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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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敲门声,“进来”,我敛了思绪。雨枝捧着一匹布料进来,笑道:“姑娘,娘娘说您酿的青梅酒甚好,这是她赏您的。”我接过来一瞧,嗬,上好的宫织云锦布料,细腻软绵,宫织就是非同凡响,雨枝与我会心一笑。
我现在是绣庄的“董事长”了,锁吉是CEO。上个月我的绣庄总算是开业了,锁吉送进宫一些绣布,我嘱托雨枝替我找几个姑娘闲暇时做做绣活儿,前几日“前线”反馈回来的消息极好,打着“宫绣”的招牌,竟是供不应求了。
那批绣活里卖的最好的是“鸳鸯”,绣活儿我干不来,欣赏的眼光还是有的,鸳鸯很眼熟,除了“针神”崔嬷嬷再无人有此功力。在这宫里,明令禁止不允许宫女揽绣活儿,主要还是怕宫女给主子们做活计儿的时候偷工减料,省了织布自己用。我提供原材料,又计件给银子,自是有许多人乐意为之。
我知道崔嬷嬷不稀罕挣这两银子,为的只是和我的情谊,而且她私下里告诉了太嫔,太嫔娘娘隔三差五便“找茬”赏布料给我,为的是能让“宫绣”这个招牌名符其实。我也很“懂事儿”做出不少新鲜奇巧的点心,只是我心知肚明,我酿的青梅酒,不过尔尔,为的,只是太嫔娘娘能巧立名目罢了。。。。。。
哦,对了,我的绣庄名为“无针坊”。手中无针、心中有针、无针胜有针。
我希望自己能心中无爱,无爱胜有爱。
梦转纱窗晓 正文 第30章 安慰
章节字数:4390 更新时间:07…08…10 13:06
六月的傍晚,气息里飘荡着烈烈阳光的余屑,还有一点点暴晒之后的干涸与倦怠。
我穿过青石铺就的长长甬道,尚未冷却的青石升腾起一丝丝的热气,直灼得人心烦气燥,想着要回房好好浸个冷水浴。门外忽然闯进一个中年嬷嬷,神色惶急,嘴里不住嚷嚷道:“管事的人呢?快出来!”
崔嬷嬷闻声而出,来不及叙礼,中年嬷嬷已连珠炮般地蹦出一串话,道:“裕亲王薨了,皇上下旨所有人需着孝服三日,以表哀思。别宫的奴才们都已领了孝服,独缺你们宁寿宫,赶紧清点人数,派个伶俐人跟我去领孝服!”
崔嬷嬷略一沉吟,回头看见我,问:“采薇,宁寿宫里当差人数多少你可知?”我想了想,答道:“公公6名,宫女12名!”崔嬷嬷赞许地点点头,道:“你去一趟,按各人尺寸大小领了来。”“是!”我应道,随来人而去。
托着一大摞孝服,我步履蹒跚略有些艰难的往回走着,分量倒也罢了,只是这二十来套孝服叠加在一块儿,高高的一摞,挡住了前方的视线。
“你们说八哥能上哪儿去呢?”十阿哥熟悉的大嗓门乍响于前方。我一惊,努力探了脑袋看过去,除了八阿哥,其余的“四人帮”都是一身孝服,行色匆匆正朝我走来,本想转身避过他们,转而一想,被孝服遮住了脸,他们也认不出我,遂慢腾腾迎上前去。
十四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仓皇,“八哥平素那么稳妥的一个人,偏生这个节骨眼上犯糊涂。现下,所有人都侯在乾清宫,眼看皇阿玛就要下令起驾裕王府亲奠裕王叔,八哥他却一摞挑子,不知所踪。他也不是不知道皇阿玛待裕王叔的心,今日怎的如此糊涂?”
“罢了!十四弟,别说这个了,八哥必是难过之极,找个清静地儿独自伤心去了。这么着,你我分头去找,不论能不能找着,半个时辰内,咱们乾清宫会合,若皇阿玛问起,只说八哥伤心过度,又吃坏了东西,身子不爽,先混过眼前这一关!”说话的是九阿哥,到底年纪大些,遇事也冷静些。
擦身而过,他们仨心中有事,果然没留意我。我加快脚步匆匆跑回宁寿宫,回到房间换上孝服,想起方才听到的话,想起八阿哥待我的恩情,终是坐不能宁,从小德子身上“扒”下孝服,嘱他再去领一套,匆匆赶往“沁绿”。
其实我也只是权且一试,想那“沁绿”,僻静雅宁、水榭楼阁,确是一个适合独自品味寂寞、伤心之所在。
彼时,月牙儿悬挂在黛兰色的夜空,高远清亮,月光轻若柔纱,委婉冷艳。水面清圆风举荷,轻风送拂,池中零零散散的荷摇曳出清远的冷香。。。。。。。
八阿哥一袭长衫,是极淡极淡的那种蓝色,默立于亭内,周身弥漫着一种无言的忧伤。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福身说道:“八阿哥吉祥。。。。。。”八阿哥转过身来,我的话霎时哽住,我原以为会看见一张泪流满面的脸,至少是悲痛欲绝的表情。
可是他居然在笑,淡淡、薄薄地笑着,可是这笑容却透着那么悲凉凄绝的意味。难道真是大恸无泪?大恸无声?
我怔着,不知该说什么好,终于,眼光扫到手中的孝衣,方期期艾艾道:“八阿哥,十阿哥他们在找您,皇上即刻就要起驾前往裕王府吊唁,只差您没到,我给您送孝衣来了。”递上孝衣,八阿哥接过,轻轻抚过孝衣,修长的手指弧线优美,我却分明看见它们在微微颤动中散发着无限的伤感。
八阿哥缓缓说道:“印象中,第一次见王叔时,我刚刚五岁,皇阿玛对我从小管教甚严,所以我五岁时就跟着哥哥们在上书房听师傅们讲学,我满心的不乐意,只想跟着大阿哥捉鸟雀,滚铁环,故而无心念书。跟着师傅学了一月有余,自个儿的名字也写不好。这一日,皇阿玛前来上书房检查功课,我央了侍读替我写了功课,皇阿玛知晓后,罚我在上书房外跪一日一夜。我跪着,跪着,又冷又痛,伏在地上大哭认错,皇阿玛还是不肯原谅我。恰好,裕王叔来找皇阿玛议事,替我求了情。。。。。。”
八阿哥停了一停,继续道:“第二日,裕王叔特地前来上书房,拉我到一旁对我说了一番话,到现在我依然一字不漏的记着,他说:“胤?,你可知你皇阿玛为何罚你?不是因为你不会写字,是因为你弄虚作假。咱们大金的后人,就像草原上奔腾的骏马,勇往直前,永远不知道退缩,性子也是一等一的直爽利落。一是一、二是二,会写就会写,不会也没什么打紧,咱们可以好好学,但不能乘伪行诈。你可明白?他还说:“咱们草原上的男儿都应该像太祖努尔哈赤那般,争当“巴图鲁”,为了大清朝流血不流泪,知道么?”我那时候年纪小,似懂非懂,可是裕王叔豪气干云的神情我却是铭刻在心。”
我静静地听着,他此刻只需要一双安静倾听的耳朵,不是么?
八阿哥远目天空,嘴角扬起一抹清冷的微笑,却无法控制的微微抽搐了几下:“我记着王叔的话,此后我努力的认字读书,皇阿玛再怎么斥责我的字不好,再怎么惩罚我,我都不再弄虚作假找人代替,也不再流泪。裕王叔经常来看我,鼓励我,给我带福晋亲手制的糕点。每次见到他的赞许的笑容,我就浑身充满了勇气与信心,觉得自己是最聪明最优秀的皇子。后来渐渐长大,十来岁的孩子总是淘气的,和兄弟们斗了嘴,哥哥弟弟们总骂我是“辛者库罪妇”的儿子,刻意疏远我,上哪儿玩都不带上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是独来独往,没人说话,没人做伴!裕王叔表面上不说什么,却频频请旨接我出宫到裕王府,让王府的两个堂兄日日陪我骑射练字,考查功课时,王叔每回都评我第一。堂兄们都戏称王叔偏心鬼,是我的阿玛,不是他们的阿玛。而我却在心底里高兴雀跃,那是我少年时最快乐的日子,我心里也把王叔当阿玛一样敬着,爱着。直想着长大后必有所作为回报他老人家的信任与期许!”
八阿哥垂目看着那袭白得刺眼的孝衣,悲切道:“而如今,却是天人永隔,子欲养而亲不在了!”终于,有一滴泪缓缓流过八阿哥如玉的脸庞,“啪”一声滴落于地。
我的心一颤,春风得意的八阿哥竟有这么凄寂的童年?皇父不待见他,兄弟们排挤他,他那么无助,那么彷徨,唯有裕王爷的疼惜,我想我能明白他对裕王爷的感情了。
就像现在的我,那么热爱自由的一个女孩,被放到这么森严壁垒、处处危机的绝境,实在不会奢侈到要爱,一个安慰性的拥抱就能把寒冬化为暖春,就像崔嬷嬷之于我,就像小德子、太嫔、十三、甚至是眼前这位伤心难忍的八阿哥之于我。
我的眼睛不自觉有些酸涩,可我知道此时不能、不该、只是陪着他流泪,我眨一眨眼,捏了两个小拳头在眼睛上揉着,假哭道:“胤?好可怜啊,真可怜啊!”偷偷看一眼八阿哥,他正一脸惊诧,尚是梨花带雨的眸子竟流露出一丝惊恐,我心中好笑,他大概以为我中邪了。
我继续装痴扮傻,哭道:“皇阿玛好偏心啊,真偏心啊!给胤?取了个那么难写的名字,胤?、胤祉、胤?、胤祯、胤祺、胤祥,哥哥弟弟们的名字笔画都很简单,就只有胤?的笔画最繁复、最难认、最难写啊。人家年纪又小,还怪人家写不好,偏心之极啊!”
八阿哥渐渐了悟,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笑容,虽是淡淡的,却没了方才的悲凉,我停下来,黠然一笑道:“八阿哥,您小时候可是这样向皇上求饶认错的么?”
八阿哥斜扫我一眼,道:“我可没你这么的恣意妄言!”我立即松了一口气,笑看着他,不搭腔。他能这么的用言语挤兑我,想是暂时抛却悲思了。那就好,我害怕男人的眼泪,特别是这般如花美男的眼泪。
八阿哥静静看着我,目光温柔平和,眸中没有十三那般烫人的柔情,所以我也能安然自处。突然问道:“上回你当首饰是为了兑银子给陈一林么?”冷不防他这么一问,我怔了一下,忙福身回道:“是,采薇还要多谢八阿哥物归原主之情,又一次相助之恩!”八阿哥点点头道:“难为你思虑周全,年关里忙得很,又随着皇阿玛巡视河工,没顾得上安排,我原没想到太子一回来便会召你,幸而你自己个儿也有预备,否则这回怕是不那么容易替你解围。”
我微笑道:“反正没出事儿就好,而且也多亏您把太子哄出去喝酒,总之还是得谢谢您。”
八阿哥浅浅一笑,盯了我一会儿,突然走上前来,伸手温柔地捋开我额前的几缕散发,幽幽一叹:“采薇,你真是个奇怪的姑娘,有时有不符年纪的稳妥与周全,有时又这么的任性与。。。。。。”他没继续说下去,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急匆匆取了孝衣回宁寿宫,急匆匆换了孝衣,又急匆匆赶来“沁绿”,定是仪容不整,发丝散乱,极不“规矩”的模样儿。
我有些赧愧,遂低头不语。“喜欢草原么?”八阿哥低笑一声,问道。我抬起头,看他神色复常,从容不迫,暗叹皇子们掩饰情绪的功力一流,他方才的真情流露大概是百年难见,这会儿许是找点别的话题遮掩过去。我点点头,八阿哥一笑,动手自解衣襟。
我大惊失色,猛然退后好几步,他做什么?我喜欢草原和他脱衣服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八阿哥见状哈哈一笑,戏道:“要不,你替我换?”我这才觉悟过来,他是要换上孝服。
我撇一撇嘴,说:“我不会,您自己个儿麻利点快换上吧,我先走了,十阿哥他们在乾清宫侯着您呢。”八阿哥不为以杵,笑道:“你去罢!”
我转身便走,转头看见十四疾走而来,嚷道:“八哥,您真在这儿,叫我好找!”我避之不及,只得上前请了个安,十四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心中不快,瞪什么瞪?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拿着荷包四处炫耀,引得十三又来闹我。这小子真是和“八百万”有得一拼,喜怒不定。终是不敢瞪回去惹火烧身,只快步朝宁寿宫而去。
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八阿哥所言,他问我喜不喜欢草原,大概是别有用意,难道是看在今晚我安慰他的份儿上,要带我去木兰围场?那敢情好,这足不出宫的生活可把我闷坏了。
而且八阿哥为人颇为君子,不似十三那么的“奸诈”,还和我讲条件。
嘿嘿,呼伦贝尔大草原呀,在现代我一直没个足够长的假期可以“一亲芳泽”,若是能在18世纪洁净无污染的蓝天下一睹芳容,岂不快哉?
注:1、八阿哥所言有关裕亲王福全的一段话,史书上有零星记载,具体细节无人得知,我只是自己想像描写出来的。虽不尽然,却也不失实。
2、八阿哥的字一直不为康熙所喜,倒是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