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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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银子的作用，或是见我也是个识趣儿知理的人，小德子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我知道了他是江苏人氏，16岁，进宫已5年了，在宁寿宫里当差，宁寿宫其实就是“寡妇宫”，住的是顺治帝宠幸过的妃子或是尚未有封号的宫女们，而我现在的职位是“婉侍”，负责太嫔的起居生活。。。。。。

　　　　“姑娘，到了，就是这儿！”转了个弯儿，看见一座四周由黄绿琉璃砖围砌透风灯笼矮墙的宫殿，匾额书“宁寿宫后殿”五字。

　　　　“采薇姑娘，这间是你的屋子，你先歇着，一会儿有教引嬷嬷领你去见太嫔！”穿过一条青砖铺就的甬道，小德子领着我来到一间小屋子。我微施一礼，笑道：“好的，有劳公公了。”看他走远，转身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脚上厚重的“花盆底”除之而后快，“呼！爽！”我长出了一口气，躺倒在床上，这花盆底就像孙猴子的紧箍咒，着实让人坐立难安。这才起身仔细打量起房间来，一桌一椅一几一床，很是简单，却不失整洁。棉被却是如今农村家庭中方能见到的蓝花土布，大雅大俗，倒也有几分别样的趣致。

　　　　“嗯哼！”身后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我回转身去，一个瘦高的中年宫装女人，神情严肃地盯着我，眼睛象一小撮火苗似地闪耀跳动，显示出她过人的精明。心中一凛，却也不甘示弱地回望着她。

　　　　她眉毛一挑，开口问道：“你就是瓜尔佳·采薇，新来的婉侍？”“是！”“今年多大了？”“13！”“家中还有什么人？可有兄弟姐妹？”“没有！”。。。。。。我耐着性子回答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无聊问题，这是在查户口么？待选秀女花名册里所有的资料不是都有么？正自不耐烦，却听她一声轻笑，“瞧你模样俊俏，年纪轻轻，又是独女，阿玛也是食朝廷奉禄的官员，却巴巴地送到这宫中来，怎知偏生到了这个冷清清的寡妇宫来，定是银子使少了，或是没使对地方，倒是枉费了你阿玛攀龙附凤的苦心了！”

　　　　一听这话，怒从心上起，我冷笑一声，道：“这位嬷嬷，不知怎么称呼？攀龙附凤，我怕是没这个资格，也断不敢有此想法。嬷嬷只不过问了我几句话，就能断言我有此心，想来是经验丰富，有此切身经历了？”

　　　　话一出口，就知要糟，这可不是文明平等的21世纪，对面说话的也不是家中那位百依百顺的阿玛，这个看着像“容嬷嬷”的厉害女人绝非善类，今天这样冲撞她，今后指不定要给我几百双小“花盆底”穿呢！心中不安，却仍旧直视着她的眼睛，等待着火山爆发，她表情复杂，却避开了我的眼睛，目光却落在我的脚上，我一低头，发现自己光着个大脚丫。

　　　　禁不住面上一红，赶紧穿上扔得东一只西一只的“花盆底”。她居然笑了笑，“我姓崔，是这宫里的教引嬷嬷，现下，你随我去拜见主子吧！”

　　　　忍着热辣辣的脚疼，我咧着嘴一歪一扭地跟在她身后，却不防她突然转身，冷冷地说道：“亏你还是满官大人的千金，满人女子的仪态规矩，你竟是一点不会么？过去也就罢了，既来到宫中，这规矩却是半点错不得的，犯了错，你自己受罚也就罢了，别连累了旁的人！你得仔细学着，今儿晚膳后你到我房里来！”

　　　　“是”我应了一声，低下头去。理亏的是我，占了人家小姐本尊的身体，却是没有一点小姐的仪态，不能害了人家受皮肉之苦，勇于认错，乐于改进，也是我为数众多的优点之一嘛！

　　　　大概是看我态度端正恭谨，和之前有所不同，她愣了一愣，随即转身自顾走去，走得那叫一个精神抖擞，那叫一个摇曳生姿，好似是刻意示范个好榜样给我瞧，偷笑：以我的天资聪颖，拍马追半年应该能赶得上了。

　　　　之前跟着小德子是打偏门进来，未曾见到正殿外居然有个宽绰开阔的院子，当中有一花圃，种着许多千日红，正是盛开之季，缤纷姹紫的，煞是好看，院中坐着许多两鬓苍苍的老妇人，三三两两，或喁喁絮语，或闭目养神。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能得见古诗中如此凄寂、哀怨的画面。一时竟是看呆了，想着自己若是不能回去，怕是也要过上这种寂寞无奈的生活，心中惶惑，竟掉下泪来。

　　　　一抬头却见崔嬷嬷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自知失态，紧赶几步上前，她淡淡道：“走罢！”我再不敢东张西望，只老实跟着，心中却是千百遍地埋怨自己实在不够淡定。

　　　　拐了个弯儿，一座小院子就在眼前了，看崔嬷嬷整了整已经整齐得不行的衣领，知道这必是太嫔所居之所了，自己也整了整，努力打点起精神，这也算是“面试”呢，得给人留个好印象不是？推门进去，只听见崔嬷嬷说：“太嫔吉祥，奴婢崔玉玲给娘娘请安”，说话间，人已经跪在地上了。我也赶紧依葫芦画瓢，低头跪下。

　　　　“嗯，吉祥吉祥，都起来吧！我这儿不拘这个礼儿！”一个温柔慈祥的声音传来，见崔嬷嬷站起身，走上向前去，我也站了起来，却是低头站在一边。

　　　　“娘娘今儿个觉得怎样？可好了些么？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崔嬷嬷无比温柔地问道，我心下暗觉好笑，这就是所谓的“媚上欺下”了吧？变化也太快了吧！不去当戏子真是浪费人才啊！

　　　　“不碍事，不必去麻烦皇上宣太医了，不过就是些老年病罢了，这个姑娘就是新来的婉仪么？上前来我瞧瞧！”知是说我，于是走上前去，方抬头看清了太嫔娘娘的容貌，很是温婉的一个女人，花白头发一丝不乱的扎成“一字头”，脸色有些青黄，岁月的痕迹掩盖了一切，只一双温柔幽静的眼睛证明主人曾经的美丽。当真是“红颜暗老白发新”，我心下暗叹。她拉住我的手，对崔嬷嬷说：“这孩子长得挺俊，白白嫩嫩的，透着股伶俐劲儿！”

　　　　我心中很是窘迫不自在，只微笑不语。

　　　　娘娘微笑看着我，“你可识字？”“家母是汉人，教过奴婢几日，奴婢倒也识得些许汉字！”我认真答到，太嫔很是高兴：“好！你以后就在我身边伺侯着，芙蓉出宫后我正愁没人给读书呢！”“？。”我口中应道，明白〃面试〃成功，复又跪下谢恩。

第4章　杂技
“啊！”虽然已经是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下床，我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天！深身酸痛，活像昨晚没睡觉却叫人暴打了一顿。
　　　　
　　　　想起昨晚，崔嬷嬷美其名曰训练我的仪态，让我头顶着一碗水，规规矩矩的站了2个时辰，不禁在心里叹息，就这么个寡妇宫里的教引嬷嬷都能有权力把我治得服服贴贴，更别说皇子、格格、娘娘们了，这皇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一定要早日找到古井，离开这鬼地方。在离开之前，只能“俯首甘为儒子牛”，对皇家这些人一定要敬而远之，千万不能有任何瓜葛纠缠。
　　　　
　　　　“吱呀！”门突然开了，我一惊，立马正襟危坐，却见一位年纪和我相仿的小丫头端着一盆水走进来，看着我笑了笑：“姑娘已经醒了？奴婢给你您梳洗梳洗吧！”“你是？”我有些疑惑，我不也是进宫当奴才的么？也有人伺候么？只听她笑道：“我叫雨枝，是这宁寿宫里的芳婉，崔嬷嬷吩咐过，打今儿开始，由我来伺候姑娘。”“哦，是这样，那以后麻烦你了！”我微笑道，心里却颇不以为然，伺侯我？还是监视我？这个崔嬷嬷好像一见我就不喜欢，总觉得我进皇宫另有所图，想飞高枝儿，怕影响她的地位。她却不知道，我的确是“另有所图”，可却是图着尽快离开这皇宫。她的位置我才不屑争呢！
　　　　
　　　　离家之时，阿玛给了我不少银子和银票，叮嘱我要“笼络”身边的人，这个小丫头倒是不能给，别真的让崔嬷嬷以为我另有所图，又想法找碴儿。
　　　　
　　　　“姑娘，您长得真好看，头发也这么柔顺漂亮。”雨枝一边给我梳着头，一边夸赞道。“呵呵，过奖过奖，你也长得不赖啊！”被人这么直白地夸奖我还真是不习惯，可这宫里的人好像就好这么说话，看来我以后得习惯这种赞美方式了。“卟哧！”她笑了出来，“姑娘您说话可真逗！我可比不上您，我如果长得漂亮点，也能去别的宫当差了！”她顿了顿又问道：“姑娘，您是怎么来的咱这宫里的呢？我可是瞧见好些个不如您好看的姑娘都被挑去服侍皇上皇子们了！”
　　　　
　　　　我心里暗笑，果然是个“粽子”，这么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开始执行间谍任务了！扫了她一眼，我淡淡地道：“我额娘去世得早，阿玛公务繁忙，没功夫好好教导我！偏我性子又野，所以阿玛把我早早送进宫来，是想让崔嬷嬷这样的能人高手好好管教管教，也好知书达礼，娴静大方！伺候哪位主子也都一样，都是皇家尊贵的主子，你认为有什么分别么？”
　　　　
　　　　看我这么“义正词严”，她一时不好意思，脸上讪讪地，低下了头：“姑娘说得是，奴婢多嘴了！”我心下有些不忍，这才多大点年纪的小姑娘啊？于是微笑看着她：“雨枝，你很想去别的宫当差么？这里不好么？”她抬起头，眼里竟有泪光闪动，“奴婢家是汉旗军出身，爹爹前几年去世了，家里没了经济来源，却还有两个弟弟年纪尚小，娘拉扯我们很是不容易，所以我去年进宫做了宫女，想着能贴补一些家用。这宫里各宫宫女的例钱倒是一样多的，只是别宫的主子赏钱却比咱宫的要优厚许多，所以奴婢想着能换个。。。。。。”
　　　　
　　　　“对不起，雨枝，我刚才说话太重，你别放在心上！家里有困难，你这么想，原是应该的，只是别到处和人说！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哪！”没想到这小姑娘有这样的背景，我还当和我一样都是八旗人家有钱的主儿呢！直后悔自己那“牙尖嘴利”的嘴，这要在我们那年代，这小姑娘也是祖国的一花骨朵儿呢，我这可是犯下了摧残祖国花朵的恶行了！想了想，又安慰她道：“雨枝，你这么能干乖巧，以后一定有机会当个“优差”！”
　　　　
　　　　“真的么？”她又笑了起来。唉，真是个孩子！“真的！”我肯定地点了点头。“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替我把头发梳好，千万别给梳太紧，我怕疼！”。。。。。。
　　　　
　　　　我的工作倒也不累，每天只是早上问安后就呆在宫里无所事事，中午娘娘午睡起身后，给她念念书，捶捶腿，洗浴打扫这些粗重活儿有低一级的芳婉、柔婉做。说白了，我就是一做伴的，太嫔是个性子和善的人，加之身体不好，每日里昏昏沉沉倒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床上渡过的。只每天念书的时候，方见她有些精气神儿。
　　　　
　　　　说起念书，幸好大学时学校图书馆有个港澳台刊物室，都是繁体字，因为那会儿特迷恋刘德华，所以常去那儿找娱乐新闻看，也正因为这样，才认识了不少繁体字，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太嫔每日里只让我念诗经，饶是这样，我还是有些许字，认不得，碰上了我就含混跳过，她却会一一纠正我。天！看来她是全能背下来了，却不知还要我反复念它做甚？可却不敢多问。
　　　　
　　　　宁寿宫外人来得极少，所以日子过得倒也平平静静，无风无雨。
　　　　
　　　　只是每晚仍要去崔嬷嬷房中练那“顶水”杂技，算算，从我入宫到现在10余日，风雨无阻，夜夜必练！身体酸痛倒也罢了，却是害我没有半点时间去寻找古井。今儿是中秋节，只盼她能大发慈悲，放过我。心中暗暗祈祷，不知是我的祈祷感动了老天，还是她突然善心大发，晚膳后，她叫住我：“采薇，今儿不用来我房里了！最近你倒也有些长进，以后改为每晚一个时辰吧！”
　　　　
　　　　“谢嬷嬷！采薇定加倍努力，不辜负嬷嬷的教诲！”我心中狂喜，福了一福，面上却是淡淡的表情。
　　　　
　　　　回到房中，坐了一会儿，探头看外面，崔嬷嬷房中的灯亮着，知道她正忙女红，没功夫找我的碴儿。于是悄悄从偏门出来，往东六宫方向去，路线是早就向雨枝打听好的，为了怕记不住，还画了幅地图随身带着，今天是中秋节，皇上宴请了所有的嫔妃和皇子们，在宫中设了满汉全席，后宫里人一定很少。这会儿不断有京戏锣鼓声传来，看来宴会还没结束，我得乘此良机寻找古井。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我却无心欣赏美景，只急急找寻延禧宫。钟粹宫、承乾宫、景仁宫、景阳宫、永和宫，刚才都曾经路过，却独独不见延禧宫。眼看宴会就要结束，正心急如焚，一转头，仿佛见到有座黑影，像是一座楼阁。走上前去，借着月色看清了扁额，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