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太后难为-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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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忽的想到什么,开口唤住她:“沈嘉彦是个不错的孩子,你若是嫁过去,沈国公一家也不见得会短了你什么。你怎么这般抗拒这段婚事?”
青蔷的脚步略略一顿,徐缓的回过身来,月色倾洒在她衣袍之上,染上了几丝冷色。她嘴角漾出一个笑容:“若是青蔷说她心中已经有人了,姑妈会不会觉得她不知检点?”
昭君端茶的动作生生顿住,良久,才续着前头的动作稳妥的做完了这个饮茶的动作,茶盏重新搁回到桌上,容色淡淡:“是谁?”
青蔷笑的愈甚,双手叠在身后一步一步的往后退,跨过高高门槛之时,她展颜一笑:“等到哪一日那个人他说也喜欢青蔷了,青蔷就告诉姑妈他是谁。只是日后姑妈就别再忧心青蔷的亲事了,青蔷是不会嫁出宫去的。”
说完,便一转身跑没影儿了。
夏夜深深,自窗户望出去,可瞧见一轮月亮似块凉玉一般静静的挂在枝头,四周寂寥无声,唯能听见偶尔的几声夜鸟鸣啼。
良久,昭君都一直维持着执杯的动作不变,目光不知是落向何处,凉风吹的檐下几盏宫灯几欲熄灭。她似是在端详着桌上的那张薄纸,半天才自言自语似的道了一句:“……我只是想救你而已啊。”
上一世青蔷被高演亲自下了旨意推出午门当众斩了首,娄家势力被高湛拔的七零八落,那样令人不敢直视的从前,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能感觉到双手会忍不住的颤抖。只是现下既然能重来一次,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就应当直接过去,不该再提起。
青蔷的一封信随着鸽子扑啦啦的飞出去不曾多久,便收到了她胞妹娄球球的一封回信,一张巴掌大的白纸,龙飞凤舞的划了几笔算是写了个字。昭君瞅着那封信老半天都瞧不出是个什么字来,端了洗脸水进门来的青蔷就着昭君的手匆匆瞥了眼那封信,道:“哦,这是两个字,是等我二字来着的。”
昭君:“……”
依照青蔷从她爹那里得来的消息说,娄球球因半月之前得了一种偏远地区特产的毒药,从而对其萌生了特大的兴趣,已于十日之前离家外出寻找那种毒药,眼下估摸着还回不来。昭君听着青蔷说完这些话,便执起梳妆台之上的一只黛螺,端详半天,道:“这么说,眼下娄家同沈家的婚事,还不能落定下来?”
青蔷略一思索,回答:“其实,这个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个儿在不在场并无特别大的关系,届时只需姑妈与沈国公谈妥了,咱们挑个好日子将她捆一捆直接塞进花轿里就完事儿了。”
昭君觉得不妥:“万一她性子倔,届时不肯洞房该怎么办?”
青蔷认真思索片刻,一合手,定定道:“那就毒打她一顿,不信她不从!”
昭君默了良久:“……好主意。”
娄球球与沈嘉彦的婚事便就此告一段落,昭君的意思是,一切得等娄球球外出回来才能有所商量,所以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是空谈。于是便写了封信回给沈国公,告诉他小辈之间的事情就应当交给小辈们自己去处理,但是沈嘉彦这个小辈她瞧着十分喜欢。言语之间的意思是沈嘉彦已经被娄家定下来了,娄家肯定会嫁个姑娘给你们家的,所以你们可以放放心,多多的助娄家一臂之力。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安详,昭君日复一日的坐在昭阳殿中翻翻佛经下下棋偶尔还听着青蔷于百忙之中同她说一小段故事来解解闷。
于这段最为祥和的日子里,稍稍大一点的事情大约便是宫中的女官晋升考试。因新皇登基,宫中女官之位多为空缺,于是这一届的女官晋升考试便一改往例,破格多录取一名九品女官。
陆贞不知是怎得认识了久居静心院的杜国公之女杜司仪,女官考试在即,她便日日皆守在静心院中听杜司仪授课,极为认真的模样。
另一头的沈碧因了陆贞的缘故从一等宫女降为三等宫女,心里头虽是怨气恒生却也没有什么动作。
山岭之上的枫叶终于渐渐被秋霜染红,夏去秋至,一夜秋雨而至,翌日清晨开门便感觉冷风灌入衣袂之间,冷的令人忍不住瑟缩起来。
曾经针对高演的病而断言他将活不过二十六岁的太医的话终究还是于这个隆秋之日开始显露出征兆,高演自晨起之时便一直咳嗽不断,一直挨到下朝,整个人已是面色惨白,站也站不稳了。据元福的话来说便是,那是殿中的大臣才刚刚散了个干净,板正着身形坐在王座之上的高演便忽的呕出一口血来,整个人顺着王座滑落下去。
什么话也没有说,便彻底晕厥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是代发君,代发君不喜欢用存稿箱,就提前发了吧,权当是在下给的提前半小时的福利了……
另,现在转述你家顾大人的原话:“娄球球同学敢顶撞本大人,所以被本大人丢去给沈嘉彦蹂躏了。你们谁要是还敢忤逆顾大人!!!!!!就统统丢给沈嘉彦蹂躏!!!!!”
代发君无语扶额,请无视上面乱入的二货,大家看完以后就洗洗睡吧……
☆、第67章
高演因风寒引出自幼的咳症这一件事;其实是瞒着昭君的。但是无奈他身体不争气,瞒了不过两日便呕了一口血晕厥了过去;这件事注定瞒不过昭君。
昭君自青蔷口中得知这件事之时,已是过了午膳时分,她坐在堂前流水一侧的石凳之上品着年前采下的新茶。青蔷急忙忙的将话说完,昭君手中的茶盏便蓦地离了手,啪嗒一声砸在地上;热茶溅了一地。
青蔷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却见昭君怔怔的望着那滩极快渗入到石板缝隙之中的茶水;良久;道:“手滑了……”
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瞧得出她压根就不是手滑了,之前曾提到过她这个人天生便擅长粉饰太平,但终归她也是个人;是个女人,有着她的弱点。
她的弱点就是高演。
昭君携着青蔷匆匆赶到仁寿殿之时,高演已经转醒过来,正抱了只汤婆子倚在床边,冬日厚厚的寝被叠了两层,似是想要将他彻底压扁一样将他牢牢的压制在被窝里头。他瞧上去是一切安好的模样,只是面色相较于平日里而言显得有些苍白。
昭君立在屏风边上望着高演,半晌,脚步都未曾挪动一步。
估摸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听见屏风另一侧传来衣裳婆娑而过的窸窣声响,夏日里挂上的珠玉帘子现下还未拆去,被人撩了起来,玎玲脆响。
因太医嘱咐要让高演静养,屋中侍奉的宫人们便皆侯在殿外待命,眼下掀了珠帘进来的人是背对着昭君而立的,且中间又隔了两重轻纱,昭君一时之间有些瞧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只觉得她穿了件碧色宫装,大约是陆贞。
那人手中似是端了碗汤药,热气腾腾的,她小心翼翼的端着汤药挪到高演身边,药碗搁到床边的矮桌之上,她抽了一口凉气,指尖摸上耳垂:“烫死我了——”果真是陆贞的声音。
高演轻笑一声:“明知道烫还硬端过来做什么?等它凉一些再端过来也没什么关系吧?”
陆贞扬起声调轻哼了一声,凑过去一些:“奴婢可是忍着端过来的,太医说这药要趁热喝下去才能发挥功效。皇上您可得全喝完了,不然就辜负了奴婢的一番辛苦熬药了……”
高演似乎还笑了笑,却被陆贞用药碗堵了嘴。自昭君的角度望过去,只见两重轻纱之后隐隐憧憧的映出那两人的人影,高演大概是头一回被人这样对待,瞧上去却是十分甘之如饴,就着陆贞的手抿了一口汤药。不知是被苦的,还是被烫的蹙了蹙眉,却还是想要逞强的继续喝完那碗汤药。
陆贞一把将药碗端了回来,凑近嘴边吹了吹了,又用指腹摸了摸碗壁试了温度,才又重新递到了高演的嘴边。
轻纱幔帐之后,昭君仿佛能看见高演眼中漾出的盈盈笑意。
那头是春意缱绻无穷,昭君自然也不便上前去打扰,只觉得高演瞧上去已经好了许多,便索性携了青蔷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殿门外是深秋胜景,殿前院落之中一片叫不出名字的树木落了满地的落叶,秋叶然后半座宫城。
一前一后踏出了仁寿殿的殿门,青蔷才蹭过来一些,不知怎的开始扯起闲话来,说的是她从前未曾进宫之时的一位闺中密友。据说这位密友曾经生了一种痨病,所有瞧过他的大夫都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但后来她娘亲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一位行脚大夫,如今这个姑娘能跑能跳,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已经活到了二十又五岁的高龄之上,委实不易。
青蔷主动请缨,表示她可以出宫去找这位曾经给她密友瞧过病的行脚大夫。
昭君面容淡淡眸光微沉,遥遥的望着远处疾步而来的明黄色身影,长裙曳过满地金黄落叶,她能听见鲛绡软底鞋倾轧过枯叶的声音。几乎是在昭君瞧见那人之时,她也抬了头瞧见了昭君。许久不见,昭君只觉得这个从前嚣张自傲的姑娘她有些瘦了,可这个姑娘却还是十分凛然的扬了下巴回望着昭君。
因方才瞧见高演面色尚佳,昭君眼下心情也还算不错,并不欲与萧唤云计较,只同她展颜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擦身而过之时,却听见萧唤云冷哼了一声:“你儿子眼下正躺在床上病着,你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本欲擦身而过就罢的昭君脚步顿了一顿,脚下枯叶发出碎裂的清响,殿前一落有双螺鬓的宫女扫起了落叶,竹扫帚划过方正的青石路面簌簌作响。昭君还未开口,青蔷便是十分善解人意的伸手拦住了萧唤云的去路。
萧唤云眼角余光微微一转,落定在青蔷身上,良久,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昭君稍稍偏了头去看着她,眼角徐缓的上扬起一抹笑意:“演儿现在……怕是没功夫见你。”
萧唤云面色沉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不远处扫地的宫女似乎被她这蓦然扬高的声调吓了一跳,扫地的动作生生的一顿,继而转了个方向逃似的走了。宫里头但凡是主子们之间的事儿做奴才的最好都别掺和进去,这是大家口耳相传的生存法门。
昭君含笑不语,略有深意的,轻飘飘的瞥她一眼,便同青蔷道了一声:“你别拦着她,里头是什么样的,她若是想看便让她进去看。只是……”嘴角笑意渐渐融进眼中去,饶有意味的续道:“……你若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别怨哀家没有提醒过你。”
萧唤云这一类的姑娘一向都是个倔脾气,你让她往东她就非得往西给你看看,你若是让她别去瞧瞧里头是副什么样的光景她便非得进去瞧一瞧。昭君的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她若是不进去瞧一瞧,那简直太对不起她的好奇心了!
是以,昭君回了昭阳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得了仁寿殿那头的消息回来。
据说是萧唤云进了内殿,不知是瞧见了什么样的一副情形,饱受刺激,将仁寿殿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还将正殿之上作为装饰用的一把长剑给拔了出来,追着陆贞跑了足足一条宫巷。
那时宫巷幽深寂静,西风卷着几片落叶从这头刮到那头,萧唤云同陆贞,一前一后,一个逃一个执剑追赶,鸡飞狗跳,忙的不亦乐乎。
这场丢人的闹剧最终以高演亲自从床上爬起来,被元福搀扶着赶过来阻止萧唤云为终结。眼线汇报之中所述一切皆是昭君所能预料的到的,所以并未曾觉得有什么吃惊的。只听他说,萧唤云那时大约是真的伤心了,眼泪自她眼眶滑落,可她没功夫搭理它,只是冷冷的质问高演:“你当初娶我的时候答应我什么的!你说这一辈子,就娶我一个人!自从你做了皇帝之后就左一个妃子右一个美人的接进宫来,这些我都忍了!可你现在在做什么?高演,你竟然拉着一个宫女的手在仁寿殿里白日宣淫!”
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她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她大约觉得自己很委屈,委屈的连她梁国永世公主这么尊贵的身份也不管不顾了。
高演扶住一旁宫墙,面色苍白无力,却依旧坚持将陆贞护在身后。他虚弱的喘着气,站在萧唤云面前不过三步的距离,眼底凉凉的皆是失望,几近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萧唤云,我是如何待你的,你心里清楚!”
这件事就此了结,高演牵着陆贞的手离开之时,萧唤云依旧立在空荡的宫巷之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不能回神。
就此之后,萧唤云躲进含光殿之中称病不出,只留了王璇一人继续于内侍局苦苦支撑。青蔷对这件事感到疑惑:“那陆贞心上人不是傍山王吗?怎么又跟皇上在仁寿殿中白日宣淫了……”
昭君觉得自萧唤云口中说出来的事情皆不能相信,她大概是醋疯了,才会将陆贞与高演瞧成了一对儿。昭君会这样子觉得,是因为此前高湛出宫的前一日眼线曾经来报,说是陆贞同高湛一起在御花园后头的一座假山边上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