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英雄-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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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他这文山市长没法干。
赵安邦倒也坦诚,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老于,实话告诉你,我没投小方的票,我看好的那位经委副主任没能通过答辩,进入前两名,我就被迫弃权了!”
于华北不禁一怔:赵安邦真是官场另类,不给人家投票的事只有他敢公开说。不过,既然这位省长敢在他面前说,也证明了一种态度,看来过去的真没过去。便也不客气地说:“民主投票选市长,你省长竟然弃权,这也算一绝了吧?”
赵安邦说:“我不弃权怎么办?你们端上桌的就这俩桃核,我不吃还不行吗?!”话一出口,又发现不对头,忙往回收,“哦,这比喻不恰当,我收回!”
于华北笑了,“安邦,这话你可收不回了,这说明你对小方是有成见嘛!”
赵安邦显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老于,你别误会,过去的都过去了,我是觉得方正刚不太适宜在块块上主持工作!这位同志你清楚嘛,在条条里呆的时间比较长,头脑灵活,能吹会侃,可却不太务实,省级机关出了名的方克思嘛!”
于华北有些不悦,“安邦,你这阵子去没去过文山啊?文山工业新区那片厂房高炉可不是吹出来的!过去方正刚是没机会上到这种干实事的位置上来嘛!”
赵安邦辩驳道:“咋就没给他干实事的机会?老于,一九九七年我们不是安排他到金川县当过县长吗?结果呢,下去还不到一年,整个县委班子联名告他!”
于华北本来不想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和赵安邦发生争论,可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哎,安邦,一九九七年你是不是也有些片面了?只听一面之词就做了个重要批示,搞得我们都不好说话了!你是不是也该改变一下对人家小方的印象了?”
赵安邦没接这碴,说起了文山工作,“文山工业新区的情况我都知道,他们市委书记石亚南没少向我汇报,看来他们是为文山经济启动找准了定位啊!”
于华北有了些兴奋,“这才是公道的评价嘛!安邦,石亚南、方正刚这个班子思路清晰啊!提出了工业强市、钢铁开路的大思路。过去我在文山搞过电子工业园,后两届班子又上过食品加工什么的,其实定位都不是太准。文山是我省传统的重工业城市,钢铁和煤炭是基础,就得在钢铁上大做文章,做大做强嘛!”
赵安邦却兴奋不起来,“文山这么大搞钢铁,会不会捅娄子呢?我这几天听说,新区的钢铁规模从二百多万吨一下子扩张到了七百万吨,有没有这事?”
于华北说:“对,对,是有这事!正刚和亚南同志代表市里向我汇报过,我记着呢!”掏出笔记本看了看,“二百五十万吨的铁水,二百三十万吨的炼钢,二百万吨的轧钢,还有个二十万吨的冷轧硅钢片,规模七百万吨,气势磅礴呢!”
赵安邦咂了咂嘴,“这正是我担心的:老兄,上面可在吹宏观调控风啊!”
于华北没当回事,“哎,安邦,你是不是小心过分了?文山的钢铁开路和宏观调控有什么直接关系?把文山建成我省北部的新发动机,是你代表这届政府提出来的,对文山搞点特殊政策——法无禁止即自由,不也是你老兄建议的吗?”
赵安邦不知在想什么,“是的,是的,只是有些问题……”却没说下去。
于华北狐疑地问:“安邦,你是不是发现了啥?文山到底哪里不对头了?”
赵安邦醒过神来,“我只是担心。石亚南这位女同志可是敢闯敢冒的主,方正刚又是靠民主上的台,也急于出政绩,他们会不会背着省里乱来啊?老于,有个情况你知道吗?去年文山国企大搞破产逃债,把四大国有银行全惹毛了!”
于华北说:“安邦,那我告诉你,这是旧闻了,银行债务现在全解决了!”
赵安邦并不官僚,“这我知道,他们鬼得很,以省里拨下的三十二亿买下了四大国有银行的一百零五亿的债权!银监局的同志年前还给我送了个材料,说是金融创新!我怕的是解决了旧债,再烂了新债!现在上面的精神可是压缩信贷规模,减少固定资产投资,前不久中央还开了个会,总理当面和我打过招呼的!”
于华北有些吃不准了,“你的意思,宏观调控会影响文山这轮经济启动?”
赵安邦点点头,“总会有影响吧,看来文山经济发动机的启动不太是时候!”
就说到这里,赵安邦的秘书小林敲门进来了,说是某能源大省的省长来电话拜年,问赵安邦接不接?赵安邦说,哪能不接,我们汉江还指望他们的煤呢,快接过来!在保密电话里和那位省长扯了好半天,放下电话后,赵安邦又忧心忡忡地说,“老于,我省的能源缺口很大啊,宁川和南方几个市已经供电不足了!”
于华北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头:身为省长的赵安邦对文山以钢铁开路的经济启动似乎并不看好,他也许是在一个不恰当的时候对文山经济表现了不恰当的关心。可心里却也有些疑惑:除了宏观调控的背景,赵安邦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没容他想下去,赵安邦又说了起来,“文山过去的包袱也没那么好甩的,山河集团被伟业国际收购后,不少人闹起了上访,也不知这个年能过安生吧?”
于华北道:“安邦,那我和你通下气:山河集团的情况还好,我节前代表省委、省政府慰问困难企业时,和方正刚下去过,干部职工的情绪比较稳定!”
赵安邦却说:“逢年过节送点米面,送点温暖,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啊!”
于华北道:“是啊,是啊,说到底文山的问题还是要在发展中解决嘛!”
赵安邦说:“但也不能太急功近利,更不能顶风硬上,尤其在这种时候!”
就谈了这么多,护士和刘艳进来给赵安邦送药,于华北起身告辞了,临走才想起来,“哦,对了,安邦,方正刚和文山的同志还让我给你带了些年货呢!”
赵安邦就着矿泉水吃着药,开玩笑道:“好你个老于,带头搞腐败啊!”
于华北说:“腐败啥?就是些土特产嘛,又是过年,我已让人送你家去了!”
从省人民医院出来,于华北想:这次探视谈话有那么点意思。这位靠违规闯关上台,几起几落的省长,竟也变得循规蹈矩了,还拿宏观调控说事,当真谨小慎微了?估计另有所图吧!据可靠消息说,裴一弘要调走,裴一弘走后,赵安邦很有可能出任省委书记,未来的赵书记可不愿在这种节骨眼上惹出啥麻烦事!
他当然也不愿惹麻烦。九年省委副书记当下来,他也该上正部级了,如果中央不空降一位省长,他就有这个机会。只是任职资历上有点欠缺:从文山市委书记的位置上来后,他一直在党委部门工作,没主持过政府和经济建设。不过,北京那边的同志倒还有另一种说法,说他也有可能接裴一弘做省委书记,果真如此的话,历史可就重演了,十年河东转河西,他又成了赵安邦的上级。八十年代中期在文山市,九十年代初在省委,他可都是赵安邦的领导,或直接或间接。
不论是将来任省长,还是接任省委书记,他都得在经济建设方面有所表现。文山正是他可以表现的舞台,方正刚上得也正是时候。于是,回家以后,于华北给方正刚打了个电话,把赵安邦的担心变成自己的担心,和小伙子说了说。
方正刚没当回事,沙哑着嗓门,在电话里连连道:“于书记,你放心,放心好了,宏观调控也不是一刀切,再说我们新区的钢铁项目不是国家投资,全是民营项目,又是正式立项批过的,不会有啥问题,今天我还在省城等个批文呢!”
于华北有些奇怪,“小方,这才年初三,省发改委就上班了?谁给你批啊?”
方正刚快乐地大笑道:“于书记,你不知道吗?发改委分管副主任古根生可是我们石亚南书记的老公,亚南书记发了话,古主任敢不给我们特事特办啊?!”
于华北恍然大悟,“我说嘛!”想了想,又说,“哎,小方,你既然已到了省城,是不是抽空去看看安邦省长啊?安邦病了,你去看看,顺便汇报一下嘛!”
方正刚不太情愿,说:“算了吧,于书记,要汇报让石亚南去汇报吧!”
于华北说:“你也得多汇报嘛,赵省长对你这民主上来的市长很关心啊!”
方正刚根本不信,“赵省长关心的是文山,不是我这个不讨喜的市长!就算要汇报,我也得到省政府去汇报,再说我这次事不少,于书记,还是免了吧!”
于华北知道方正刚的情绪,也不好再勉强,又说了些别的,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后,于华北想想也是,文山新区的钢铁是亚洲钢铁联合公司旗下的民营项目,又不是省里或者文山市政府的投资,况且文山的情况也比较特殊,长期以来一直投资过冷,如今随着全省经济的高速增长偶然热一下有啥关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于是,心便安了下来,在家稍事休息后,就赶到省委值班去了。
三
节日期间的欢乐祥和并没有舒缓裴一弘的紧张神经。不论是在电视上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还是面带微笑慰问干部群众,参加各种节日活动,裴一弘总保持着一份警醒,随时准备应对各种可能的突发性事件。经验证明,越是重大节日越有可能出点什么意外,去年国庆节,文山煤矿就发生了一场透水事故,差点没让他和赵安邦落个处分。今年也出了点事:大年三十上午,他正主持四套班子团拜会,平州市一家烟花爆竹厂发生爆炸,三死五伤;年初二下午,宁川市一座刚投入使用的厂房房顶垮塌,幸亏厂里放假,只砸死两位值班人员。他听到汇报就发了火:安全大检查在节前反复强调过,还专门发了文,竟然还出了两起意外!
作为一个经济大省的省委书记,裴一弘对自己领导下的这八万平方公里土地,五千多万人口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老百姓辛苦了一年可以好好过个节,放松一下,他却不行,尤其是身为省长的赵安邦又住了院,他就更不敢掉以轻心了。
初四一早,刚进办公室,办公厅赵主任就来汇报了,“裴书记,昨天一天还算肃静,根据各市报来的情况看,全省境内没发生涉及人员伤亡的重大事故!”
裴一弘“哼”了一声,“年三十一起,年初二一起,已经挺够意思了!”
赵主任陪着笑脸,“就是,就是!裴书记,平州丁小明书记和省市有关部门对您的批示高度重视,正对烟花厂事故进行调查哩,丁书记连节也没过好!”
裴一弘慢条斯理地说:“他丁小明还敢过节啊?你打个电话给他,让他节后把事故报告和检查一起给我送过来!哦,还有宁川厂房垮塌也得好好查一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腐败啊?刚投入使用的厂房怎么就垮了呢?是不是腐败房啊!”
赵主任应着,“好,好,华北同志也是这个意思,还做了批示!”接着,他继续汇报说,“昨天虽说没有人员伤亡事故,意外事件还是发生了两起:文山破产企业山河集团一位下岗工人跳楼自杀,过年期间发生了这种事,影响比……比较恶劣!”
裴一弘一怔,批评道:“不是比较恶劣,是很恶劣!文山是咋回事?石亚南、方正刚有没有去慰问困难企业的职工?怎么让一个下岗工人死在大年初三了?”
赵主任说:“慰问过的,华北同志当时在文山,也参加了,这只是个意外!”
裴一弘未置可否,“继续说,还有什么意外?不是说有两起意外事件吗?”
赵主任越发小心了,“哦,银山市金川区独岛乡因钢厂征地,当地农民和政府发生了冲突,把正在政府谈判签合同的亚洲钢铁联合公司老总吴亚洲扣了,事件规模比较大,超过千人,这是昨夜发生的事,值班秘书长今天早上刚知道!”
裴一弘有点奇怪,“亚洲钢铁联合公司不是文山的企业吗?吴亚洲不是石亚南和方正刚从宁川引进的大能人吗?银山独岛乡的农民扣这个吴亚洲干什么?”
赵主任解释说:“吴亚洲的大本营在文山不错,可在银山也有个项目,就是独岛乡的硅钢厂,是银山市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当地政府为这个项目共计征地两千五百亩,补偿低了点,农民就不干了,年前就开始上访,现在闹起来了!”
裴一弘盯着赵主任,不悦地问:“事态目前是不是还在进行中啊?”
赵主任点了点头,“银山和文山的警察已出动了,应该能控制局面……”
裴一弘这才发作了,脸一拉,“你这个小赵,这么大的事,现在才说!还说什么挺肃静!这叫肃静啊?两市警察都出动了,安定团结的局面已经被破坏了!给我找一下银山的那个章桂春,还有文山的石亚南,请他们马上给我回电话!”
赵主任抹着额上的冷汗,连连应着,当场打起了电话,联系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