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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荒地-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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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是什么样,后来感觉又是怎么样。依次而下去,瑞香身上似乎都是幸福。都是做女人的幸福。

  夏天的时候,夜晚去堰头洗衣,夜开花也重复下水,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裸体着在梅地里,躺在水面,每一次带来的是颤动,是骚动与臊动。

  也无数次,夜开花起心要去峪山找之扬,然而想到那次自己都这样了,之扬还是对自己无动于衷,夜开花心立马又凉了。之扬能给的也许全给了,不想给的也许还是不会给。

  “阿欣。饭好了,你把火退到外口吧。”

  玉环说饭好了,她开始要炒菜,让夜开花把尚未烧尽的柴火退到外面的灶眼。夜开花的思路被打断了,她只好暂时不想。

  把火退出来,夜开花让外口灶眼燃起来。

  屋外传来之扬兄妹妹的笑声,她抬眼望望窗外。虽然还下着雪,但天光明显亮了许多。这场雪不会再下多久,它就会停息下来。

  “哥——,哥他们打回来一只角麂。他们要你过去。”

  阊门口又出现了海红,海红刚露面就朝之扬喊起来。之扬和之琴、之若同时回过身来。

  “他们打到角麂了?”

  “嗯,”海红满脸红光,大概她是跑着过来,应了一声,又说:“挺大的。这会正在我家剥皮哪。你赶紧过去,我这就去打酒。”

  海红说完,转身离去。

  之琴和之若看着之扬。之扬也看看她们:“你们想不想去吃角麂肉?”

  之琴摇摇头,之若却说:“哥,我想去。”

  听说打到角麂了,屋里的玉环和夜开花倒没什么大惊小怪。在荒地,打到一只角麂没有什么稀奇。一般的野猪,也起不了轰动。除非野猪大得让人从来没见过。

  之扬进屋,和她们说过,玉环说:“哪你去吧。”

  夜开花没有说她也要回去,她只是看看之扬,什么也没说。

  之若跟着之扬去了,之琴进屋和夜开花坐到一起,开始拨弄起灶眼的火。

  灶眼里燃着竹子,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小爆声。

  过了午时,雪渐渐小了。没多一会,最后一批雪花悄然落下,天空突然放大亮度,山廊和村庄显出高度数的清晰来。

  夜开花在之扬家吃了饭出来,回到自己家。远没到阊门口,她就听到屋里的吵闹声。阿明,之扬,阿寿,还有前头门的秀才,这些人的声音夜开花都熟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看着他们的声音由细变粗,有的本来很少话,但现在不仅能说会道,还往往带着粗说话。那个秀才名字不叫秀才,因为性格文静,长相文雅,所以大家给起了个绰号,叫“秀才”。连秀才都变了,还能有谁能不变。秀才小时候听到枪声都害怕,如今是和大家争着要放枪。

  然而让夜开花看来,之扬和秀才刚好反向着变。小时候之扬调皮在村子里出了名。上树跟猴子一样,偶尔也做点不正经的事。他是头,所以那帮男孩子只要生发了让人头痛的事,最后都会算计到他头上去。

  乡里人有个说法,叫“剃头”。这剃头可不是拿了剃头刀在人的头上剃发。自家孩子做了坏事,剃头是指剃大人的头上,坏了大人的面子。孩子是个闯祸胚,别人少不了会说,某人的孩子怎么怎么了。

  之扬没被人家少指,这开达大炮的儿子又怎么了。开达大炮的头其实也没少剃。

  小时候的之扬也果真是闯祸胚。带人把生产队的渠道堵了,扒了,放水抓鱼;上山摘了集体的桃子,然后引着大伙跳到水库里,满水库的水面都浮满桃子;村小学的玻璃窗只要是被人砸碎的,追踪起来肯定会牵连到他身上……

  坏在自己身上,夜开花就更清楚了。她记不得之扬从几岁开始起扒自己的裤子、裙子,又是几岁那年才改了这个坏毛病。这坏小子一面做着坏事,一面又和自己亲情,套近乎,叫起“姐”来,那嘴跟抹了蜜一样。夜开花生气,但生气从来不过夜。真到夜开花生气了,之扬便会来哄自己,拿点什么好吃,好玩的,在她面前晃晃。小时候夜开花嘴馋,见了好吃的忘了痛。不过也有她喜欢之扬的缘故。别说小时候他扒她的裤子裙子不生气,十六岁之扬闯进她房间,看了她个满眼,夜开花照样也没有生气。

  夜开花没直接进阊门,想暂时避到瑞香家里去。夜开花不是避人,是避酒。每每那些人喝酒,他们都会缠着夜开花,要她多少喝一点。尤其是那个阿寿,除了也喜欢使坏,而且还是一个牛皮糖。夜开花不怕别人,就怕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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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开花刚要转身,阊门口出来海红和之若。

  “姐——”之若看到夜开花,喊了起来。

  “若若,你们吃饭了吗?”

  “吃了。哥他们还在吃,酒不够,我和姐去给他们打酒。”之若拿起手上的酒瓶子朝夜开花晃晃。

  “哪你们去吧。”

  “姐,你怎么不回家?”海红看出来了,夜开花像是要转身改方向走。

  “我去瑞香家看看。”

  “瑞香姐和阿坤哥也在我们家哪。”

  “瑞香也在?”

  “小宝宝也在。”之若回答。

  夜开花一听瑞香也在自己家里,只好再往自家阊门走。之若和海红岔道走了。

  夜开花家厨房不算小,又向来是满堂哄的地方。

  家里时常有村人聚着轧闹猛,一般和家里的主人有关。不管是男主人还是女主人,只要有一方是村里爱出头的人,性格又开朗,讨人喜欢,又带有几分小智慧,人家遇事会过来商量,这门槛从来不怕没人踏进来。

  对夜开花家来说,多半是因为母亲传秀的缘故。他们家不光大人喜欢来,小孩子也一样。从小到大,阿明的那帮子朋友就喜欢上这个阊门来。传秀不烦,夜开花也喜欢掺和,这就够了。

  当然,也不能少算了夜开花父亲的一份。这男人百事不管,这闹哄哄也由人去了。他不掩两耳就能把别人的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全拒于心门之外。

  什么样人最逍遥,恐怕持有夜开花父亲这样性格的人,不能不说,也是一份逍遥。

  夜开花进门,看到父亲站在屋檐下抽烟,看什么?谁也不知道。女儿进来,老头子只是使用了一个斜眼。

  “爸,您吃了?”

  “唔。”

  老头继续抽他的烟,烟雾散开,烟雾顿时蒙去去他眼跟前好一大一块天空。蒙去就蒙去,天空对他来说又算什么。他心如止水,自己的天空仿佛就在自己的内心。

  简单的父女对话,也是正常的父女对话。夜开花自顾走向厨房。
第七章
只要瑞香在场,阿寿就不敢对夜开花动粗。这是瑞香和阿坤相了对象之后的一个大改变,夜开花最清楚不过了。阿坤镇不住阿寿,理所当然。阿坤和阿寿是兄弟,拿“一丘之貉”、“同一路货”等词汇来说他们,可能有点过,也不雅听,但兄弟俩确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然而就势头,弟弟往往比哥哥强。阿坤光说不练,阿寿是连说带练,村里姑娘看到他不讨厌,但往往须得巧妙地回避。

  之扬是一本书,夜开花全本看过。阿寿也是一本书,估计只是随心所欲翻翻,翻到哪里看到哪里,精彩也罢,寡味也罢,看便是看了,大多也不上心。同样是弟弟的朋友,差别不止一点大。按理说,阿寿和她家住得也不远。

  这个世上有一个词,叫缘分。没人不持有,没人不相信,但又没人完全信。大凡缘分这个东西太虚无缥缈,它不是物品,它存在了,冥冥之中。但人们多半被称为凡人,凡人的目光是有限的,能看到阳光下的色彩,却是无法轻易看到黑暗中的世界。凡人的耳脉也是有限的,很多声音能听到,更多的声音却是无声,大家听不到。

  夜开花也是凡人,她凭着感觉走。

  进入厨房,第一个喊夜开花的是秀才。秀才刚好端着杯子。秀才杯子里的酒是他刚才和之扬划拳输了,那是罚酒。

  “姐,就,就,就等你,来救了……”秀才是不是喝多了,夜开花还不清楚,他说话本来不口吃。也许今天他已经喝多了。

  夜开花听到秀才嚷嚷,她看他,但只是一眼,很淡很淡的一眼。在场的人中,秀才算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起码在她夜开花心中是这样。夜开花第二眼看瑞香。瑞香站在桌子边的外围,桌子边上是阿坤。夫妻俩身体有点触着。那是一份自然的亲情。瑞香怀里抱着孩子。

  “你们喝,我已经吃过饭了。”不看人家,但夜开花还是回了一句话。这话也当是说给大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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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开花说着,朝瑞香走去。

  “姐,你应该尝尝角麂肉的味道。”阿寿这话说得客气。

  “不就是角麂肉嘛。哪年不吃?还尝尝,你当我是外来人。”

  “哪酒,还是要喝一杯……”

  秀才喝了自己杯中酒,又补上一句。接着“呃”了一下,看来酒真没少喝。

  “姐,来吧。喝一杯。阿姆,给姐拿只杯子来。还有筷子。”

  之扬起身来说话,这是夜开花没想到。

  夜开花本想去抱瑞香手中的孩子,听之扬这么一说,手又悬空不动了。她看了一眼之扬,之扬脸也是红的。

  “你们喝去多少了?”

  气氛是无形之中被调动起来。外面的寒气怎么也进不来,但雪光反照,这会带来了阳光的影子。

  “天晴了,下午还出门吗?”

  阿坤正好坐在朝窗的一面,大概是阳光的影子刺着他的眼睛了。

  “潺塬人打到了野猪,我们荒地人今年连野猪屁股都没见着。前头阊门几个也和我们一样,打了一只角麂……”说起打猎,秀才一点也不结巴了。他总结着他们打猎的成绩。

  “下午去石垄岙,那边好像没人去过。之扬,不会忘了打枪吧。要不下午……”

  “喝酒还是喝酒,下午的事下午再说。”传秀拿了杯子和筷子,凑了上来。

  之扬拿过杯子,夜开花接过筷子。

  下一轮热闹便这样开始了。

  瑞香怀里的孩子起了泣声,瑞香轻轻拍了几下,孩子乖乖地止了泣响。

  酒醉饭饱,男人们嚷着还要去山上,传秀劝他们下午别去。酒没醒,怕是出事。瑞香把阿坤兄弟俩喊了回去。秀才招呼过大家,也摇头晃脑着出门。阿明坐着,一下子还起不来。到最后,还是他醉得最厉害,夜开花拍了一下的他的肩头。

  “别傻坐着了,快去睡吧。”

  之若一旁看着,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嘻嘻”地发笑。之若有一对酒窝,笑起来不仅阳光灿烂,而且可爱喜人。笑完了,之若又对之扬说。

  “哥,你也得回家了,看你像关公了。”

  大家把目光移向之扬,之扬摸摸自己的脸。

  “今天可能是喝多了。”

  之扬站起来,身子出现一个轻度的晃,大家纷纷伸出手。

  “没事。我不是特别醉。若若,跟伯和阿姆说好,我们也回家。”

  之若一个个招呼过,过来扶之扬。

  夜开花的父亲还坐在门口,一把小椅子上。老头沉着脑袋,看地上。地上现在没有蚂蚁。平素里他也看蚂蚁搬家。

  “伯,我给您抽一根烟。”

  之扬晃晃身子朝自己的口袋去摸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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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开花和海红都在门樘边,看着之扬。

  “哥,你现在还会抽烟了?”海红觉得这是稀奇事。

  “我不怎么抽……”之扬摸出烟,想拔,然后又没有拔,干脆一把将整包烟拍在夜开花父亲手里:“我带了好烟,这包您先抽着。等会叫若若送一条过来。”

  “你是不是醉了?”夜开花看出之扬不是一点点醉。还有她看着之扬拍在自己父亲手上的烟,心里起了皱。

  老头子接了烟,拿着翻着看。不说话,拉了一根出来。点上,一包烟也索性放进自己的口袋。

  “醉鬼。”之若笑了。

  海红想上前去扶之扬,结果让夜开花抢了先。海红看了姐姐一眼,没说,往后退回一步。

  “若若,我们走吧。”

  如果只是一般醉,出门让寒气一浸,心会变得清,身子也会有劲些。之扬到底还是醉了。

  之扬醉酒,他不会像阿寿那样,哭哭笑笑又骂骂咧咧,会弄出一小剧来。村里人看到过阿寿喝醉酒在机耕道上边走边哭,哭得伤心,哭得凄凉。知道他是喝醉了的人看着笑他,不知道的人还拿关心的目光去同情他。偶尔也会有人上前讨问哭那般伤心为啥……

  醉酒人有醉酒人的故事,故事中有让人可以流传一时,或者很长时的笑料。

  之扬很平静,不哭笑着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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