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诺千金-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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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便听阿离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回答了恪王的话:“是安南将军孙钧。”
“是他?”
袁轶涵眉头轻轻一动,目光几不可见地在王卉凝的脸上落了落。文远候府离得并不近,孙钧却能来得这么快,他是不是可以归结为孙钧是一看到这边起火便赶了出来?而这不也说明孙钧一直在关注着她的情况么?袁轶涵的心头闪过不爽。
“哦?他来得倒很快。”
恪王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声音中却透着几丝冷嘲热讽。许是因着王卉凝的原因,他竟很不喜欢这个百姓和满朝大臣口中的常胜将军。能将一个原本爱慕自己的女子逼得决然离他而去,他即便不是十恶不赦,也绝对是渣男行径。何况这个被他逼走的女人还是他打从第一眼见到便觉得莫名亲切的义女。
王卉凝眸光微闪之际勾起的嘲讽笑意僵在了唇边,眉头蹙起,对着恪王道:“义父,快帮我将他引开,莫要让他出现在医馆的周围。”
她必须给熙儿一份绝对安全的庇护,为着这份庇护,她可以将赵氏曾经的苛待与厌恶再次抛到一边,亦可以将孙钧带给她的懊恼与感激交错的纠结情绪压下,尽自己的努力将孙钧从她的旋涡中推离。
袁轶涵眉头轻轻一挑,王卉凝脸上和声音中透露出来的急切,让他觉得心头不爽情绪加剧,却是沉声对着上面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此时见着疑似兄长的人心情有些复杂的阿离道:“你去截住他,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安好,无需他再记挂着。”
“是。”
阿离声音毫不迟疑,只脚下的步子略顿了顿,很快便快速地消失在周围微翘的屋顶之上。
袁轶涵清扬中略显低沉的声音不似往日那般轻松随意,正经之中透着一丝似乎难以隐藏的淡淡醋意,听得恪王一捋短须,紫衣和飘雪相互一对视,均将目光在王卉凝和他身上来回梭巡着。本来还想假作没有听出的王卉凝被紫衣和飘雪这么一看,顿时有些不适,双颊微微发热,却只得借低头看向翠儿之势遮挡自己的尴尬,声音闷闷地对着一旁的阿文道:“阿文,找两个人帮我把翠儿抬去城外,我要为她选块风景优美之地,好好将她殓了。”
阿文正因着袁轶涵这样的话而用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思量着要赶紧将此消息飞鸽传书送去吴城的康王爷知道,听到王卉凝的话,忙收敛心神,低声应道:“马车就在不远处,我用马车送您过去。”
飘雪和紫衣升起的心思也因着王卉凝这样沉重的话而压下了,低头望着翠儿躺在血泊之中的模样,心头既钦佩庆幸又后怕不已。
众人一时无言,只拿眼看着阿文抬手招来两人将翠儿从已微露出凝固之态的血泊之中移出抬离,王卉凝眸光冷寒,深吸一口气抬步紧随其后,飘雪和紫衣自也不容耽搁,连忙跟上,一时倒将心中郁郁的袁轶涵晾在了一旁。
还是最后离开的恪王对着他投来一道讳莫如深的笑意:“怎么?你打算亲自布阵,将这些黑衣人打发了?”
凝儿已在情感之路上遭遇过挫折,即便是她决然地提出和离,所受的伤害却未因此而减少丝毫。若面前的男子真能在明知她从前经历的情况下对她心生情意,他倒愿意尽己之力成全于他。既是帮面前的男子,也是帮王卉凝,何尝又不是帮他自己?
失去妻儿数十载,他依然无法抚平心中的创伤,是她的出现,是她与妻子极为相似的神情举止,让他从回忆中惊醒,似乎又有了精神寄托,不知不觉地将她看成了妻子的延续,将她看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既是亲人、女儿,他又如何能再看着她经历苦痛?
“杀猪焉用宰牛刀?有阿离安排就够了,这月黑风高的,我总不好让恪王亲自护送一众女眷去城西。”
袁轶涵看着王卉凝挺身离去的背影微有些惆怅,摸着鼻子强颜欢笑地道。
“说得也是。”
恪王忍着笑意点头,“到时动铲子用铁锹也需要人手,到时免不得你这将军亲自动手帮一帮了。”
二人对视一眼,见王卉凝几人已走得没了踪影,脚下一动,立马跟了上去。
却说领命而去的阿离,因着中毒不浅而伤了元气,休养了几日却仍未恢复完全,脚下的步子难免有些迟滞,却是比强人动作快得多。他只略略一瞅,几个纵跃间直接寻了条最短的路将孙钧截在与医诺医馆隔着十来间铺面的十字路口之上,在孙钧急勒马缰冷目望来之际,面无表情冷声道:“你要找的人已安然离开,她不想你出现在医馆附近,亦请你无需再记挂。”
孙钧原本还无法完全确定,此时听阿离一说,眸光陡然更冷,待要再问,阿离已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一时之间,不由眉头紧蹙。他抖了抖马缰,似要将陡然顿住身影略有些烦躁不安的马儿安抚安静,心中思索着方才似曾相识男子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他纵然一时无法迅速回忆起方才的男子曾在哪儿见过,那笃定他是来医馆中寻人的话语以及其中蕴含的疏离冷淡的语气却将他心中的怀疑压下。除了她,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他来是因着担心可能处在危险之中的她吧?这样冷淡疏离的话语,也只有对他劝婚的她才能说出的吧?
握着马缰的手一紧,他抬眸望着不远处燃得正旺将周围照得通亮的火焰,黑眸映着火红的光芒,折射出异样的色彩,却掩不掉那眸底越来越浓的失落。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不该不拒绝皇后的好意,不该将她冷落在凝香阁中,更不该在一番冷落误解之后再试图将她当成雪儿的影子。他时时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何曾想过她的感受?
第七十六章 各方的反应
王卉凝最终在新置小院数丈开外的一个小土坡上为翠儿择了一块安身之处,站在众人合力新堆积起的土堆前,望着不远处隐约的重重屋影,她心内一疼的同时轻舒了一口气。这土坡地势较高,新起的坟顶与院内景致遥相呼应,仿若一人立于土坡之上远远静观院内情形。
翠儿在买这处庄子里费力不小,却连庄子长什么样都不曾见过。如今她又是为着她而死,她如何能让她静静地一个人躺在无人踏足的荒野。翠儿一心为她,也定是不愿意死后离她左右的吧?
主仆三人又在新坟前洒下一片热泪,用手捧了几堆新土洒落在坟头上,无暇亦无法在愈发浓黑的夜色中看清新置小院的模样,便径直回到了城东恪王府中,却并未惊动已睡入梦乡中的王家众人。
待到第二日,未得到其他消息的阿文,便还按着头一日王卉凝的话派了马车和人手来送王家人去城西的庄子上。王卉凝躺在床上听到飘雪的轻声回禀,略一沉吟,最终轻轻颔首:“仍让阿文避开众人视线将他们送去庄子上吧,也别在他们面前提我回来了的事。”
纵然她可以暂时以假死解了李淑妃心中的疙瘩,那李淑妃母子谋的却是天下之权,莫说恪王现下已经知晓许多真相不会独身退出不搅入这一池混水之中,便只凭着他王爷的身份和他一向与皇后及康王爷、安王爷几个交好的情谊,也是不可能不纠缠其中的。
她以前想着终归是用了人家的身子,总要知恩图报。尽力护得王家诸人的安全。昨晚一番见面,她更是从万氏身上体会到了久已不再的母爱,从一双弟妹身上感受到了珍贵难寻的亲情,就更不能将这份珍贵的情意断送在自己手上了。
阿文自是按王卉凝的话行事。等着王家诸人一番收拾后,便直接从恪王府后院悄然地将人领去了城西王卉凝新买的庄子上。王家自上几辈便开始呈现落魄之势,待到了王琼手上。祖上的产业已变卖了大半,分家时所得的也不过是一处三进的小院,家中五人连带着为了祖上脸面勉强留着的几个仆人挤在一块,也并不宽敞。
此时瞧着王卉凝置下的庄子,不但比他们的老宅新上几分,地方还宽敞,重要的是院后的一大片田地。稍稍休整一番,便既可以种植水稻,又可以栽些蔬菜。他们并不是不能干活的,有了这些田地,他们只靠着自己的双手要养活一家四口是不成问题的。心中一直存着的拖累大女儿的罪恶感便少了几分。
想到在老家与族里的人相处得也不是很愉快,要干个活赚钱养活一双儿女不只要自己放下身段承受旁人的取笑轻叹,还得估摸着不能让族里那些人不能当饭吃的脸面受损,倒不如在此过活,既不用太过担心大女儿,若是能替二女儿在此寻个好人家,儿子能靠着读书在京城混个功名,却是比在家里待着强。
这边王家一家四口忙着同阿文留下的人一起整饬院落,王卉凝坐在明月阁里微拧着眉头听着紫衣特意去外院打听来的消息。
“那些府衙的官兵半夜从热被窝里爬出来。已是气得嘴里骂娘,好不容易凑齐了一队人马赶到城西看着医馆大火熊熊也不敢贸然近前,只装腔作势地在旁边浇一浇水。整场大火直烧到天将大亮时火势才小了下来,再经过那些官兵的一鼓作气方才被完全扑灭。待到那些官兵进去搜检时,便只寻到四具焦炭样的尸体,偌非还呈着人体的形状。怕是要误以为是烧了的木段了。”
紫衣一边说着一边想到昨晚若非阿文派去的人事先通知,再经恪王几人相救,那火中找出的焦炭怕就是她们四个了,后背不由得一阵阵发凉。
“可有关于那几个黑衣人的消息?”
自重生以来,这样与生死失之交臂的情形王卉凝已经历了数次,她原本便是比较平静的人,此时听到早已在预料之中的消息脸色自比紫衣淡定多了,双目望着手边精致的青花茶盏,轻声道。
紫衣略一思索,便将自己仔细打听来的消息对着王卉凝道:“外面众人都传刑部新接手了一起十分重大的案件,涉案人员都是些亡命之徒。昨日刑部一队人马正巧与之碰上,两相交手之际,双方死伤都颇多。”
说完,却是抬眸看着王卉凝的反应。
王卉凝动了动手将茶盏捏在手中轻轻地转动,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底瓷器上的青色花纹。她不知道李怀宝官品如何,但他既然能将钟云纵容得在京城街道之上无法无天,想必也不是什么清正自律之人,袁轶涵再次将矛头指向他,挑拨起他与李淑妃的关系,除了将自己隐藏得更深,怕是还有其他的原因。否则,京城那么多官员,袁轶涵为何偏偏选中他?
而至于李淑妃会不会起疑,王卉凝相信,他们主仆一定会做得极为巧妙,会将一些看似不合理之处掩饰得极好,即便李淑妃一时难以置信,暂时应该也不会起疑她的“死”没了李淑妃的惦记,医馆也不复存在,不用再为病患忙碌,王卉凝便干脆取出医经,仔细地研究皇后的病情,准备早些与恪王一道着手制作药丸帮其驱毒。
处在秀朱阁中的赵氏是早起后听到丫环们的窃窃私语才得知医诺医馆一夜间化为灰烬的消息的,正坐在桌旁与赵尔冬、孙儿一道用早膳的她,拿着调羹的手微微一晃,调羹中盛着的粥食便被抖落回了碗中,几滴汁液溅在了桌面上。
好半晌她才对着一旁脸上露出惋惜同情之色的赵尔冬道:“我虽不喜她那淡漠的性情,却好歹念着是她将我治到如今这个情形,又阴差阳错地救下了熙儿和白芍,倒想着前几日的银子还不曾送去,便今日封一封更大些的,却不想她竟是再也收不到了?”
她看着站在孙雨熙身后已身子发软脸色惨白的白芍,本欲责备她几句,最终却是忍住了,轻轻一叹,道,“罢了,便是给了她,她这会儿也用不上了。既如此,你让忠叔派人过去瞧瞧,若是无人替她们收尸,便让人搭把手,给她们寻块好地葬了吧。过几日你记着让人买些草纸银钱,让白芍替我和熙儿去她坟上化了,也算是全了我们的礼数,不显得我们堂堂文远候府竟是连点子情意也没有。”
“哎,侄女儿记住了。”
赵尔冬连忙点头,想到那样年纪轻轻的一个妇人就这么没了,心中一时却也感叹起世事无常来,再想到自己本想因着姑母这突如其来的病情打动表哥的心,几月下来却像是仍在原地踏步,表哥对她仍是不冷不热,心中一时有些闷闷的。
“不必了。”
孙钧醇厚沉冷的声音在屏风旁响起,待到他大步进来看到赵氏蹙眉略有些不解的眼神,他又道,“那几具尸体已有府衙的人拉去郊外掩埋,荒郊野外野鬼何其多,便是烧了纸钱也是便宜了那些野鬼。母亲若是觉得想补偿,不如多念几声佛,多燃几柱香,我瞧那妇人也不是个计较的人,您有这番心意却也是一样的。”
他自是不相信鬼魂一说的,然而看着自己的母亲和表妹为明明还活着的王卉凝烧纸钱,无论从哪一方面,他心里都极为不舒服。何况,王卉凝既然作出诈死之事,想必自有她的妙用,而她特意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