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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大国无兵-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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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等分析一下这三个口号的玄机。

“反清复明”——斗争,重建旧王朝,回到昨天,即便不是倒退,“遗民”气也显得太浓重了。这口号,注定要在历史进程中趋于陈旧、落伍。

“反清灭洋”——两个拳头出击,两面树敌,斗争性强了,却必然陷于两面夹击之中而无法生存。

“扶清灭洋”——拉一个,打一个,保一个,反一个,放弃一贯的国内斗争目标,专力于排外;如此则有利宣传,有利生存,且有受招安、修成正果的机会。

朱红灯是个聪明人。为了“反清复明”的需要,开始他以明朝朱氏皇族自吹,得分不少;如今,再打出“扶清”的旗号,又可得到清朝皇族的赏识。翻云覆雨,左右逢源,有政治头脑,是个人物。

后人无须对朱红灯放弃“反清”大目标予以责难,由“反清”到“扶清”,即便并不表现一个老百姓的国家认同或信仰回归,最少表示了一种话语统一。可惜,朱红灯没留下关于两个口号变换的理论文章,这也使后世的政治理论家难于爬梳出义和拳的“代表”精神及理论创新。

“扶清”的口号一喊出,乐坏了山东巡抚毓贤。

毓贤(?—1901),字佐巨,内务府正黄旗汉军。监生出身,以同知捐赀为山东知府。光绪十四年(1888)署山东曹州知府,任内“治盗不惮斩戮”——以缉“盗”之名,杀“大刀会”成员二千多人,由此获“屠伯”之号。刘鹗《老残游记》中写的那位发明“站笼”的“玉大尊”玉贤,即影射此公。因为心肠硬,下手狠,毓贤官运亨通,在先后出任山东按察使、布政使、江宁将军后,于光绪二十五年(1899)三月,继李秉衡、张汝梅后,为山东巡抚。④

仇视民众,也仇视洋人,这是李秉衡与毓贤的共同点。基于这一信念,当他们发现义和拳(大刀会)斗争目标转移为“扶清灭洋”的时候,便随之调整了“以剿为主”的策略,改为“剿抚并用”或“以抚为主”。毓贤的这一招,是对义和拳的利用,也是对朝廷政策的利用。就在毓贤出任山东巡抚的前一个月、即光绪二十五年二月,皇帝下诏,申谕各省督办“团练保甲”。⑤ 中央既然有了政策,毓贤自然可以充分消化、落实这一政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毓贤开始了对义和拳的改造。

“毓贤闻其仇教也,即不问其拒捕之罪,反奖为义民,出示安抚,改其名曰义和团”。⑥ 你朱红灯不是高喊“扶清灭洋”吗,我“毓小辫”就承认你“爱国”,爱国不分先后、不分朝野嘛,只要你将义和拳的“拳”字改成“团”字,“义和团”就成了本抚院统一领导下的“团练”,就是合法的群团组织,登记在册,正常活动,官民一体,上下相安,何乐而不为?不要忘了,在打起“义和团”大旗的时候,还要高扬一面“毓”字旗,山东一家,别无分店,切记切记!

义和拳其实是一个既充满年轻人狂躁、又充满年轻人幻想的组织,“反朝廷”从来与“敬朝廷”一皮两面,能吃皇粮,谁掘草根?于是山东境内的“义和拳”纷纷打起“义和团”大旗和“毓”字号大旗。“义和拳”向“义和团”的转变,“拳匪”向“义民”的转变,朝夕完成。

官办“义和团”成了山东省的新生事物。

招安,原来是最有市场的政治交易。

不论义和团们认帐不认帐,朱红灯的领袖地位已经被毓贤取代了。离开山东之后,毓贤转任山西巡抚,他曾经不无自夸地表白:“义和团魁首有二,其一鉴帅,其一我也。”⑦ 这位“鉴帅”,即原山东巡抚、后巡阅长江水师的李秉衡。李秉衡,字鉴堂,故称。但话说回来,毓贤虽自称“义和团统领”,也只能虚统虚领;义和团既然人多势众,枪刀在手,如虎归山,如蛟潜水,又怎甘受官府约束?在毓贤担任山东巡抚的十个月内,义和团并未履行其“扶清”与“灭洋”的任务,倒是给山东的治安制造了不少麻烦。

姑以朱红灯一支义和团为例,扫描一二。

朱红灯(1850—1899),原名守财,改占鳌、逢明,终改红灯,号天龙。山东泗水县柘沟镇宋家河人。因为他在光绪二十四年(1898)初为避水灾去了山东长清县大李庄(此庄今属齐河县)舅父刘亭水处行医谋生,且又在此拉起了义和拳,故有人又误认他为长清人。

因为朱红灯自幼练过几日拳脚,又懂些医术医道,所以在行医过程中与使枪弄棒、难免跌打损伤的义和拳们有了亲密接触。传说,朱红灯年轻时曾参加过邹县宋继明的白莲教起义,这给他参加义和拳打下了思想基础。在大李庄一扎根,朱红灯就在这里建立了他的第一个义和拳坛口。焚香拜神,叩头起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朱红灯的义和拳队伍飞快壮大。加之朱红灯又以明朝朱姓皇族后裔标榜,自然被推举为长清县的义和拳首领。当年六月,朱红灯率人攻打长清县徐家楼等地教堂,并抢掠了柴家沟、前庄、后燕等村的富户,这便引发了长清财主民团的围攻。⑧

光绪二十五年(1899)二月,朱红灯率队从长清转到茌平县开辟第二战场。先在五里庄,后在三十里铺,设坛建团,并扩展到姚庄、八里庄、马沙窝、王莫庄、琉璃寺、大柳庄、南关、西关、双营、林庄等地。四月,即相继焚烧梁庄、王相庄、马沙窝、八里庄、业官屯、姚家庄等地教堂,同时喊出“先学义和拳,后学红灯照。杀了洋鬼子,灭了天主教”的口号。至茌平仅三个月,朱红灯在茌平的八百六十多个村庄建立了八百多个坛口,义和拳众达到数万人。⑨

就在这个时候,他以长清、茌平义和拳龙头老大的身份又结识了茌平、高唐、禹城、平原各县的义和拳首领,如心诚(本明)和尚、徐福和、王立言、刘太清、于清水等。同年夏天,朱红灯将辖下“义和拳”改名“义和团”。⑩

当年八月中旬,平原县杠子李庄发生教民与拳民冲突。先是教民被拳民拘押,求救于县令,县令蒋楷于八月十八日(9月22日)派二快总役陈德和率马队、捕快前往处置,捕拳民六人。该村拳民李长水抗拒失利,遂向朱红灯求援。九月五日(10月9日),朱红灯调高唐、茌平、长清三县义和团精壮及曹州大刀会会员共五、六百人,赴平原杠子李村救援。接朱红灯令,平原、恩县义和团亦集二千人同至。九月七日(10月11日),平原令蒋楷率众去杠子李村弹压。朱红灯打出“天下义和团扶清灭洋”大旗,分四人一小队,以“轮起轮伏”、“轮进轮退”战术与官兵对抗。官兵伤数人,败走。这是朱红灯对官军的第一次胜利。·輥·輯·訛

蒋楷以朱红灯聚众事上闻。毓贤命济南知府卢昌诒会同后补道台营官袁世敦、平原知县蒋楷,率官兵进剿。此时,朱红灯率义和团众二千多人驻扎在距平原县城西十多里、且与恩县交界处的森罗殿,他的下一步设想是攻打恩县的刘王庄、庞庄教堂。

九月十四日(10月18日),朱红灯义和团与袁世敦官军马队战于森罗殿前。官军杀义和团二三十人,捕十六人,官兵死十余人。这是朱红灯部义和团与官军最大的一次较量。很显然,义和团败了。战后,朱红灯与心诚和尚、于清水等人率部转移于禹城县丁家寺,会商了下一步战斗意向。在十月初二(11月4日)大闹苗家村后,朱红灯与心诚兵分两路,朱红灯南下长清,心诚南下茌平北与博平。十月十三日(11月15日)朱红灯攻打茌平大张庄教堂。十月十五日(11月17日),二人复于博平县花园寺(华岩寺)会师。驻花园寺一带休整期间,十月十七日(11月19日)义和团内部于小张庄发生分金内讧,朱红灯被两个同伙砍伤。两天后(11月21日)的夜晚,济东道吉灿升、游击马金叙率兵突袭花园寺,捕获朱红灯。又二日(11月23日),心诚和尚被外甥出卖,于杨庄被捕。义和团的另一个首领于清水,为手下出卖,不久亦被捕。朱红灯、心诚等被捕后,囚于济南大狱。他的战友王立言、徐大香等人,在十月底至十一月份两次攻击禹城县天主教总堂韩庄教堂,不克,怒而火烧禹城十七处教堂。这次焚教堂,招致各国抗议。清廷决定撤换山东巡抚毓贤。毓贤十一月二十四日(12月26日)离任。提前两天,他于十一月二十二日(12月24日)处死朱红灯和心诚和尚,将义和团对清政府的仇恨留给了他的继任者袁世凯。·輥·輰·訛

朱红灯这一盏“灯”熄灭了。尽管高喊“扶清”(又有“顺清”、“保清”之倡)的口号,还是死于清政府的屠刀之下,这是朱红灯个人及千百万义和团团民的共同悲剧。从历史的变局来看,朱红灯又是幸运的。用他的一盏“灯”,点起燎原大火,玉石皆焚,人神同难,让国家民族在“罪”与“罚”的劫数中经受着“存”与“亡”的考验。

朱红灯与“朱红灯现象”,已经沉淀为中国历史的遗产。这份遗产,既非贱如粪土,亦非贵如金玉;而目下,两极性的评价也还在对立着。在下无意于调和毁誉,仅想借了朱红灯的兴灭,点击“群众运动”的“必然性质变”和“必然性灾难”。

注意点之一:朱红灯高喊“扶清”,并没有“扶清”。他走的,仍是历史上一切造反者的旧套路——聚众闹事。“众”,越聚越多;“事”,越闹越大;在自觉与不自觉中,又回复到“八卦教”、“白莲教”们的“反清”主题。由此,我们推定:剥离了口号的伪饰,朱红灯的义和团以及后朱红灯时段的义和团都是“反清”的、造反的组织。

注意点之二:朱红灯高喊“灭洋”,其实是在为他自己引燃拳教矛盾、激化拳教冲突、甚至明目张胆的毁教行径,作一种“民族沙文主义”的包装。由此,我们又可以推定:

自外国教会势力进入中国,“教”与“民”的矛盾就存在着,但尚可维持在相克相生的平衡状态;是义和团的无度烧杀造成了中国特色的、仇外的“宗教迫害”或“宗教灭绝”。

让我们对上述两个“推定”做一点补充性说明。朱红灯之前,山东各地分散活动的义和拳基本上在“法”的范围内活动。以平原为例,光绪二十五年(1899)四月,有天主教士高风仪控告张泽鸥、张安业毁坏教堂。平原知县蒋楷立案侦查,情况属实,便命当地地保负责修缮教堂。蒋氏还召来当地义和拳首领王治邦之子王甲三,告诫他勿挑教民冲突,王甲三亦予应允。事后,蒋楷不无自负地表白,处理这次拳教冲突“官不笞一人,民不费一钱”。·輥·輱·訛 蒋楷的立场也十分鲜明,在处理杠子李庄教民冲突时,他曾说过:“白昼抢劫,例有明条,聚至多人,情罪尤重。” 因为拳民打人抓人在先,所以他才带领捕快抓了拳民六人。

待到朱红灯将义和拳做大做强,超出了一村一坛,大到横行七八县(长清、平原、禹城、恩县、茌平、博平、齐河、高唐),领有八百六十村,设有八百坛,聚众数万人的时候,平原知县蒋楷已经奈他不得,只好上报山东巡抚。毓贤虽有亲信义和团之心,也只能派出省一级的兵、府一级的官前去弹压。森罗殿战斗,既印证毓贤“信拳”为假,又印证了朱红灯“反清”是真。

至于朱红灯辈在队伍壮大过程中不分青红皂白,焚烧所有教堂,残害一切教民,这显示了群众运动的凝聚之力首先是将它的领袖人物雕塑成践越人道、践越法理的权力怪杰。

对于中国的义和团运动而言,朱红灯是个里程碑式的人物。说他缔造了义和团,略显勉强;说他“改造”了、“提高”了义和团,则言不为过。

是他,给义和团竖了一面“团”的旗帜。

是他,给义和团一个“扶清灭洋”的口号。

是他,让义和团跳出坛社,在一个广阔的空间范围内流动壮大。

也是他开创的烧杀抢劫的生存模式,最终让义和团运动完全失去控制,失去理性,走向败亡。

朱红灯为义和团运动流淌下第一滴血。作为报复,义和团让官方及教方的洋人与非洋人流淌了第二滴血。而第三滴血,则是从中华民族的血脉中流淌出来的——四亿五千万两白银(相当于清政府六年的全国财政收入、全国四亿五千万人民每人承担一两白银)的赔款,本息相加,累计赔付白银九亿八千万两;拆除大沽口炮台、及从大沽到北京的所有炮台,中国人的首都从此将变成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在英、德各国扩大在华特权的同时,俄国人出兵,侵占我国东北大片领土,仅在海兰泡一地便屠杀中国居民五千多人,在江东六十四屯屠杀中国居民二千多人……

流血是一个“罪”与“罚”相互累加的过程。因为有“侵略”与“反侵略”的时代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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