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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陆贞]太后难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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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觉得不是滋味。双手同书是何等艰难之事,他活了这么些年都不曾见过。他的娘亲原本是个才女,却被郁氏那一箭射穿了手。

高湛欲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高演高声再次喝断:“阿湛!朕今日顾念你重伤初愈,神志不清,所以才说出这些混账话!你马上给朕回修文殿去!”见高湛还有开口的意思,便补了一句:“不许多言!”

高湛眸光几番明暗,最终还是走了,只是临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金榻之上正襟危坐的昭君,面色晦暗难明。

这件事就此做了个了断。高湛离开未多久,高演便将那封信丢进了殿中灯柱里,火舌舔上薄纸,顷刻间便燃起了一片幽蓝火光,不稍多时便已经烧的成了灰烬。高演立在一旁望着那残存的灰烬半晌,才回过神来。

昭君极轻的长吁一口气,今日情形不用多说也能知道,萧唤云的这一颗种子种的很好,她就像是一株爬藤草,日后还会伸出更多的藤蔓来将他紧紧捆住。不管萧唤云闹也好,撒娇也好,只要她的目的是为了高湛,高演心中的那株藤蔓就会缚的他越紧。没有人能永远忍受这一切,总会有一日,他会忍受不了这重重累赘从而产生想要将它挣脱开的想法。

而高演,这个儿子他总算是有一日站在了她的身边。

接下来的半日之中,高演便一直留在昭阳殿中同昭君闲话几许。昭君打算绣一幅山河图做成屏风送与高湛为新邸的贺礼,高演便陪着她挑选着图上各种山水绣线的颜色。大抵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缘故,昭君觉得这半日很是圆满。

待到夜色四合,宫灯初上之时,高演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只是昭君嫌那针线太过于密麻瞧着人眼疼,便索性搁置在了一旁。高演从正殿金榻之上转于后殿的窗畔软榻之上,且脱了鞋袜,同他当初未娶萧唤云之时一趟,很是随意。因担心他枯坐着无趣,昭君便挑了几个略有趣味的话本子给他。

昭君素来对这个儿子期望甚大,自她开始同郁氏争斗不休开始,在学识之上便处处苛求高演,从而养成了如今这样一板一眼的脾性。大抵是从未曾看过话本子的缘故,高演此番看的很是入迷,催促着青蔷添了好几次灯油。

瞧着那窗边执书闲散而卧的侧影,昭君很欢喜,见天色已晚便索性携了青蔷一同去了趟侧屋的小厨房。她平日里对吃食不大挑剔,如今挽了袖子打算在小厨房里坐一桌饭菜让她的儿子吃,却开始挑剔起来。嫌青菜太寡淡,嫌红焖肉太油腻,嫌这嫌那的嫌弃了半日,都不曾想到做什么好菜出来,便被青蔷一把推出了门。青蔷取笑她道:“依照姑妈这样子嫌弃下去,皇上今儿晚膳就不必吃了,回头直接吃了当做早膳然后上朝去好了。”

昭君捏一捏她面颊上的软肉,慢条斯理道:“若是今晚你煮的饭菜有半丝不合演儿的胃口,明日便将你打发到慎刑司去服役。”

青蔷做了个十分愁苦的表情。

昭君不再说话,只转身走了。因昭阳殿位置处的略高一些,立在殿前最高的那一处台阶之上时便能瞧见十里宫灯的盛景。走过回廊,穿过一片扶苏花木林间的碎石小道,殿门外亦是悬了一排宫灯,照的殿前水榭一片亮堂。

昭君疾走了两步,停在紧阖的殿门之前,正要抬手去推门而入,却听见里头传出细碎的话语声。

因是隔了些许距离又有一扇门,里头说话那人又是可以压低了嗓音的,昭君听在耳里之时便觉得不是那么的清楚。但依稀能辩之一二,说话的那人说的估摸着是萧唤云,其间有几个字眼清晰落入昭君耳里。说的是知错了,上缴凤印之类的余余。

昭君抬头望了会儿漆黑的天幕,觉得这样沉寂的夜晚大约是瞧不见月色了。时有清凉晚风吹过她身侧,惊起宫装广袖,簌簌得作响。

良久,紧阖的门里才响起高演的嗓音,徐缓且坚定:“你回去告诉皇后,凤印她且拿着,倘若她真的是德行不当,朕自然会拿回来。”继而响起翻页的声音,殿内似乎瞬间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高演又漫不经心的补了一句:“朕今晚不想见她,你回去转告她,她想求的那些事朕帮不了她。”

又是良久沉默,里头渐渐响起脚步声,朝着门口而来。昭君敛了裙角往边上站了站,里头推门而出的那位姑娘似乎有几分落寞,不曾发现旁边站着的昭君。只极轻的叹了口气,便垂着头迎着夜色走了。

夜凉如水,昭君在门口站了站便觉得有些受不住那逼人的凉意,裹了裹衣领便往殿里迈。一只脚方迈出去一步,她便生生的顿了住。

地上缓缓洒落泠泠月光,身后不知何处响起一声悠长而又婉转的鸟鸣之声。她回过身来,覆手于眉骨处搭了个棚远望了会儿,夜幕如同墨汁一般渐渐挤满整个天幕,可她却觉得在这漆黑天幕之下,依旧能听见草木拔节而长的声音。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

无论凛冽隆冬如何漫长且刺骨,春意总是会悄悄爬上枝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27章作孽

时过月余,长广王高湛在修文殿中修养半月,总算是将神智修养得清明起来。对于那日昭阳殿内的冲撞,他的解释是这样子的——父皇驾崩又遭贼人连番暗算之后的神智恍惚,甚至几番上奏恳请皇帝治他的罪,言辞十分恳切,令人唏嘘。高演自然不会治他的罪,两兄弟于一日早朝之后扶肩落了几滴泪,唏嘘几声,这件事便算这么过了。后来高演下的旨意,他亦是十分顺当的接了,也十分顺当的当了这个傍山王。

比较不顺当的是高湛并未外出赴往他的封地,用了个重伤未愈不便远行的理由在宫中留了下来,称作是养病。

他究竟受了多重的伤且伤到不易远行,昭君不大清楚,只依稀记得那日发生在昭阳殿中的争吵之后的没多久还看见高湛活蹦乱跳的跟萧唤云吵架来着的……

青蔷对此的推测是,高湛之所以不肯赶赴封地是害怕在那里会有娄家安排的大批暗杀人马在等着取他首级,所以他觉得留在宫里比较安全。然则青蔷对她自己推敲出来的这个答案感到十分不解,她觉得高湛若是留在宫中,想要弄死他简直轻而易举。对此,青蔷向昭君几番表示如果想要高湛死,她可以挑选出无数种令他死于无声无息的手段并且将其实施。

昭君对此的答案是:“他不是觉得宫中安全所以才留在宫里。他选择留在哀家的眼皮底下,只不过是觉得皇位之事尚且有转寰的余地,想要同哀家拼死一搏罢了。”尽管她十分不愿意承认,但高湛他确有几分傲骨。

此后的日子里,朝堂琐事不断,显然娄昭已经无力抵抗。高演出头将一朝琐事全部挑了起来,一时间很是忙碌,仁寿殿的宫灯时常一亮便是一夜,弄得昭君日日担心他的身子吃不吃得消。然则高演这几日的孝心却越发繁盛,纵使是忙的焦头烂额也是日日皆要来一趟昭阳殿,同昭君问一声好且闲聊几句。只是忙的时候少聊几句,闲的时候多聊两句,这样的转变生生的令昭君别扭了好几日。

更加令人费解的是,这半月之中他虽是日日过来昭阳殿请安,却不曾去见过萧唤云一面,也不在昭君面前提及萧唤云。萧唤云亦是如此。两个曾经死死的纠缠在一起的冤家似乎一夜之间就松开了对方,若是换成从前,昭君势必要大呼一声痛快然后同青蔷喝一坛酒来庆祝庆祝的。

可如今她却在这面上的平静之中瞧出几分不平静来。这是一场冷战。她十分理解这个儿子心里头所想。

高演大约是觉得萧唤云心里头没有他的位置,且这个念头在高湛平安归来之后越发明显,所以感到十分凄苦。但这份凄苦之情委实是他自找的。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一对被自己拆散了的恩爱小情人,觉得自己不配喝这口醋;另一方面却觉得自己待她如此好,事事都顺着她依着她,她不该这般视若无睹。是以,这样一口同自己较真的郁气郁结在了胸口,便成了一个难解的心结。

能解开这个结的人她不想解,高演自救不得,便只能自缚。

通常国事上不顺的政客都会将郁气撒在家事之上,而高演这个人则是有点特别,他在家事特别不顺的当口,便将满腔郁气发泄在了国事之上。同魏国的战事结束之后极为迅速的犒赏了三军,被攻打的破破烂烂的城池也已开始重建,甚至于前朝几位被高欢外贬的老臣也被接了回来。

那几位老臣大约是高欢特特贬出去待到将来高湛继位之时再给个恩典将他们收回来为他所用的,眼下却巴巴的让高演占了这么个便宜。昭君觉得很欣慰。

朝堂之上事事顺利,高演这个皇帝当得很是如鱼得水,可昭君在后宫之中过的却很是不顺心。这个不顺心的理由是她年事已高,日日闲在昭阳殿里头刺绣鉴酒品茶之类的做的很是无趣,所以想让高演广选几个美人入宫来陪她打马吊。

自然,这样子的理由登不得台面。昭君便用了另外一个看起来十分漂亮的理由:“前几日听你舅舅提了几句,说是见今皇室血统仍旧十分薄弱,你膝下又无子息,朝堂上颇有微词。你晓得的,身为帝王三宫六院实为寻常之事。唔,你莫急,你的心意哀家自然知道。只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旁人插不得手,你可以跟唤云使性子,教她生气。可旁人如何能配惹她生气是不是?你若是不选几个美人进宫,怕是朝中对唤云的怨言会越发难以收拾。”

窗外春深,远处山峦之上遥遥映出灼灼桃林的模样,像极了一抹霞光披落在叠翠林木之间。高演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垂首而立,良久不语。

昭君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道:“哀家左右不过这么一提,你莫往心里去。只是哀家需得提点你一句,自己心爱的女人是需自己亲手去保护的,你选美人进宫也可以只是为了让你母后有个说话的伴儿。你心里头的苦哀家清楚。只是演儿,哀家一直很想问一问你,你如何知道唤云同那个人在一起会过的很好?你又如何觉得自己不能让她过的很好?”

高演依旧默默,面上神色却是沉了几分,作出思索的模样。

昭君手中捧了碗茶,送至嘴边抿了一口,嘴角略微扬起的笑意隐于茶碗笼罩的阴影之中。她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缓声道:“近来唤云同你是不是闹得有些太僵了?哀家瞧你都瘦了一圈,可有什么吃食是想吃的?哀家命人给你去做。”

高演略偏了偏头,作出沉思的样子来。半晌,合掌道:“母后前些日子做的那碗桂花糯米圆子,儿臣吃着觉得很好。”

桂花糯米圆子,昭君垂头想了想,便想起来那是前几日青蔷做出来的,味道很是特别,她吃着也觉得很好。她从前都不知青蔷厨艺这般高明,做出来的吃食这般好吃。只是青蔷每每做出来的东西呈到高演面前去的时候皆要称是昭君所做,这令昭君感到十分不解。是以,前几日昭君曾同青蔷提起过这件事情,大致意思是青蔷虽说年长高演几岁,但性子温柔娴静,脸蛋长得也不错,最关键的是厨艺甚好,干脆将她洗刷洗刷干净送到高演床上去。届时高演同她天雷勾动地火红罗帐里抵死缠绵你侬我侬,萧唤云便可以彻底滚蛋了。

那时青蔷听完昭君这番话,面上露出惶惶之情,猛地后退了两步嘿嘿两声。后背贴上殿门,又嘿嘿两声,一个转身推开门直接扭头跑了。

这其实是个玩笑话,昭君笑呵呵的同青蔷开了这么个玩笑,却不想她反应竟然这般大。这样的形容很明显就是有了心上人的形容,昭君打算得空了便问问她。

闲话在此处打住。昭君甚是慈爱的朝高演笑一笑,道:“既然演儿喜欢,哀家便多做些给演儿。”

这件事便截止于此处,昭君本是随口提一提那广选美人进宫之事,她的重点落在后头的那半句,所以对这美人之事并没有什么指望。但结果却令人十分意外,未过两日,早朝之上有几位没什么要紧事情奏的大臣便奏了这件事,用的还是谏官的身份上奏的。据那日侯在殿外的侍卫口述,当时皇帝的脸色都青了,吓得一朝文武百官皆不敢吭声。

可过了良久,皇帝却自己笑了笑,开口道了一句:“的确也是时候该选美人了,这件事情便吩咐内侍局去做吧。可还有什么事要奏的?一并奏了吧!”

底下的人才得以长吁一口气。

这件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儿,且这是一件喜事,宫中上下都觉得很欢喜。但昭君觉得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因为被皇帝钦定的做这件事情的人便是萧皇后的心腹女官,王尚仪王璇大人。

因前一世昭君怕萧唤云代掌了凤印之后将她在后宫之中的势力全数拔了出去,便岌岌的提了青蔷的品级,即便是那个时候她心里很明白以青蔷的心性,权势的呼风唤雨之能极其容易将她迷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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