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太后难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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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魏国的大军和齐国的重臣逼着高演继位的,不是她!
如此,也算是了结了一场心事。
娄昭捷报传得很是迅速,大军南下不过两日便已有捷报连连上传,高演很是欢喜,群臣们也很是欢喜,搞得全大齐上上下下都很欢喜。因那一日事出从急,高演便也只是以皇长子的身份出兵,并未举行真正的继位大典,也便算不得真正的皇帝。昭君便一门心思的扑在了找吉日之上,打算寻个好日子便给高演行过继位大典,令他做个堂堂正正的皇帝。
她存着这一份心思,便觉得日子越发好过,转眼前朝捷报之上已经在说娄将军南下平了魏国十一万大军,就连他们那个所谓百战不殆的战神都被娄昭一刀削了脑袋,挂在竹竿上摆在城墙外让人嘲笑了好几日。娄昭在信中说魏国尚有几万流寇尚存,大抵过不了几日就能全部歼灭,届时魏国精气大损即便是想要反击也没有这个能力。
昭君立在门口,同跑来向她报喜的高演笑一笑,心中决定等到娄昭班师回朝,便给高演办一场风光隆重的继位大典。
高演很欢喜,直道:“母后,儿臣要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唤云。”
昭君点了点头,他便甚欢快的携着一群人走了。
待他出去许久,才见娄青蔷慌慌张张的从门外跑进来,一路上撞倒了两个扫地的宫女,也不管不顾,直奔到昭君身边来,伏在她耳畔道:“姑妈,大事不好,高湛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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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登基
高湛确实是跑了,据说是前些日子故意作出受伤虚弱无力的样子来,教那看守的人松了警惕。后来寻了个夜半,恰是边关捷报归来,看守的人喝了几口酒庆祝了一番。素来单薄柔弱的高湛忽的生龙活虎起来,连踹翻了几个守卫直接跑了。
且同他一起逃跑的,还有一位关在河对岸林边小木屋中的姑娘。
昭君甚头疼的扶一扶门框,抬手揉了揉额角。
青蔷垂了头,在一旁绞着衣袖红着脸道:“都是青蔷的错,是青蔷疏忽大意了。”又小声嗫嚅了一会儿,有些愤愤道:“可他也不应该欺骗我啊!这是多么恶劣的后果啊!他居然装出一副柔弱容易推倒的模样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昭君瞟她一眼,道:“你也这道这是多么恶劣的后果?”
青蔷抖了抖,将脑袋耷拉的更加低了。
昭君不去理她,只望着庭中水榭出神。一月已尽,落英缤纷,潺潺水声里,能听见远处的歌舞声,浮声切切。水畔曲桥映入水中,倒影同湛蓝天际连成一片,杨柳垂枝,似有新芽萌生。
这委实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在这要紧的当口,高湛却逃跑了。但昭君觉得这件事情只是瞧起来有点令人担忧,但实际上却并没有那么大的威胁性。无论高湛在何时回来,朝中支持着他的那些党流一部分已经向娄家投诚了,再一部分宁死不屈的娄昭索性就让他们去死了。他若真的回来,才是瓮中之鳖。
她有些担心的是,高湛他会记起他那位常年不见面的外公来,继而向柔然借兵。时下是个极为尴尬的时期,朝中重兵一般都远在边关镇守,能调动的兵马也被娄昭带去陉陵抵御魏军了。朝中堪称正是空巢之期,倘若这个时候高湛打回来,简直就是易如反掌。说白了,就是大家全得玩完儿。
昭君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庭中来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坐到了一旁临水而架的乌木台中的石凳之上的,只知道她将这件事情翻来覆去的斟酌了几遍,比较出了其中一种得的多失的少的解决方式来时,一抬头便瞧见了坐在对面喝茶的娄青蔷。
昭君瞧她一眼,觉得这个姑娘做完错事之后委实镇静,镇静的有点过了头。
青蔷是百无聊赖所以赖以喝茶解无聊的模样,喝到第五杯冷茶的时候便对上了对面投过来视线的昭君。她愣一愣,将手里刚满上的茶递到昭君面前,嘻嘻一笑道:“姑妈,请喝茶。”
茶水是凉的,上头还飘了片茶叶梗。昭君伸手接过来,递到嘴边时顿了一顿,与她道:“你如今做错了事情,怎么不去反思悔过,却甚悠闲的在这里喝茶?”
青蔷嘿嘿喝一口茶,抬头朝她嘿嘿一笑,道:“青蔷如今正在思过,所以才要喝这么些冷茶,回头得狠狠的拉一回肚子,好教那些糊住我脑子的东西都拉出去。”
昭君垂头瞧了那杯茶水一眼,终还是搁回到了桌上去。
她为这件事情觉得有些不大开心,但青蔷却很是欢脱,一大早从御膳司端了碟芙蓉糕吃完,又喝了三大壶冷茶,继而又捧了本书坐在门口第三阶石阶上磕了一地的瓜子壳。瞧着比昭君是想开的多。
昭君在殿内静坐了半晌,便喊了门口的娄青蔷进来,两人交换了一下双方的意见。昭君的意思是,直接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出关,尤其是柔然的方向,这个原因么,就可以说是魏国流寇四窜,怕城中外出的百姓不安全。而青蔷的意思却是,不必等到娄昭班师回朝了,直接过两天就是个小吉日,反正朝中文武都在,直接举行个登基大典得了。等到高演真正的坐上了那个王座,就算高湛回来了也翻不出天来。
就此,昭君同青蔷争论了良久,最终发现其实这两个想法可以同时进行,谁也不干涉的谁的。于是便很欢快的定了这两件事下来,并让青蔷书信一封飞鸽传书给边关的娄昭,命他赶忙带着大军回来镇守都城。
这三件事情做完,昭君便松了半口气,待到接到娄昭将要回来的消息之后便彻底的松了这口气。接下来的两日里,宫中便顿时忙碌了起来,登基大典之上要准备的东西皆要仔仔细细的准备,但所幸的是这些东西虽然不是生活必需用品,却也是得时时刻刻备好先的,以防天有不测,皇帝忽的驾崩的情形出现。所以虽说忙碌,却也没有到人仰马翻的地步。
登基大典定在三日后,黄历之上写着这一日诸事皆很宜。但昭君瞧着那张黄历便觉得全身不顺畅,诸事皆宜的意思莫不是说可以出行婚嫁开土以及杀人犯火?
但转眼三日也就过去了,那是二月初八,远处岭上积雪未消,遥遥望去只见雾色缭绕,萦萦不散,隐约间可见山腰青山叠翠山顶皑皑白雪的胜景,像是一幅晕开来的水墨画。清晨早起之时,屋外尚有几分寒意。
昭君起了个大早,平日里侍候她洗漱的青蔷连续拉了几日肚子,这一日便起的迟了些。所以她便自己给自己梳起头来。金色铜镜之中映出她混沌的面容,黑的发,白的衣,一张有几分熟悉的陌生面容,是个好看的美人。
她从不这样夸奖自己,在嫁于高欢之前她甚至都不晓得自己是个美人。自小到大府中人人都赞颂她美貌,可唯独便是娄昭总嫌她生的丑。说来也奇怪,那时候的她竟觉得府中的这些人都是在骗她的,唯独娄昭是个坦白的人。譬如说娄昭总嘲笑她小巧的下巴,且他每每嘲笑她之时便必定要将一只手掌伸张的极大,然后同她道:“你自己瞅瞅,你以为你是猫儿吗?一张脸就巴掌这么大!”
那是一个姑娘最重视自己面容的年纪,她在那个年纪里没能对自己的容貌重视起来,后来出嫁了生了个儿子,便越发觉得自己的脸蛋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是以,昭君这一生都未曾正儿八经的照过几次镜子。只记得前一世,她不被演儿所理解,日日苦守在自己寝居之中时便想起了这件事情,还特特的去照了一回镜子。
只那么一次,险些将她吓晕了过去。
镜子里那个面上的肉松松垮垮,一双眼睛大而无神,满脸哀怨之气的人是她吗?那一日她被自己吓的有些惨,便再也不曾照过镜子。
如今这样子乍然一看,她不由的愣了一愣,指尖抚上镜中映像,那的确是个美人。她长了张很讨便宜的脸,纵使是不笑的时候一张脸瞧着也是笑吟吟的模样,令人瞧着很是喜欢。但,昭君望着镜中的人,觉得那不该是她,那姑娘绝没有她这般年老。
她坐在镜子前发了会儿呆,青蔷便已经推门进来了,闹了好几日的肚子,如今瞧着却像是气色不错的模样。昭君在心里头稍稍安了安心,想着等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回来便给她做一碗温和暖胃的粥,再做一碟她心心念念许久的菱角桂花糯米团子。
青蔷同几个宫婢一番忙,又是梳洗又是束发,最后给昭君披上了一件以雄孔雀尾毛捻成的细线所织成的外衣,才算得是个完毕。昭君晃了晃脑袋,觉得头上插着的这九支步摇委实是累赘,但无奈,只能顶着这一头的累赘搭着青蔷的手一路出了昭阳殿朝着太庙去了。
登基亦是很繁琐,但所幸高演这一次没有吵着闹着说不想当皇帝,并将什么东西都丢了出去,所以一路下来皆是顺当安稳的很。
昭君想起前一日的一件事情来,那时登基大典的吉时刚刚定下,钦天监司上奏之时高演亦是在昭阳殿里坐着。他听后也不过是默了一默,良久,才道:“母后,儿臣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
她取下了护指套,寸余长的指甲干干净净,只挨着窗而坐,静静的剥着一小筐的炒松子。听了高演的话便唔了一声,道:“你且说着。”
高演咳一声,侧首去望窗外垂至地面的一株柳树,沉默半晌:“儿臣想,登基大典之上,顺便册了唤云做皇后……”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几近无声。
昭君剥松子的手顿一顿,抬了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瞧着那棵光秃秃的柳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她望着那棵柳树,手中继续就着方才剥松子的动作不停,缓缓道了一句:“你已经长大了,演儿。堂堂男子汉莫不是连句话都不敢说?”
高演又将视线收了回来,直垂了头望着桌上的一堆松子壳,略大了些声音道:“儿臣想册萧氏为皇后,不知母后有何看法?”
昭君表示自己对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看法,但对于儿子的决定表示非常赞成。她赞成的理由是这个样子的:“你父皇当年没能册你母后我为皇后,这大抵便是一生的遗憾了。莫让唤云也有这个遗憾,你喜欢她,自然是要将最好的给她。”说完,她还很和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就萧唤云当皇后执掌凤印还是当贵妃代掌凤印这一件事情,以昭君活了两世的心态而言,并无多少区别。当初她不愿意让萧唤云当皇后,是觉得是终有一日她能将萧唤云斗下去,可事与愿违,如今倒不如卖给高演一个面子,且还能让他对这个母亲多点感激之情。
昭君在登基大典之上走了一遭,便觉得她此举甚是英明。一路之上但凡是她有意无意的瞥过高演身上时,高演皆会报以感激一笑,这令昭君觉得有些不大自在。这一点不自在在太极殿之中尤为更甚。
一旁颂官朗声读完新皇的第一道圣旨,册常山王妃萧氏为皇后,执掌凤印,以及册生母皇后娄氏为神武皇太后。
圣旨唱读完毕,领过旨意,昭君便瞧见自方才起就一直跪在下方的盛装姑娘缓缓的抬起头来,蔷薇花一般的面容之上缓缓绽放开一个笑容来。高演朝着她伸出手去,她便缓缓的沿着一旁玉阶踱了上来。
将要踱至高演身畔之时,她略低了低头,耳畔步摇轻轻荡过她的眉尖。自昭君的角度望过去,便瞧见那姑娘于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略略侧首朝着昭君缓缓的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极为得意的,轻蔑的笑容。她嘴角笑意隐没在发髻遮挡出来的阴影之中。
昭君甚是宽和的朝她笑了一笑。
便瞧见那个姑娘已经将手放进了高演的手心之中,她面上笑意越发浓艳,衬着她那张明媚好看的面容显得越发张扬。她同高演左手执着右手,广袖挥起,惊动殿内五彩流光熠熠。且就在那一刹那,昭君仿佛能闻见焚火的气息由远至近,扑面而来。
昭君拢在广袖之中的手漫不经心的抚上额角,凉凉望着萧唤云,轻笑一声。
这磷火焚衣的主意,当初是你出的吧。
☆、第20章天火
眼前这幕场景不知该用何种语言来描述。昭君只是坐在一旁静默不语,目光定定的望向九天王位之前携手而立的一双玉人。
有那么霎那,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金色晨光自殿门内遥遥而入,洋洋洒洒的落了他们一肩。不知哪儿吹来的寒风,吹得殿内所有人衣袂飘摇。萧唤云挥袖转身那一刹那,无名焚火便自她衣袖之间窜起,瞬间蔓延得她一身。然则这是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就连焚火燃起的布帛碎片是如何飞满整个大殿的过程都看的一清二楚。萧唤云嘴角笑容缓缓僵住,她抬手看着自己正在一点一点被寸余青色火光吞噬的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殿中的所有人都失声叫了出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天谴!这是天谴啊——”,继而便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