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吉塔-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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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罗特在心里怒吼。
第九十章 审判（上）
跨入审判大厅，贝吉塔一眼看到一群穿紫色披风的人们站在大厅中间交谈着。
只有两个人已经入座：
一个是库腾卡，今天的主审者。板着脸的他像一座小山一样坐在大厅里端三十六个长老席最中间的高位上，见到贝吉塔走过来，隆突的弓眉下面，黑眼珠闪出一道仿佛从洞｜穴深处射出的光芒。
另一个是比拉，她一向披在肩膀上的黑发今天高高地扎成马尾，在脑后倔强地翘着。她单独坐在大厅右侧的原告席上，打贝吉塔一进门就恶狠狠地盯着他。
贝吉塔目不斜视地从中间宽阔的过道走向大厅那头，正在互相寒暄交谈的长老们发觉王子过来，都闪向过道两边，低头致敬。
敬仰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贝吉塔走上左侧的被告席为止。
长老们惊呆了，今天原本是举行每月例会的日子，库腾卡说要召开长老会，于是部落首领们都自觉地没有参加。
一进王宫大门就被邀请进入审判大厅，他们都在疑惑今天的长老会要审判谁，可库腾卡一直板着脸坐在那里，什么都没说。
而原告席上坐着的那个他们并不熟悉的妇女只能让他们猜到两件事：
第一，服饰表明她是贝吉塔部落的妇女，而有关这个部落的事务库腾卡向来都投弃权票，可这次他竟然做了主审者；
第二，长老会是有民事审判权，可通常民间争端都是由各部落自行解决，不服可以向国王申诉，再不服还可以召开所有民众都可参加的大审判，很少提到长老会这种高层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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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们表面上在聊天问好，可每个人都在肚子里揣测着谜底。他们都是睿智之人，心里隐约感到的不安，在贝吉塔站到被告席上的那一刹那被证实了。
他们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王子被告到长老会来了！这简直是……
“咚！咚！”库腾卡用指节扣了两下桌面，除了原被告，其他人都望着他。“请各位长老入座，长老会马上开始。”
长老们都原地站着没动，相互交换着惊疑的眼神。
紫藤部落的迪安娜是唯一一位女性长老，急脾气的她忍不住大声询问：“难道今天是要审问……王子殿下吗？”
虽然日常都直接叫名字，可在王宫里得用尊称。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贝吉塔会站到那个位置上去！这太荒谬了！全星球的人坐到那里也轮不到贝吉塔吧！
库腾卡的浓眉纹丝不动，俯视着同济，这些和自己一样身着紫色披风、赛亚人中最有智慧的人们。
“是的，比拉已经向我提出控诉，所以我今天召集大家来……”
他的后半截话淹没在长老们炸了窝似的抗议声浪里。
“太不像话了！”“这是亵渎！”“我拒绝参加这种审判！”“忘恩负义！”……
叫嚷的长老们甚至转身朝大厅门口走去，一小部分虽然原地没动也没激动的叫嚷，但也没一个长老朝审判席挪动半步。
空旷的大厅里响起了比拉尖刻的笑声：“哈哈哈……”
连正准备离开的长老也忍不住停步回首，疑惑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疯了吗？
“你们，就是这么主持公道的吗？”比拉的言辞如霹雳直击他们的心脏。
“难道因为他是王子，就连听听我的哭诉都觉得没有必要吗？”
率先离开的迪安娜低下头：自己是太冲动了，作为长老，即使提出的诉求毫无道理，也必须听过才能下结论。而且按赛亚人的律法，一旦坐在被告席上，就只能视他为平民。
“难道因为他是英雄，你们就宁可把我这个弱女子当成死人活埋掉，以免我玷污他的荣名吗？！”
紫衣的人群静默着，沉思着，还是快人快语的迪安娜先发言了：“比拉，我向你道歉。我更愿以实际行动来悔改我的过失。”说完，她走向审判席，在标有紫藤部落徽号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看到其他长老也都纷纷坐入各自的位置，库腾卡心底暗夸比拉真是言辞犀利，几句话就震慑全场。
只要这些长老坐下来开始审判，就一定会公平处事，把贝吉塔看作平民，而他也就毫无优势了。
库腾卡端详了贝吉塔一眼——他还是静立在被告席上，脸上毫无表情，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左右两侧的原被告席位都是向下面的旁观席斜侧的，因为审判大厅的本意是召开大审判用的，旁观的民众作为裁决者需要看到原被告的脸。可今天不会有什么旁观者，下面不会有民众支持他们的王子。长老们才是判决者。
而贝吉塔那个姿势几乎是在宣布他无视长老会的存在！这让库腾卡非常不愉快。他的浓眉猛地一皱“你可以坐下了，贝吉塔。”
即使不是在审判，也别指望自己叫他“王子殿下”，库腾卡暗想。
贝吉塔连眼珠都没转一下，还是望着空荡荡的旁观席，他没指望也根本不希望有人来支持自己。“没有必要，今天我是战士，也只是战士。”
库腾卡微一挑眉：果然聪明过人！他挑了个最有利的身份，比起王子，一个坚强无畏的战士更能提醒长老们他的功绩。
“那好吧。为了确保此次长老会的公正和有效，长老们请依次起立报名并重申审判誓言。请记住，你们代表的是各自部落所有人的良知。”
长老们从右至左依次起立报出部落和自己的名字，发誓公平审理案件。
在那个过程中，贝吉塔一直感到比拉刺人的目光向自己射过来。但他还是坚定不移的望着空荡的那半个大厅——
我绝不能输！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卡卡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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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吉塔一遍遍地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这是唯一能支持他向无情命运挑战的理由！
……
Jess长老跟在贝吉塔身后来到审判大厅，没有马上进入，而是招呼着刚才临时派来守门的王宫侍卫Lain。
“你马上去……”说到几个字Jess突然咽住，因为——
Lain的眼角余光发现身着猩红色披风的国王正在走过来，立刻垂首行礼。
感到威严的国王在自己身前停步，在和长老说话的同时微微侧头打量着自己，那种锋利的眼光一下子将自己穿透了！
“Jess，让人送饮料进来，给长老们。”
“是，我正在嘱咐Lain。”
心止不住跳快了一些，不知道国王记不记得……
“很好。”国王道。
是指Jess长老吧，心里有点失落，但是旋即提醒自己，参军是为了守家卫国，自己不该有虚荣心。
“那个守在王宫西侧的战士是你吧，Lain？在你倒下前杀掉了三个弗利萨人。”
猛地抬头，正好迎上国王看似冷冰却能给人灌注无限力量的深邃目光，Lain的心和声音一起激动地颤抖着：“是我，国王陛下。”
“非常英勇。”
这四个字的评价和一只沉重的手同时落在Lain的肩头，一秒钟后消失了，却永远留在记忆里——就在自己的左肩，那只沉重的手一直都会停留在那里，就像那句简单的赞誉被永远刻在他的心里一样。
国王推门进入了大厅，Lain隐隐约约地听到里面的惊异和问候之声。
Jess和他一起愣了几秒钟，似乎也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血流遍地，英勇的战士们就那么壮烈的牺牲……斯蒂文的殒落……巴达克脑后猩红色的布条高高扬起……
Jess摇了一下脑袋，把眼泪逼回去。现在不是悲感的时候，里面还有硬仗要打。
“Lain，你马上去大厨房让人端饮料过来。开长老会，时间也许会持续很长，多拿一些。这里一时没人守也没关系。”
随后，他也进入大厅，将门合上，却没有锁。
因为没有锁。王宫一楼的宴会大厅、二楼的训练大厅和三楼的审判大厅从来都是开放的，对所有民众。
Lain匆匆走向大厨房的路上，情绪从强烈的自豪感转为深深的疑惑：国王一般是不参加长老会的审判的，而且之前贝吉塔王子也进去了。今天审问的是谁呢？竟然让国王和王子同时出席长老会！
斯蒂文的出现让所有长老动容，他们全部起立致敬，除了库腾卡。
在其他长老问安的过程中，库腾卡一直硬顶着国王深沉眸子里射出的锋利目光，像一块坚硬的磐石一般坐在他的主审席上。
直到别人都沉默下来，他才开口：“国王陛下，您是否知道今天召开的是长老会？而您的儿子在接受审判？”
斯蒂文冷冰冰地回答：“我知道律法，不会干扰审判秩序。我只是来旁听，即使是普通人的儿子受审，他的父母也有权坐在旁听席上！”
除了说“请坐”，库腾卡没有别的选择。
斯蒂文在第一排旁观席上选了个贝吉塔能直视到的座位坐下，父子两个没有说话，也没有刻意去捕捉对方的视线。没有必要，不用看不用说，知道自己的父王（儿子）在想什么。
比拉瞪着斯蒂文，眼睛里的仇恨更加强烈，她的胸膛都被愤怒鼓胀起来。
斯蒂文毫不回避的看着她，眼睛藏着冰冷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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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们心里沉甸甸的：国王已经表态，如果今天的审判稍有差池，将引起全国动荡。
库腾卡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即使斯蒂文申明是来旁听的，可他只要坐在那里就会让长老们像被雄狮盯上的羚羊一样发抖了。
形势又倾向贝吉塔了。库腾卡尽量克制自己的怒气，生硬地说道：“请从dryad长老开始继续报名和发誓。”
等其余几个长老也发过誓后，正好Jess进来了。“不好意思，我吩咐人送饮料过来，迟到了一会儿。”
在库腾卡的不满瞪视下，他匆匆走进自己的席位，“我是贝吉塔部落的Jess，我发誓今天公正严明，代表我部落所有人的良知进行审判。”
库腾卡再次用指节扣响桌面：“长老全部到齐，我宣布审理开始。”
……
Lain走进大厨房，Jenia正在逗儿子玩，一见他就笑道：“你不会又饿了吧，才吃完午饭一个多钟头啊。”她把儿子交给旁边一位年长的妇女，自己起身想给丈夫拿几块点心。
Lain做了个手势表示不需要。“审判大厅正在召开长老会，Jess长老派我让人送饮料过去，你们多拿一些。”
几位妇女忙着找杯子和大托盘，Lain乘机把Jenia拉到角落里，凑到她的耳边说：“国王和王子都进去了，我是守卫不能进去看。你送饮料时仔细看看，到底是在审判谁？”
Jenia点点头表示领会丈夫的意思。一分钟后，Jenia带头端着大盘饮料走向三楼。
进入审判大厅后，Jenia沿着中间过道笔直地走向审判席，将饮料分送给各位长老，她点头致敬，他们点头致谢。
东张西望是不礼貌的，而且是对长老们的不信任，和其他妇女一样Jenia快手快脚地送完饮料准备退出。
气氛很森严啊，Jenia觉得，我们一进来他们就停下不说了，什么事这么保密？
然后当她转身时，头一个发现的是大厅右侧原告席上的比拉。Jenia眨眨眼，没错，就是比拉。
然后她看到了旁观席上的斯蒂文国王，自己注视他的时候国王的目光似乎漫不经心地扫过自己和别人，但为什么她会觉得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了那么零点几秒？错觉还是……她再次看向国王，已经快要走过他了。
国王的目光射向她的背后，大厅左侧。Jenia控制着自己别急着回头看，一边走一边留神看，可眼睛在几百个旁观席上来回扫了三遍都没找到贝吉塔。
王子在哪里？出去了吗？
都快走出大厅了，Jenia动着脑子，她还没弄清谁在受审呢。而且国王的目光……
拉开门，她侧身让开，看似在礼让其他妇女先行，可实际上Jenia的眼睛瞄向了大厅左侧——
贝吉塔！
王子站在被告席上！！
是贝吉塔在接受审判！！！
五雷轰顶一般，Jenia呆了几秒钟，朦胧意识到其他妇女都已经出门了，自己也应该出去，再站着会被疑心了。
麻木的手抓着门柄，她走出去，门在背后合上了。
怔怔地站在门前过道里，直到Lain紧抓住她的双臂，用力摇晃她的身体，Jenia才慢慢回过神来。
Lain担心地望着神色呆滞的妻子，什么把她惊吓成这样？她不是个胆小的人啊。
想开口询问，又怕里面的人听见，Lain拉着妻子走到十几米外的楼梯拐角，小声问：“到底怎么了？”
Jenia张了张嘴，可干巴巴的嗓子里什么声音都没出来，她试图控制住自己，已经没功夫站在这里发抖了，得做点什么啊。
“是贝吉塔！”她终于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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