·别祖霍娃伯爵夫人突然死于人们曾经那么饶有兴趣地谈论过的可怕的病症。在稠人广众的交际场所,大家都一本正经地说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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