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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懂说将来-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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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回来的,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孩子有个什么…闪失的话…”
 李兵匆匆说:“你在那边好好读书,我会把孩子照顾好的。BYE。”说完,就挂了电话。
 海伦知道李兵在人前是很要面子的,既不想让人看到两人关系不好,又不想让人看到他怕她。她也有点后悔刚才说话不太客气,虽然他DESERVEIT,但她怕他呆会在咪咪身上出这口气。她赶紧又打个电话过去,竭力温柔地告诉李兵,说我昨天上午刚用快件给你们寄了些现金回来,你换成|人民币了,给你自己和咪咪买点衣服,买点好吃的,也给奶奶一些钱。
 李兵似乎很感动,连声说:“谢谢,谢谢,你在那边打工也不容易,以后就不用寄这么多钱了。孩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是她的爸爸,我会不心疼她?”
 海伦松了口气,至少没把李兵搞发毛,不然的话,咪咪的日子就难过了。
 等她赶到餐馆的时候,十一点已经过了。她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老板说了,她只要十二点以前到餐馆就行,但她觉得老板越是这样照顾她,她越要自觉,不然就是辜负了老板的信任了。
 她走进店里,总觉得有点异样。刚开始,她的脑子还在转家里的事,没发现到底是什么异样,过了一会,她才明白过来,是没看见BENNY。
 不知道是怎么的,她不好意思问店里的人BENNY到哪里去了,如果是别的人不在,她马上就会问大家了,但因为是BENNY,她就问不出口。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对BENNY好像有点另眼相待一样。
 她着手收拾前面的店堂,店子小,她既是接单的,又是收银的,而且是WAITRESS,所以前面那块该她打扫。因为是外卖餐馆,堂吃的客人都是自己到柜台前来点餐,付了钱,就坐在桌子边等。餐做好了,她用一个长方形的TRAY端给客人,一般没小费。
 她又把放饮料的冰柜加满,把柜台上放SAUCE和刀叉的地方加满。等她把这些清扫和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BENNY还没来。她听老板说过,其他人每周休息一天,但他跟BENNY两个人不休息,因为他们是顶梁柱,餐馆离了他们不行。
 她忍不住问:“老板,BENNY呢?”
 老板正在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剖开大虾的背,把里面那条黑黑的东西弄出来。听到她的问题,老板头也不抬地说“BENNY回纽约去了。”
 海伦有点沮丧地回到前台,开始包面干,英语叫DRYNOODLES,是用一指宽的面皮炸出来的。美国佬们似乎很喜欢这玩意,店里几乎每天都要炸一大堆,然后用小纸包装好,客人点汤的时候就跟两包,有时客人不点汤也会要几包,都是FREE的。面干一般都是BENNY前一天晚上就炸好了,海伦第二天就坐在前台,边等电话,边包面干。
 她一边包,一边猜测BENNY到底是不是回纽约了。她有点不相信老板的话,一是因为老板爱开玩笑,二是BENNY自己从来没提过要回纽约的事,三是根据她的观察,如果BENNY走了,这个店基本上玩不转的,因为老板英语不好,店里的所有事务都是BENNY出面交涉。
 但是她很担心老板是想让她来顶替BENNY,以为雇了她这个“斜”英语的,就可以放BENNY回纽约去了。她知道自己代替不了BENNY,因为她一开学就要回B城上课去了。即使她不上学,她也干不了BENNY那些活。她一想到BENNY回纽约去了,就觉得六神无主,待会接单要是有搞不清楚的地方去问谁?


 她正在着急,就听老板在叫她:“阿姨,你早上吃东西了没有?如果没吃的话,就自己炸两个鸡串吃吧,我现在很忙”
 她连忙说:“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来。”
 她想为大家做早饭,但店里那些东西她都不熟悉,想做她家乡的早餐让大家尝尝,又没有那些原材料。她只好到冰箱去拿鸡串,问大家吃不吃,大家都说“谁吃那玩意?餐馆里卖的东西,都是哄美国佬的”。她见别人都不吃,就只炸了两串。
 BENNY前两天曾经炸过一个鸡串给她吃,是鸡胸肉做的,串在一根竹签上,不知道是用的什么SAUCE,有点甜味,炸得外黄内白,肉嫩嫩的。她吃了之后,赞不绝口,可能老板听见了,所以叫她炸鸡串做早饭。
 她以前都是吃了早饭才去上班的,因为餐馆要把中午那阵忙过了才会吃第一顿饭,那差不多到了下午三点了。她的胃有点毛病,不能饿,饿了就会泛酸发疼,所以她早上上班之前总是记得吃点东西。但她到了这家餐馆,发现BENNY每天都会做早餐大家吃,有时是炒米粉,有时是捞面,有时是皮蛋瘦肉粥,前一天就煮好了的,都是她爱吃的东西,所以她就不在家吃早饭了。
 她记得第一次吃BENNY做的早餐的时候,阿SAM告诉她说:“阿姨,我们这是托你的福啊,以前从来没早餐吃,要饿到下午才有得吃,好可怜哟…”
 她感激地看了BENNY一眼,但他好像无动于衷一样,她不知道阿SAM是不是在开玩笑。BENNY总是在忙什么,即使做了早餐,他自己似乎也没时间吃,都是趁空匆匆吃几口,又跑回去干活。
 有时她想去帮BENNY炸鸡翅,好让他也去吃早饭,但他不让她炸,老声老气地训她说:“你…那里会炸鸡翅呀?把你烫了怎么办?你看我,到处都是疤,你们小女孩烫出疤来,谁还要呀?”
 她看见他手背和手臂上的确是有些深深浅浅的黑色伤疤,象是滚油烫了留下的。她知道被滚油烫了是很痛的,而他烫了这么多地方,她看了很心疼,就从家里拿了一些“蓝油烃”来,是她妈妈寄过来的,听说治烫伤很好。
 刚好昨天BENNY炸面干的时候又烫了一下,她连忙叫他先去冷水管冲一冲,她来帮他搽药。但他不肯去,说面干炸起来很快,一下不捞起来,就糊掉了,他得守在那里。她只好找了个干净毛巾,用冷水绞了,帮他敷了一下,又帮他搽了一些蓝油烃。
 她帮他做这些的时候,他好像很窘,眼睛望着别处,不敢看她,还嘟囔说:“真是小女孩,大……惊小怪。”
 他训她的时候,她不光不生气,甚至很开心,因为他总是把她当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她做小女孩的妈妈都有好几年了,早就忘了被人当小女孩的感觉,现在在他这里找了回来,觉得好舒服。
 她问他:“你多大呀?总说我是小女孩?”
 他很专横地咕噜一句:“不管我多大,我说你是小女孩你就…是小女孩。”
 阿GAM揭发说:“BENNY是我们当中最小的,他比我还小呢。”
 阿SAM也说:“我高中毕业的时候,他小学还没毕业,你说他小不小?”
 老板说:“小不要紧嘛,只要管用就行。对不对呀,阿姨?”见海伦似懂非懂的样子,老板又说,“BENNY十二岁就打飞机到美国来了,那时就答应了全班的女生,说长大了就回中国去,把她们都娶到美国来的。”
 大家哄笑一阵,海伦想象那个十二岁的BENNY,可能连什么是“娶”都不懂,就信誓旦旦地对班上所有女孩许这么大一个诺,也忍不住想笑。她问BENNY:“那你是在美国长大的?难怪你英语说得这么好。”
 BENNY慢条斯理地说:“谁…说我是在美国长大的?我在中国就已经长得很…大了…”
 大家一阵狂笑,笑得海伦莫明其妙,心想这话有什么好笑的?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BENNY不在这里了,想到这些琐碎小事,令她有一种淡淡的忧伤,颇有“好景不再”的感觉。才这么几天,她似乎已经习惯于跟他在一起打工了。接电话的时候,她常常有搞不清楚的地方,但她不发怵,因为她可以问他。有时他告诉她了,她又忘了,过一会客人问起,她又去问他,他会很耐心地再说一遍。
 她觉得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不象个读不进书、只能干餐馆的角色,因为他的英语口语相当好,阅读也不错,前天老板让她帮忙看一份有关在一个新的SHOPPINGCENTER开餐馆的文件,长达几十页,她在餐馆里没辞典查,根本看不懂,但BENNY能看得懂。
 她很佩服他记忆力好,他
 的脑子里就像有个接单的软件,连在一个DATABASE上一样,客户的地址、电话、常点的餐、甚至价格是多少,他都差不多记得。有时她听错了地址,他一看,就知道错了,说“SNADYTRACE没有560号,只到300号就没了,可能是SANDYTRAIL。你打电话过去问一下。”她打电话一问,果然是她搞错了。
 他好像有点“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一样,又有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因为他从来不开车去送餐,都是呆在餐馆里,但他对哪条路在哪里,是什么样的,那个客户家里养着狗,很凶,哪个客户一般不开前门,要到后门去叫等等,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老板去送餐之前他都会交待一遍。
 她有点不相信他是很小就来美国的,如果是的话,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完全应该顺顺当当地读到大学,找一份好工作,不用来干餐馆。但她又觉得他不象是最近才来美国的,因为那样的话,他的英语口语就不可能这样好。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他象个谜,搞得她总想多了解一些。
 他的年龄也是个谜。有时她觉得他很大,有时又觉得他其实很年轻。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有点希望他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对这种心情,她不敢多探究,不敢问自己为什么会希望他跟她差不多大。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于不再对丈夫以外的男人多看一眼,或者说不再对男人多看一眼,因为她对丈夫也没有兴趣多看一眼。但对这个BENNY,她感觉有点不同,好像很有兴趣多看一眼,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多看一眼。
 有时她有问题问到他的时候,他会走到她身后,从她肩头上看她手中拿着的MENU。他离她很近,她很喜欢那种感觉。有时她回过头去,总能跟他的视线碰上,他也正用很黑很黑的眼睛看着她。
 没电话听的时候,她就到厨房里去帮他打包,她现在已经比刚开始熟练一些了,他没再赶她出来。但有时她站的地方恰好是他要去的地方,比如微波炉前,或者是放纸袋的桌子前,他会用手轻轻碰碰她的肩,暗示她给他让出位置来。她很喜欢那种感觉,很轻,很柔和,很亲近。
 她好像还从来没有对哪个男人有过这种感觉,即使是对丈夫,她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温馨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李兵从一开始给她的感觉就是他抱她亲她都是有目的的,是冲动起来的表现。她一下就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去了,知道他那都是某件事的前奏,等到他把那件事办了,他就完全没心思来碰她了。


 结婚之后,李兵似乎连这些前奏都逐渐省略了,上来就是单刀直入,有段时间还尝试过一些新的姿势,但她很反感,觉得他那样做都是为了他自己尝尝新花样。她不配合,还反对,他也就不再玩那些花招了,每次都是所谓传教士姿势,呼呼拉拉,风驰电掣,干完了事。
 有很多时候,都是她累得睡着了,而他才从外面打完牌回来,不由分说地把她弄醒了来做那事,所以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肚子的气,根本谈不上温馨。
 杂志上、报纸上经常有文章说有些做妻子的,在床上太保守,太被动,他们的丈夫不满意,所以在外面寻找新欢。李兵就把这样的文章拿来给她看,大概是想警醒她一下。但她无所谓,而且很讨厌以这种威胁女性的口气写文章的人。你吓唬谁呢?丈夫不满意妻子,妻子也正在不满意丈夫呢,丈夫要找新欢,尽管找好了,找到了新欢,自然就不会缠着我了,正中下怀。
 后来她看到这种文章,就用心读一读。那些文章说,有些女的结了婚,特别是生了小孩之后,就不注意打扮了,在丈夫面前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结果丈夫不再对他们产生性冲动,妻子等于是拱手把丈夫送给了外面那些小女孩。
 她想,做丈夫的怎么不想想妻子为什么会蓬头垢面,衣冠不整呢?女人都是爱美的,难道哪个女人会故意把自己打扮得丑一些?但现在的女人,既要挣钱养家糊口,又要做家庭主妇。而做丈夫的,不想想怎样帮妻子一把,让妻子有时间去改变蓬头垢面的现状,反而到外面找年轻的小女孩。这样的丈夫,要他又有何用?把他让给小女孩好了,要么他被小女孩挟磨过来,变成一个好丈夫;要么他故伎重演,把小女孩变成了蓬头垢面的妻子,然后再去找小小女孩。谁愿上当谁上当。
 她认真读这些文章不是为了警醒自己不犯那些所谓“女人在性问题上常犯的错误”,而是故意犯那些错误,好把李兵赶到那些小女孩那里去,那他就顾不上跟她抢孩子了。
 所以她就故意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等着李兵来烦她。可惜的是李兵不在乎她的蓬头垢面,她穿得邋邋蹋蹋,在家里头不梳脸不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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