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6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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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麟州土豪杨信自为刺史,受命于周。信卒,子重训嗣,以州降北汉。至是,为群羌所围,复归款,求救于夏、府二州。
太祖圣神恭肃文武皇帝中广顺三年(癸丑,公元九五三年)
春,正月,丙辰,以武平留后刘言为武平节度使,制置武安、静江等军事、同平章事;以王逵为武安节度使,何敬真为静江节度使,周行逢为武安行军司马。
诏折从阮:“野鸡族能改过者,拜官赐金帛,不则进兵讨之。”壬戌,从阮奏:“酋长李万全等受诏立誓外,自余犹不服,方讨之。”
前世屯田皆在边地,使戍兵佃之。唐末,中原宿兵,所在皆置营田以耕旷土。其后又募高赀户使输课佃之,户部别置官司总领,不隶州县,或丁多无役,或容庇奸盗,州县不能诘。梁太祖击淮南,掠得牛以千万计,给东南诸州农民,使岁输租。自是历数十年,牛死而租不除,民甚苦之。帝素知其弊,会阖门使、知青州张凝上便宜,请罢营田务,李谷亦以为言。乙丑,敕:“悉罢户部营田务,以其民隶州县;其田、庐、牛、农器,并赐见佃者为永业,悉除租牛课。”是岁,户部增三万余户。民既得为永业,始敢葺屋植木,获地利数倍。或言:“营田有肥铙者,不若鬻之,可得钱数十万缗以资国。”帝曰:“利在于民,犹在国也,朕用此钱何为!”
莱州刺史叶仁鲁,帝之故吏也,坐赃绢万五千匹,钱千缗。庚午,赐死。帝遣中使赐以酒食曰:“汝自抵国法,吾无如之何。当存恤汝母。”仁鲁感泣。
帝以河决为忧,王峻请自往行视,许之。镇宁节度使荣屡求入朝,峻忌其英烈,每沮止之。闰月,荣复求入朝,会峻在河上,帝乃许之。
契丹寇定州,围义丰军,定和都指挥使杨弘裕夜击其营,大获,契丹遁去。又寇镇州,本道兵击走之。
丙申,镇宁节度使荣入朝。故李守贞骑士马全乂从荣入朝,帝召见,补殿前指挥使,谓左右曰:“全乂忠于所事,昔在河中,屡挫吾军,汝辈宜效之。”王峻闻荣入朝,遽自河上归,戊戌,至大梁。
雄武节度使高允权卒,其子牙内指挥使绍基谋袭父位,诈称允权疾病,表己知军府事。观察判官李彬切谏,绍基怒,斩之,辛丑,以彬谋反闻。
王峻固求领籓镇,帝不得已,壬寅,以峻兼平卢节度使。
高绍基屡奏杂虏犯边,冀得承袭,帝遣六宅使张仁谦诣延州巡检,绍基不能匿,始发父丧。
戊申,折从阮奏降野鸡二十一族。
唐草泽邵棠上言:“近游淮上,闻周主恭俭,增修德政。吾兵新破于潭、朗,恐其有南征之志,宜为之备。”
初,王逵既克潭州,以指挥使何敬真为静江节度副使,朱全琇为武安节度副使,张文表为武平节度副使,周行逢为武安行军司马。敬真、全琇各置牙兵,与逵分厅视事,吏民莫知所从。每宴集,诸将使酒,纷拿如市,无复上下之分,唯行逢、文表事逵尽礼,逵亲爱之。敬真与逵不协,辞归朗州,又不能事刘言,与全琇谋作乱。言素忌逵之强,疑逵使敬真伺己,将讨之,逵闻之,甚惧。行逢曰:“刘言素不与吾辈同心,何敬真、朱全琇耻在公下,公宜早图之。”逵喜曰:“与公共除凶党,同治潭、朗,夫复何忧!”会南汉寇全、道、永州,行逢请:“身至朗州说言,遣敬真、全琇南讨,俟至长沙,以计取之,如掌中物耳。”逵从之。行逢至朗州,言以敬真为南面行营招讨使,全琇为先锋使,将牙兵百余人会潭州兵以御南汉。二人至长沙,逵出郊迎,相见甚欢,宴饮连日,多以美妓饵之,敬真因淹留不进。朗州指挥使李仲迁部兵三千人久戍潭州,敬真使之先发,趣岭北,都头符会等因士卒思归,劫仲迁擅还朗州。逵乘敬真醉,使人诈为言使者,责敬真以“南寇深侵,不亟扞御而专务荒宴,太师命械公归西府。”因收系狱。全琇逃去,遣兵追捕之。二月,辛亥朔,斩敬真以徇。未几,获全琇及其党十余人,皆斩之。
癸丑,镇宁节度使荣归澶州。
初,契丹主德光北还,以晋传国宝自随。至是,更以玉作二宝。
王逵遣使以斩何敬真告刘言,言不得己,庚申,斩符会等数人。
枢密使、平卢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峻,晚节益狂躁,奏请以端明殿学士颜衎、枢密直学士陈观代范质、李谷为相,帝曰:“进退宰辅,不可仓猝,俟朕更思之。”峻力论列,语浸不逊,日向中,帝尚未食,峻争之不已。帝曰:“今方寒食,俟假开,如卿所奏。”峻乃退。
癸亥,帝函召宰相、枢密使入,幽峻于别所。帝见冯道等,泣曰:“王峻陵朕太甚,欲尽逐大臣,翦朕羽翼。朕惟一子,专务间阻,暂令诣阙,已怀怨望。岂有身典枢机,复兼宰相,又求重镇!观其志趣,殊未盈厌。无君如此,谁则堪之!”甲子,贬峻商州司马,制辞略曰:“肉视群后,孩抚朕躬。”帝虑邺都留守王殷不自安,命殷子尚食使承诲诣殷,谕以峻得罪之状。峻至商州,得腹疾,帝犹愍之,命其妻往视之,未几而卒。
帝命折从阮分兵屯延州,高绍基始惧,屡有贡献。又命供奉官张怀贞将禁兵两指挥屯鄜、延,绍基乃悉以军府事授副使张匡图。甲戌,以客省使向训权知延州。
三月,甲申,以镇宁节度使荣为开封尹、晋王。丙戌,以枢密副使郑仁诲为镇宁节度使。
初,杀牛族与野鸡族有隙,闻官军讨野鸡,馈饷迎奉,官军利其财畜而掠之;杀牛族反,与野鸡合,败宁州刺史张建武于包山。帝以郭彦钦扰群胡,致其作乱,黜废于家。
初,解州刺史浚仪郭元昭与榷盐使李温玉有隙,温玉婿魏仁浦为枢密主事,元昭疑仁浦庇之。会李守贞反,温玉有子在河中,元昭收系温玉,奏言其叛,事连仁浦。帝时为枢密使,知其诬,释不问。至是,仁浦为枢密承旨,元昭代归,甚惧,过洛阳,以告仁浦弟仁涤,仁涤曰:“吾兄平生不与人为怨,况肯以私害公乎!”既至,丁亥,仁浦白帝,以元昭为庆州刺史。己丑,以棣州团练使太原王仁镐为宣徽北院使兼枢密副使
唐主复以左仆射冯延己同平章事。
周行逢恶武平节度副使张仿,言于王逵曰:“何敬真,仿之亲戚,临刑以后事属仿,公宜备之。”夏,四月,庚申,逵召仿饮,醉而杀之。
丙寅,归德节度使兼侍中常思入朝,戊辰,徙平卢节度使。将行,奏曰:“臣在宋州,举丝四万余两在民间,谨以上进,请征之。”帝颔之。五月,丁亥,敕榜宋州,凡常思所举丝悉蠲之,已输者复归之,思亦无怍色。
自唐末以来,所在学校废绝,蜀毋昭裔出私财百万营学馆,且请刻板印《九经》。蜀主从之。由是蜀中文学复盛。
六月,壬子,沧州奏契丹知户台军事范阳张藏英来降。
初,唐明宗之世,宰相冯道、李愚请令判国子监田敏校正《九经》,刻板印卖,朝廷从之。丁巳,板成,献之。由是,虽乱世,《九经》传布甚广。
王逵以周行逢知潭州,自将兵袭朗州,克之,杀指挥使郑珓,执武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刘言,幽于别馆。
秋,七月,王殷三表请入朝,帝疑其不诚,遣使止之。
唐大旱,井泉涸,淮水可涉,饥民度淮而北者相继,濠、寿发兵御之,民与兵斗而北来。帝闻之曰:“彼我之民一也,听籴米过淮。”唐人遂筑仓,多籴以供军。八月,己未,诏唐民以人畜负米者听之,以舟车运载者勿予。
王逵遣使上表,诬“刘言谋以朗州降唐,又欲攻潭州,其众不从,废而囚之,臣已至朗州抚安军府讫。”且请复移使府治潭州。甲戌,遣通事舍人翟光裔诣湖南宣抚,从其所请。逵还长沙,以周行逢知朗州事,又遣潘叔嗣杀刘言于朗州。
九月,己亥,武成节度使白重赞奏塞决河。
契丹寇乐寿,齐州戍兵右保宁都头刘彦章杀都监杜延熙,谋应契丹,不克,并其党伏诛。
南汉主立其子继兴为卫王,璇兴为桂王,庆兴为荆王,保兴为祯王,崇兴为梅王。
东自青、徐,南至安、复,西至丹、慈,北至贝、镇,皆大水。
帝自入秋得风痹疾,害于食饮及步趋,术者言宜散财以禳之。帝欲祀南郊,又以自梁以来,郊祀常在洛阳,疑之。执政曰:“天子所都则可以祀百神,何必洛阳!”于是,始筑圜丘、社稷坛,作太庙于大梁。癸亥,遣冯道迎太庙社稷神主于洛阳。
南汉大赦。冬,十一月,己丑,太常请准洛阳筑四郊诸坛,从之。十二月,丁未朔,神主至大梁,帝迎于西郊,祔享于太庙。
邺都留守、天雄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同平章事王殷恃功专横,凡河北镇戍兵应用敕处分者,殷即以帖行之,又多掊敛民财。帝闻之不悦,使人谓曰:“卿与国同体,邺都帑庾甚丰,卿欲用则取之,何患无财!”成德节度使何福进素恶殷,甲子,福进入朝,密以殷阴事白帝,帝由是疑之。乙丑,殷入朝,诏留殷充京城内外巡检。
戊辰,府州防御使折德扆奏北汉将乔赟入寇,击走之。
王殷每出入,从者常数百人。殷请量给铠仗以备巡逻,帝难之。时帝体不平,将行郊祀,而殷挟震主之势在左右,众心忌之。壬申,帝力疾御滋德殿,殷入起居,遂执之。下制诬殷谋以郊祀日作乱,流登州,出城,杀之,命镇宁节度使郑仁诲诣邺都安抚。仁诲利殷家财,擅杀殷子,迁其家属于登州。
唐祠部朗中、知制诰徐铉言贡举初设,不宜遽罢,乃复行之。
先是,楚州刺史田敬洙请修白水塘溉田以实边,冯延己以为便。李德明因请大辟旷土为屯田,修复所在渠塘堙废者。吏因缘侵扰,大兴力役,夺民田甚众,民愁怨无诉。徐铉以白唐主,唐主命铉按视之,铉籍民田悉归其主。或谮铉擅作威福,唐主怒,流铉舒州。然白水塘竟不成。
唐主又命少府监冯延鲁巡抚诸州,右拾遗徐锴表延鲁无才多罪,举措轻浅,不宜奉使。唐主怒,贬锴校书郎、分司东都。锴,铉之弟也。
道州盘容洞蛮酋盘崇聚众自称盘容州都统,屡寇郴、道州。
乙亥,帝朝享太庙,被兖冕,左右掖以登阶,才及一室,酌献,俯首不能拜而退,命晋王荣终礼。是夕,宿南郊,疾尤剧,几不救,夜分小愈。
太祖圣神恭肃文武皇帝中显德元年(甲寅,公元九五四年)
春,正月,丙子朔,帝祀圜丘,仅能瞻仰致敬而已,进爵奠币皆有司代之。大赦,改元。听蜀境通商。
戊寅,罢邺都,但为天雄军。
庚辰,加晋王荣兼侍中,判内外兵马事。时群臣希得见帝,中外恐惧,闻晋王典兵,人心稍安。
军士有流言郊赏薄于唐明宗时者,帝闻之,壬午,召诸将至寝殿,让之曰:“朕自即位以来,恶衣菲食,专以赡军为念。府库蓄积,四方贡献,赡军之外,鲜有赢余,汝辈岂不知之!今乃纵凶徒腾口,不顾人主之勤俭,察国之贫乏,又不思己有何功而受赏,惟知怨望,于汝辈安乎!”皆惶恐谢罪,退,索不逞者戮之,流言乃息。
初,帝在邺都,奇爱小吏曹翰之才,使之事晋王荣。荣镇澶州,以为牙将。荣入为开封尹,未别召翰,翰自至,荣怪之。翰请间言曰:“大王,国之储嗣,今主上寝疾,大王当入侍医药,奈何犹决事于外邪!”荣感悟,即日入止禁中。丙戌,帝疾笃,停诸司细务皆勿奏,有大事,则晋王荣禀进止宣行之。
以镇宁节度使郑仁诲为枢密使、同平章事。
戊子,以义武留后孙行友、保义留后韩通、朔方留后冯继业皆为节度使。通,太原人也。
帝屡戒晋王曰:“昔吾西征,见唐十八陵无不发掘者,此无他,惟多藏金玉故也。我死,当衣以纸衣,敛以瓦棺;速营葬,勿久留宫中;圹中无用石,以甓代之;工人役徒皆和雇,勿以烦民;葬毕,募近陵民三十户,蠲其杂徭,使之守视;勿修下宫,勿置守陵宫人,勿作石羊、虎、人、马,惟刻石置陵前云:‘周天子平生好俭约,遗令用纸衣、瓦棺,嗣天子不敢违也。’汝或吾违,吾不福汝!”又曰:“李洪义当与节钺,魏仁浦勿使离枢密院。”
庚寅,诏前登州刺史周训等塞决河。先是,河决灵河、鱼池、酸枣、阳武、常乐驿、河阴、六明镇、原武凡八口。至是分遣使者塞之。
帝命趣草制,以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王溥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壬辰,宣制毕,左右以闻,帝曰:“吾无恨矣!”以枢密副使王仁镐为永兴节度使,以殿前都指挥使李重进领武信节度使,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领武定节度使,步军都指挥使何徽领昭武节度使。重进年长于晋王荣,帝召入禁中,属以后事,仍命拜荣,以定君臣之分。是日,帝殂于滋德殿,秘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