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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浮世浮城_-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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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旬旬继续追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第一次在你面前提起我是什么时候?”
  她很快后悔自己情急之下过于直接,果然,周瑞生迟疑了一会,明显警醒了起来,接下来的回答便谨慎得多。
  “这个看我这记性,越老就越不中用了。他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有感觉,我想,就轮不到我这旁人胡说八道了。哎呦,我想起来我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你真不打算回家看看?”
  旬旬缄默,看周瑞生转身。
  “你不要骗她!”她对着周瑞生的背影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见周瑞生停下脚步,又艰难地低声补充道:“她这辈子不容易对她好一点。”
  周瑞生弯弯腰当做回应。“这个是自然。”
  他走后,原处又只留下旬旬一个人,她愣愣地伸出手,贴在大厦的落地玻璃墙上,三十三层的高度,整个城市和染色的半边天空都仿佛被笼罩在手心,她搜肠刮肚地想,可是越想就越迷茫。
  池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而来。旬旬仿佛置身于一片浓雾之中。在她看来,雾比黑夜可怕,黑夜尚有光可以穿透,而迷雾只能等待它消弭。偏偏前路若隐若现,你不敢轻易迈出一步,因为不知前方是胜境还是断崖。
  旬旬不是一个轻易付出信任的人,也不轻易做决定。若她肯赌一把,那也必是手上有了胜算。曾经这胜算就来自于池澄的真心,他什么都不靠谱,但至少他爱她,这是她徘徊良久得出的唯一定论。就在她决心压下手中筹码,赌这点真心能换半生安宁之际,却惊觉这迷雾中的城如此诡谲。
  莫非什么都是假的?
  指着她鼻子说“留下来和你吵架那个才是爱的的人”是假的?
  吵架后红了的眼角是假的?
  睁开眼看到她时诚惶诚恐的喜悦是假的?
  那双睡梦中都不肯松开的手和孩子气的依恋也是假的?
  那什么才是真的?
  如果所有值得记取、所有触动心扉的都是来自于虚幻,唯有惨淡荒凉才是真,那一辈子活在真实中的人该有多可怜。
  等到旬旬回过神来,想起给曾毓打电话的时候,公司的人已走了大半。曾毓说倒也没什么事,只不过艳丽姐早上给她打了个电话,客套半天,让她有空回家吃饭。
  “你知道我和她一向没什么话好说,她也不会无缘无故请我吃饭,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算准了我回去的话必定少不了你。吵归吵,她再怎么说都还记得自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就是死鸭子嘴硬。你说吧,要不要回去,你给句话,我也就不用去凑那个热闹。”曾毓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说道。
  旬旬强笑道:“说不定她是真的想和你聚聚罢了!”
  “饶了我吧。”曾毓失笑,“你别怪我对她不敬,实话说,我现在也没那个功夫,本小姐下班后忙着呢。”
  “连泉回来了?”旬旬一听她的口吻便知是何意,很替她高兴。
  曾毓说:“提他干嘛,属于他的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我现在有新男伴,改天介绍你认识。”
  “啊,你和连泉分手了?为什么?”旬旬感觉自己有些赶不上趟。连泉是曾毓这么多年以来身边的男人里最搭调的一个,旬旬一度非常看好他们,觉得曾毓总算是遇到了真命天子,虽然她嘴上不肯承认。
  曾毓的声音听起来满不在乎。“‘分手’只适用于情侣之间,我和他算什么呀,露水姻缘,说散了就散了。”
  “你骗我有意思么?”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人,对方的底细自然也摸得一清二楚,旬旬当即拆穿曾毓的谎言。“是他先提出来的?”
  曾毓起初还怪旬旬和所有家庭妇女一样八卦又多疑,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失落地对旬旬说:“其实也没谁说到分开。他一去那么久,之前我还借着出差为名‘顺道’去找过他一次,还是那样,在一起不外乎那回事,可谁能每回都为跟一个男人睡上一觉坐那么久的飞机?后来我也不去了,电话打过几次,他总在忙,我也不愿意再打,搞不好让别人觉得我有多饥渴,不就是男人吗,哪里没有?”
  “他就连电话也没给你打过?”
  “也不是一次没打,总说工作太忙。我又不是他女朋友,难道还能查勤查岗地计较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忙。那我只能说,‘你就好好忙吧’。”
  “你这是自讨苦吃挖个坑把自己困住了!谁叫你当初非把界线划得那么分明,说什么只做‘炮友’,动了心就是动了心,为什么不挑明了说?”
  “我怎么挑明?旬旬,你不是不知道,我吃过太多认真的亏。所以和连泉打从一开始,我们就说定了,大家只是那方面的伴侣,谁也别当真,谁也不必负责任,现在别人信守诺言,我去说我动心了,反悔了,我要嫁给你!那岂不是凭空让别人笑话?”
  “被笑话重要,还是幸福重要?”
  曾毓扬起语调,不怀好意地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还是那个比谁都怕死的赵旬旬吗?你豁出去找个小男人,也学会鼓励我豁出去了?”
  旬旬被她说得一窘,“什么小男人?我只是想说,你缩在原地也未必是安全的,地裂、山崩、被花瓶砸到什么的,该你受的总逃不了。”
  “够了,我不想再被你吓得去买保险。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在意他,动心怎么了?成年人谁心里不会时不时荡漾一把,我现在也有新男朋友了,我对他照样挺有感觉的。不说了,我回去换套衣服,为我的浪漫之约准备准备。”
  旬旬摇头,她不知道曾毓是否真有自己说的那么洒脱,只求但愿如此吧。相爱如饮酒,烈了怕过头,淡了又觉无味,保不准谁先弃了杯。
  曾毓是醉怕了,旬旬却是喝惯了白开水的人忽然遇上了高度酒,还半推半就地一口气灌了大半杯,醉死也就算了,最怕云山雾里摇摇欲坠,不知道该不该舍了那剩下半杯。
  周瑞生和曾毓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艳丽姐。艳丽姐只有一个女儿,同样的,旬旬也只有这么一个妈。那晚愤然离家,事后她不是一点也没有想过艳丽姐的事。虽然说现在她都没有做好回到那个家去面对艳丽姐,还有与其成双成对的周瑞生的心理准备,但同时她也很明白,母女俩是不可能就此老死不相往来的。
  她权衡再三,主动打了个电话回家。艳丽姐一听是她,免不了一顿埋怨,不是说她脾气大,就是说什么翅膀硬就忘了娘。旬旬按捺着脾气任她宣泄。末了,艳丽姐缓了口气,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住到池澄那去了,我告诉你,就算你和他真结了婚,横竖也绕不开我这个做岳母的。我见过的男人比你多,你别稀里糊涂被人骗了去,最要紧是趁早把人抓牢了,让他娶了你,什么都好说。我可不想看到你走我过去的老路。”
  不管中不中听,这毕竟也算是艳丽姐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旬旬转而去问周瑞生对她好不好。艳丽姐的回答充满了女人的甜蜜,连夸周瑞生体贴、脑子活络,比曾教授更懂得哄人开心。
  旬旬心想,到了她妈妈这个年纪,也许没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的。
  电话两端都安静了片刻,艳丽姐忽然貌似不经意地说:“你现在手里头不缺钱吧?”
  开始旬旬还以为她是关心自己在外面不够钱花,还来不及感动,就听见艳丽姐接着道:“我知道你手头上还捏着一笔钱,是不是离婚的时候姓谢的给你的?”
  不用说,想必是旬旬上班的时候,艳丽姐又将她的私人物品搜了个遍。旬旬忍气吞声,问她到底想说什么。
  艳丽姐不屑道:“你当我贪你那点钱?我是谁,我是你亲妈!只不过提醒你一句,现在最蠢的人才把钱放银行,那就是死钱,越放越贬值你懂不懂?年轻人那么死脑筋,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婆活泛。”
  艳丽姐嘴里的“那笔钱”是旬旬的“一无所有基金”,不到绝境一个字儿她都不会动。
  旬旬斩钉截铁地回答艳丽姐:“工资我都给你了,那些钱你别管。”
  “我都还没急着攒钱养老,你倒先一步做准备了。你现在跟着池澄,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有的是钱,你今后要什么没有,死捏着那点小钱干什么?”
  “你别说这个,他的钱是他的,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妈,你也没什么理财头脑,过去交的学费还不够多?知足过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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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他描述的黄昏



    回到池澄的住处,旬旬随便给自己泡了碗面。他在的时候总感觉闹得慌,恨不能躲着他耳根清净些,现在不见他人影,这屋子的陌生氛围才一下子凸显出来。老猫适应环境能力还不错,半天找不见,原来靠着池澄床上的枕头在舔毛,虽然池澄老奚落它,但也不妨碍它逐渐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在这点上猫比人强,它永远不会对任何的人过分在意和依赖,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和清水,没了谁都能过得很自在。
    闲着无事,静坐时心里发慌的旬旬决定动手收拾屋子,她拒绝承认自己有从这屋子里找到蛛丝马迹的念头,然而当她忙了一轮,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为自己解惑的私人物品,禁不住失望。
    她扫去了角落里的蛛丝,可心里的困惑却慢慢地结成了一张个更大的网。
    快到十点,池澄还没有回来。旬旬打算去睡了,却意外又接到曾毓的来电,说自己在某某KTV,让她赶紧带着钱来江湖救急。
    旬旬本想问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无奈电话那端明显可以听出曾毓喝高了,吐字含糊不清,只会催她快来。
   曾毓今晚难道不是去赴她的“浪漫之约”了吗?旬旬搞不清状况,但事关紧急,怕她出事也不敢耽搁,忙忙出了门。幸而曾毓报给她的那个地点并不生僻,旬旬只是对出租车司机一说,对方已知要去什么地方。
    找到曾毓的时候,她正靠在沙发上不醒人事,旁边站着个一脸无奈的侍应生,旬旬一问之下才知道曾毓和几个朋友来唱歌,买单的时候大家都走了,只剩她一个人烂醉如泥地被扣了下来。
    旬旬坐过去摇了摇曾毓,她刚勉力睁开眼睛就做出欲呕的表情,旬旬连忙搀着她去洗手间。大吐特吐过后,她用冷水洗了把脸,看起来似乎好了些,至少能认出扶着她的人是谁,但依然脚步不稳,神智恍惚。
    坐回沙发,曾毓软倒在那里有气无力地回答旬旬的问题,大致上和侍应生说的差不多。她和新男朋友下班后一道共进晚餐,饭后,对方提出叫上两人的朋友一块去K歌,于是一行人到了这里,喝够唱够,友人们各自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人。曾毓结账时被告诉系统故障刷不了卡,可她钱包里的现金又不够,幸而拼着最后一丝清醒,还知道在侍应生的提醒下给朋友家人打了个电话,旬旬这才被召唤了过来。
    “你没带够钱,你男朋友身上也没有?”旬旬很是不解。
    曾毓喝了口旬旬让侍应生倒上来的热茶,笑得差点被呛住。
    “我看还差几百块,本来也打算让他先垫上,谁知道刚听说我钱不够,那家伙就说临时有急事要先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你说好笑不好笑?”
    “一点都不好笑。” 旬旬诚实地说。“你那是什么男朋友,有他这样做事的吗?你挑男人的眼光不但不长进,反而倒退得不行,都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新男朋友。”
    “不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是我的健身教练,教普拉提的,人长得真帅,声音又好听,还会哄我开心。姑奶奶我年末扫货的时候遇上商场收银台排长龙,他硬是给我排了一天一夜的队,所以我就想,行吧,就他了。平时出去我掏钱也没什么,吃吃喝喝,一个人该花的不也得花?哪知道这才几百块,他就现出原形了,就这点出息,我真是瞎了狗眼。”曾毓还在笑个不停。
    旬旬说:“我看你是疯了。”她掏出钱,替曾毓把帐给结了。
    曾毓的胳膊重重地搭上旬旬的肩,大着舌根说:“男人都不是东西,还是你好,旬旬,我正式宣布你是我的好姐妹!”
    旬旬苦笑:“你饶了我吧,好姐妹就是在你寻欢作乐的之后买单的那个。”
    曾毓笑嘻嘻地说:“赵旬旬,人不能忘本,这事我也替你做过。”
    “尽胡说。”旬旬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拿下曾毓的手,问道:“还能不能走?我送你回去。”
    “不要说走了,让我飞都没问题。问题是急什么呀,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不能再像嫁给谢凭宁时那样老在家等他,该学会适当地让男人尝尝等你的滋味。听我的,再陪我坐会。”曾毓说着,当着旬旬的面打了个电话,先是问对方的“急事”办好了没有,继而又软语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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