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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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只不过,箭失了准头,常常是与你相距一步之遥,我心中疑惑,只想也许是同样有人发现了不轨企图,暗中阻挠。”
我心中惊涛骇浪,却听他续道:“鹿射杀大半后,皇上令人让开一条路,放生鹿群,备好绳索,欲乘机救下你。此时箭已渐歇,我清楚看见一名侍卫射出一箭,却是被身边另一个侍卫强按了一下,那支箭于是射中你所骑的鹿,接下来的事,你自己清楚,不必我多说了。”
我定定看着莫日根,他一脸无奈困惑之色。半晌,问道:“那救我的侍卫是不是脸很胖?”莫日根凝神细想了片刻:“当时情况混乱,我并没有细看,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是个胖侍卫救的你。”
我静思片刻,点头叹道:“那人是十三阿哥的人,欲杀我之人只怕不是皇上就是太子。”莫日根摇头道:“不是皇上,你遇险之后,皇上立即令我追上,且下令务必救下你。”我叹道:“倒真是难为了他的一片好心。”莫日根正色道:“采薇,我冷眼瞧着,皇上对你倒无诛心。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其实处境凶险,暗处的敌人随时会借机取你性命。你回宫之后,要多加小心,千万谨慎。”我点点头,暗想:太子此般心劳日拙取我性命,我躲得过一时,只怕躲不过一世。好在,宫中无鹿可逐,这般绝险之境,不会再现。
莫日根面现踌躇之色,欲言又止。我抿嘴笑道:“什么事?你我还有不能相告之言么?”莫日根微微一笑,“采薇,你没告诉过我四阿哥与你交情颇深?”我一愣,“我和他相交不深,有时甚至是水火不容,他对我虽无恶意,却也无好感。何有此问?”
莫日根纳闷道:“这就怪了,他今日冒奇险救下你,却是为何?”我答道:“他是为了十三阿哥,他虽冷漠无常,却对他这个弟弟视若珍宝,往日里瞧着十三阿哥的面上对我也是诸多容忍,今日之事,他说是为了怕十三阿哥伤心。”
莫日根点头叹道:“原来如此,我起先一路纳闷。你不知道,你一冲出,十三阿哥立即追上,四阿哥对皇上说了一句:儿臣去看看十三弟。便催马追上。我紧随他们之后,四阿哥那匹马是有来头的,是去年蒙古马赛的佼佼者,虽快却不至于追上鹿群。我却眼见着那马径直越过鹿群,直至于你并肩,我猜那马必是动过手脚。”
莫日根一指不远处,躺着一匹马,已奄奄一息,口中吐着白沫,道:“那马定是被细小尖锐之物暗暗扎在某处,负痛狂奔,才能拼死追上鹿群。四阿哥此举,实为兵出险着。这马已不能控制,只能向前奔,后果不堪设想”
我心中莫名慌乱,却不敢深想,只问:“莫日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莫日根认真凝视着我,语气诚恳:“采薇,我只想告诉你,哪些人是你的朋友,哪些人可以帮你,哪些人可以为你所用。我这么做,有些自私。我只想着你能在皇宫中安然度过一年,明年此时,小倔到了生育之龄,我会求皇上留下你来,助我一臂之力。其余的事,咱们再从长计议。”
我大力点点头,心中暖融融一片,笑道:“莫日根,我明白了,多谢你,我一定会珍重自己。明年咱们一定能重聚此处。”莫日根一笑,抱起我,扶上马背:“只能同乘一骑了,四阿哥骑走了我的马。”
我微笑不语,其实有些微尴尬。莫日根环住我,催马回赶,“采薇,今日之事,你只佯装不知,若是皇上问起,你也只说是我救下了你。”我点头,心中一动,莫日根虽然远离权力之争,却对权谋术数熟谙无比,心思细密。若是康熙爷知道四阿哥冒险行事,难免迁怒于我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莫日根扶我下马,行至康熙爷马前,伏下叩头谢恩。康熙爷问道:“你何以会在此处?”我正待提笔作答,远处一清越啸声,瞬间小倔已奔至我身边,莫日根替我答道:“回皇上,今日臣命采薇伴随小倔一整日,以求更为熟识马性。想来是采薇随着小倔到此处,身乏无力,便歇在此处,方有此祸。求皇上恕罪。”
康熙爷微叹一声:“罢了,起来罢!”转头吩咐道:“将那违旨不遵之人万箭射死!”一声令下,只见百箭齐发,只闻数声惨叫,围场当中一人被扎成了刺猬,鲜血四溅,双足乱蹬,眼见得就这么断了气。
我大骇,从未亲眼见过死刑,从未见过此等惨烈情境,一片天旋地转,竟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身在自己的小布城中,换上了洁净的衣服,背上的箭伤亦已敷上伤药,只觉清凉一片,不再厉痛难当。下地试走了一会儿,喜觉小腿未断骨,只是伤了皮肉,除了疼痛无力之感,一切完好。
布帐响动,兰叶端着一碗热粥进来,喜道:“姑娘醒了?饿了吧,王公公替你熬了清粥,先用一些吧。”我急需热量补充体力,遂也顾不得烫,三两口吃了个底朝天儿,兰叶在一边忍俊不禁:“就没见过你这么混不吝的主儿,今儿你可是名扬草原了,人人都知道我们饽饽房出了一个女中豪杰,敢和鹿角劲的姑娘。”我大喇喇一抹嘴,笑点点头,心中只道,我哪儿是豪杰,只不过逼上梁山罢了,横不能干等着被鹿踏死吧?
兰叶收拾好碗筷,转过身来瞧着我,忽而笑得神秘兮兮,“姑娘,莫日根管领对你不错呢,你”我佯怒瞪她一眼,这些人从来只认为男女之间只有情,没有谊,兰叶眨眨眼,笑道:“他起先来看过你,说是今晚的大宴他要唱一支曲给你听,你若能走,就去听听。”
兰叶搀扶着我行出帐外,夜色茫茫的草原上已是篝火片片,夜空中,朵朵礼花在天空中绽放。人群载歌载舞,饮酒嘻戏,欢腾一片,为康熙爷设的饯行之宴果然隆重。
我站在远处默默看着,心中涌起无限寂寞留恋,在人多时候最寂寞,笑容也沉默,这该是我最佳写照吧!
一阵马头琴响起,疾似骏马,轻似流云,携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豪迈气息飘荡而来。熟悉悠扬的音符,竟然是《月亮之上》。
我心念一动,莫日根曾与我有赌约,我若输了便要为他吹笛伴奏一曲,事实上我的确输了,试马之后,康熙爷再未“驾临”小倔。莫日根如此解释:“小倔太快,太出挑,总是一马当先,而随行侍卫落后许多。皇上不会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只图驾马的乐趣。”
我疾走几步上前,行至宴会场边一个无人角落,取出竹笛,横于唇边,清音与之相和。莫日根听到笛音,对我豪然一笑,昂扬高歌。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昨天遗忘,风干了忧伤
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
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涨
有你的远方,就是天堂
谁在呼唤,情深意长
让我的渴望,像白云在飘荡
东边牧马,西边放羊
野辣辣的情歌就唱到了天亮
在日月沧桑后,你在谁身旁
用温柔眼光,让黑夜绚烂
莫日根用汉语与蒙语各唱了一遍,他的歌声豪放高亢,穿透力和张力十足,感染了所有的人。蒙古长鼓舞、热瓦甫早已舞起欢乐的热浪,阿哥们亦不甘寂寞,纷纷下场,舞之蹈之。十阿哥与十四两人对扭,韵律十足,赏心悦目,他们不愧是草原上的民族,这种生而有之的激情遇到了导火索即火花四溅。八阿哥舞姿翩然,却不失男子豪气,他有一种轻灵舞动的美感,他果真有女人缘,与他对舞的是两位蒙古女子。十三更不必说了,在蒙古女子心中,他这般奔放自如的不羁,更合眼缘。十三左右逢源,身处花团锦簇中心,明明手忙脚乱却不时腾出眼睛瞪向我,目光中尽含威胁之意,唇边却又泛着礼貌的笑意,他还得应付身边的花花草草。
他亦对我与莫日根的友谊介怀,虽然我不认为任何人有资格干涉,哪怕是在心中。
我只觉好笑不已,气息不匀,连着吹错了几个音符,遂索性停了下来,只顾瞧着这难得一见的妙景。王公大臣们,皇亲国戚们,暂时忘却自己的身份与尊贵,无一例外,沉溺于这天籁之中。快乐会传染,我看着他们洋溢的笑脸,亦不由得心中欣悦。印记在心中,希望快乐可以储存,可以随心所欲取出。
却有一人例外,四阿哥独坐几边,只是不停饮酒,神情澹然无波,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我正暗自嘲笑他自命清高,却见他执碗之手有些微晃动,略略勉强举至唇边迅速饮尽,缓步走至康熙爷前长揖于地说了一句什么,因着距离与喧哗我并未听清,只见康熙爷微笑点点头,四阿哥离席而去。
我心中微动,他的胳臂是救我之时受伤了么?为着怕人发现所以不舞,以不胜酒力为借口提早离席?心中莫名不安,遂也与兰叶相偕离去。
侧卧于草地上观望星辰,视野有限却有一种不同的趣味。东边与西边的星光是不同的,东边的繁密熠熠,西边的稀落朗朗,真可谓平分星色。我不禁有些自得,自己总能于痛苦中寻找到快乐,背部的箭伤令我不能仰卧,却让今夜的我拥有两片天空。
箫声如水,悠悠飘来。我闭上眼仔细聆听,清澈,婉转,悠扬中又有些许凝滞。我心中微叹,十三心含妒意,曲由心生,今日这一曲失却了往日平和宽畅
天刚蒙蒙亮时,大队人马就整装出发。草原之行,我收获颇丰,一份弥足珍贵的平等友情。一份你侬我侬的依恋,小倔。一支生死相许之曲。一次惊心动魄的精彩遇险。还有十坛上好的蒙古酒,六蒸六酿的“萨林阿日喀”。我带走的一切,足以令我捱过一年无味的皇宫生活。
我留下了小倔,康熙爷令莫日根以小倔为饵,尽力捕捉更多的大宛驹。我留给小倔的是足够食用整个冬季的姜糖,生姜,健脾活血,冬季温补良品。小倔有广阔的草原,有我微不足道却倾尽关爱的一份关怀,它一定能温暖地度过这个严寒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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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京城已是金秋十月,菊黄蟹肥。江苏太湖进贡而来的螃蟹壳如盘大,煮到通红之后,无论取那一只,揭开背壳来,里面就有黄,有膏;倘是雌的,就有石榴子一般艳红的子。黄澄澄的油淌淌的直瞧得人食指大动,心痒难耐。
康熙爷亦爱此美味,直赞:“肥美无比,食后仍觉齿颊留香。”不过半月间已设了好几回蟹宴请几位阿哥或是爱妃们共享佳肴。贡蟹珍贵,宫女太监们当然也只有看的份儿,幸亏我品级不够,不用随侍一旁干瞪眼瞧着。
秋将去。十阿哥与十四却是拎着一篓螃蟹来饽饽房寻我,十阿哥嚷嚷道:“知道你这儿藏了好酒,今日献出来,爷要煮酒食蟹。”十四亦懒懒笑道:“欠我的酒可该还了!”
我心知他们不过是寻个名头让我也尝尝鲜,心领其意。遂烫好萨林阿日喀,小火慢煮一壶菊花醋,请他二人坐下。
任何人与我坐在一处,也只能不多言,气氛沉默却怡然。三人细细品着,时而相顾微笑,那二人却是饮酒多过食蟹。十四赞酒好,十阿哥却夸醋妙,淡淡菊韵与蟹香相得益彰。
我心中着实引十阿哥为平生知己,尤其是食与乐之事上,他与我有诸多共同喜好。其实我原本就是一胸无大志之人,在我还是我时,生平所愿就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吃好、喝好、玩好,快乐生活,快乐至死,足矣。我暗自下定决心,若有机会重返21世纪,一定生拉活拽上十阿哥,不留他在这儿“受苦”。
末了,十四不忘调侃我一句:“吃相甚为难看,惨不忍睹。”十阿哥加上一句:“向来劣,从此拙!”我大方点头承认,微笑不悔。反正我也没有当众出丑的机会,私下里教他们瞧瞧笑话,自己也能得些乐趣。
下了一场冬雪,世界清冷莹白,宫中却热闹忙碌。又至腊八,我心中悒郁,隐隐害怕,这个节日总是我的灾难日。
我不由得有些迷信,早早当完差,早早洗漱完毕,早早回房歇下,除非屋梁塌下,我今日可保无虞了。才刚躺下,小进子却宣我去收拾南书房,无奈起身,谁让自己是打工的命。
康熙爷今日未曾习书法,却是在读书,李德全见我进来,便行出屋外,静静将门掩上。我伏在地上,心中猛然一阵乱跳。康熙爷如常叫起,我起身垂首侍立一侧。
却忽听康熙爷问道:“既能说话,怎不开口呢?”我心头大震,忙跪伏于地,仍然不敢言声。康熙爷语气和缓:“起身罢,朕许你今日开口回答!”
我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