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王妃-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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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说了,你给我出去!”箫如然已然再也无法经受这样的惊吓,他将宓可抱了起来,抱进自己的怀里,来回的在房间里跺着步子,所有伺候着的宫人们都被他的举动吓到了,他们跪在门前,看他们的皇上像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抱着自己的玩具一般,带着奇怪的神色,就那么反复的走来走去。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鬓上,他嘴里不停的唠叨着:“回去就回去,我送你回去就是,只要你没事,明天我们就回去,好不好?回去啦!你不要倔了,也不要吓我了,我不强留你便是,只要你好好的。”
他带着哭腔的边说边笑,心里闷闷钝钝的全是撕心裂肺的疼,怎么会这样?难道他真的是孤星?今晚才发现,原来爱与在一起从来都不相关,他爱她,那么深的爱,用尽全力想留下她,但是却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他的固执会害死她,他不能看她死,她必须活着,即便不是跟自己在一起。但只要她能活着,他还可以听到关于她的那些鲜活的趣事,那真的是比什么都要好的感觉。
时间很快又过了两天,女子慢慢恢复了心脉,却也一直都没有醒来。
卫羽凌每天都来看她,但他从来不进殿门,就只是站在殿旁的窗边远远的看着。他每天都会那么默默的看上几个时辰,看着那个大败过他的男人,那个全东岳最尊贵的男人,他抱着天天给自己授课的嫂子,抱着自己三哥最爱的女人,像疯子一样的在房间走来走去,对着宫人们里呼来呵去。他想起女子每日的陪伴,还有那传教时温暖的软语,想起他颓废之时她抱着他说别怕,我陪着你。他透过那细致的雕花大窗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有的时候他会冷笑一声,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皱着眉头在思考。他知道他的父皇死了,因为中了毒,他二哥亲手下的毒,但他并没有预期的那般难过,甚至他连想哭的感觉都没有。他是败军之将,他如今被软禁在别国的皇宫,靠着别国的皇帝对他嫂子的爱而苟延残喘,寄人篱下。没有人去隐瞒他,这样的时候,也没有人去在意他是不是南朝的皇子,在这个陌生的宫廷,除了屋里躺着的那个女人,对谁来说他都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如今这里每一个人的心思都是系在这锦园之内,系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她如果死了?皇上会不会又发神经?南朝的那个新皇帝会不会又挥军来杀?
直到第七天,卫正轩入陵那天,女子再次清醒过来,此时的宓可,三魂似乎都已经少了七魄,但是她是真的醒了。
那一天据辰星史书记载,从南都皇城到皇陵之前连绵几百里浩浩荡荡全是着白衣的南朝将士,百姓们自发的组织了凭吊的队伍,漫天的白花和纸钱,他们崇敬他,发自内心的崇敬,不是因为他是他们的皇帝,而是因为他实实在在带给了他们几十年的风调雨顺和国泰民安。瑞王与前太子平亲自扶陵,每走十步便朝棺木行叩拜大礼三次,走到皇陵前的时候两人的额头早就是血肉模糊。
卫正轩,年轻时排行第七,封号轩王。他二十五岁即位,在位三十五年,一生励精图治,政绩卓著。二十八岁在归元尊者的建议下他首开科举之制,为南朝招贤纳士,成就了一大批名臣战将。三十岁时他开始推行均田制,肯定了土地的所有权和占有权,减少了田产纠纷,有利于无主荒田的开垦,从而对南朝农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起了积极作用,赢得了南朝百姓的万众一心,他毕生积极抵抗别国势力侵略,提议四国精确边界,以重州为界,三番五次亲征排除别国滋扰,定鼎天下,巩固了南朝的经济文化基础,使得南朝的经济政治水平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四国之首,为别国马首是瞻,因其文治武功,后人称为南朝第一帝。
“几日了!”女子颤抖着声音,问向身边的云来,有个东西将胸口紧紧攥了起来。
“夫人,今天是第七日,也是南皇陛下出殡入陵之日。”云来深吸了一口气,她自然知道女子在问什么。
“皇上呢?”女子侧着身子,但依旧狠狠的咳嗽着,每咳一声她的身子就缩起一点,那身子被覆盖在明黄的龙被下活脱脱像一只弯曲的虾仁一般。
“皇上在上朝,下了朝他即刻就会过来,夫人放心。”云来用温水小心的沾在她的唇上,让她不至于口干舌燥。
“我是什么病?”过了很久女子才缓缓又是开口。
“太医说夫人不是病,是郁结难舒,加上之前伤寒的身子一直没好,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所以才这般难受。皇上已经让人去配药了,这几天这东岳有名的大夫都进宫,夫人放心,云来相信这些个日子过了,夫人就会好起来。”女子轻笑悠然,很是轻松的回答,让宓可看不出半分虚假,两人一言一语之间却是打破了这锦园连日的沉寂。
含臻听脉以后又让云来喂了女子一剂汤药,见到她一饮而尽也放下了心弦,心知她的险恶一去,应该会缓和一段时日了。此时看似平静,但女子的面色依旧苍白,她示意云来扶她起来,靠在床头,就那么愣愣的打量了一番锦园的里里外外,这个皇帝的御用军机之地,如今满室药香,还真是如太医院一般厚重。她双目仿佛是燃烧的炭火,带着幽微奇异的火光和那琥珀色的伶俐,过了很久,她才再次开口,但双手却有轻微的痉挛轻晃,“云来,给我打扮打扮吧,晚上我想在这里请皇上吃饭。”
“好的夫人。”女子微微一顿,带出些惋惜,但马上就一口应了下来。
箫如然知道她醒了,提前退了早朝,飞一般的赶到锦园,一进园子他就看见云来远远的在给女子挽发,一系雪衣之上,三千青丝就那般随意的洒在她赢弱的身后,她半闭着眼靠在椅背之上,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他悄悄的从云来的手里接过木梳,坐到她的身后,发丝在他指间滑过,柔顺得每一寸都划痛着他的心。他突然想到从她来了东岳几乎就是厄运不断,受伤、生病,究竟是无意还是因为他是孤星。如今就连那好不容易被卫羽坤养得丰盈了一点点的身子,也被再次搞得残败不堪。他从怀里摸出那只在天涯楼拍来,又被她用来伤了自己的蝴蝶钗子,轻轻的替她插了上去。
“在眉苏的时候坤也会这样为我挽发。”女子没有回头也没有睁眼,只是把头靠向男子的胸膛,就那么轻轻的絮叨开来。
“在我家乡有个说法,若是男子为女子挽发,那便是白头之约。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是我高中时学过的古文,那个时候的真是对爱情充满了向往和期许。这一晃都十多年了,这些年辗转南北,宓可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何得何能能得这天下间最为尊贵的男子为我挽发,但这份情,宓可会永远记在心尖,一生不忘。”女子微微的喘息着,这几句话她说得很慢很累亦很费力,但箫如然听得很清楚她不再是称自己梅朵,那个只属于卫羽坤的梅朵,而是用了自己的本名。
箫如然闻言轻哼了一声,微微侧身,让她靠得更加舒服一些,寒日里的阳光照着他沉静清癯的容颜,映衬着锦园的红墙黄瓦和那一身皇袍,整个人都散发出威严的光华,让人不敢正视。
“我想回去了,好吗?虽然我说过要你心甘情愿让我回去,但是我突然发现我的时间好象不多了。”有风从园子外面吹了进来,拂动着他金色的流云衣袂,一抹青丝被撩起,扫在他苍凉的脸廓之上,将他的黑眸都染成灼亮。
“好,我让人去准备,明日,我们就出发。”男子轻笑着缓缓的接上女子的话语,但这一句却宛如闪着寒光地利刃一般狠狠地划过自己的心头。终究留不住了,他花尽心思不过就是想她回到自己的身边,却换来个如此惨况。这些日子,他与白浊的对话时刻闪耀眼前,若是能活,他是真的宁愿她活着还是让她死在自己身边?
女子心头大喜,这一喜,好似郁结也舒缓了不少,她悠悠的睁开双目,抓起男子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掌心,一边抚摩着上面的风霜脉迹,一边带着笑意,“如然会亲自送我吧?宓可想如然送我。”
“恩。那是自然。”他居高临下,只淡淡瞥了一眼,轻声道。
女子地笑意在得到他的肯定之后更为添彩,欢愉之色直达眼底,苍白的脸上居然泛起一抹红润,“真好,如然你不知道,你是可儿见过这天下最好的帝王。”
“是么?”男子苦笑,终于他改变自己最初给她留下的印象,但是他们却要分离。
“是啊,啸桀虽好,但生性憨直,没有如然的聪明与智慧,若是在我家乡,如然定也是众多女子心里的男神与偶像。”
“我知道偶像,还知道你的偶像叫刘德华,总有一天我要把他宣来,看看他与朕比起来究竟有何不同。”男子突然温和的笑了起来,就似一个得到老师夸奖的孩子一般很有几分得意。
“呵呵,刘德华?这是谁告诉你的?”女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空气里瞬间晕染出一丝雨过天晴的晴色。
“曹为啊,那小子告诉我,你的偶像,我也派人去寻过,却始终都找不到此人,不过你放心,只要他不死,我定能把他找到你面前来。我也想看看可儿最初心仪之人,是何模样?”
女子大笑着摇头,她早就忘记了哪年哪月对曹为提起过刘德华是自己的偶像一说,自然是笑到不行。无意举目望去,森重严谨的锦园之中,宫人们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们,他们目光各异,有躲闪畏惧的,却也有惊喜万分的,但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打扰两人的默契。
“以后对宫人们客气一些吧,一个好的领导要懂得笼络人心,人心齐,泰山都可移。你看这宫里宫外,大都视你为洪水猛兽一般,可见你平时多么严厉。”女子收回目光,忐忑的拍了拍男子的手,帝王之位历来都是风口浪尖的顶端,他若一直是这样的性子,终究是要吃亏。
“曹为有大才,对百姓更有悲悯之心,他爱钻研,有想法,会变通,可为相才;陈锋文武双全,心思细腻,忠心不二,值得重托;诸葛冥虽然迂腐守旧,但根基牢固,大是大非看得清楚明白;司马序为人谦逊,学识渊博,自然能震朝岗,但他太过严谨正直的性格终究不好,或许会招来杀祸;洛子山早就被你架空,他原本就无将相之风,全凭运气,在这个位子久了被人拉下马是迟早的事情;汪晋为为人太过奸猾,此人要防,不可让其坐大;王莽与雷大奎虽为大将军,但谋略有限,边境可守,大战难当;古达尔我没有见过,但他连自己的师傅都可以背叛,就算再有谋略,也不能深信;倒是差佬,这些年我越发看不懂他”说到这里女子很是犹豫的顿了一顿。
“你自己切莫轻心,差佬他原本就是心比天高之人,多次被你遏止,想必也是有怨气的,若是你烦他与你作对,不如就让他去边城守防得了。”女子三言两语将男子身边的重臣全数点评了一番,她不知道多少年后,她今日的无心之说仿佛都成了铁一般预言。
“看你平时不闻不问,想不到心思却也如此谨慎。”男子心中一动,脸上笑容缓缓收敛,有些索然无味的看了一眼靠着自己的女子,挥手之间为她抹去发稍上的尘埃,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这般关注自己的身边人,并且会这般认真的提醒。
“这些是你的内阁之事,我是外人,本就不该多言,但古语有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说得对的,如然听着就好,不对的,也不要笑话。如然虽然少了白颜,但身边依然有值得信任的谋臣,但是武将和南朝比起来却薄弱了很多,所以定不能掉以轻心。若有机会,如然不如亲自栽培几个贴心将才。我虽见不得战争,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自然界的规律,谁也打破不了,只是希望,能免则免。”
箫如然凝望着女子,眸中却全是动容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她既然如此关心自己,凭她与卫家关系,这些话她是不该也不能与自己道来的。两人就这般闲聊了一天,倾心相述,推心置腹,女子多是劝戒和提醒,很多话,白颜曾经也对他提过,但他终究没有上心,而从宓可嘴里说出来,却变得无比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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