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许阳的十八世纪-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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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么?看紫萱身体似乎确实没什么问题,大夏天的正是她情况相对稳定的时候,只是咳嗽,注意休养应该没什么大碍。自己若不去考试,怕是反倒给她添了心病,于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几个丫头好好照看少奶奶,自己叫人收拾了行囊,七月中旬便去了金陵。
许阳这次去参加秋闱,根本就是志在必得的。别看他婚后很少去崇雅听课,可是现在孟老先生是住在许家的,每天的功课想偷懒也不成,紫萱本人又是个爱丈夫读书的,但凡有点精神就要陪着许阳做功课。孟老先生跟季老先生多次表达了他们希望许阳这次去拿个好名次回来的意愿,所以与上次单纯的做陪客不同,这次许阳就是为了举人的名头去的,而且名次差了都不行。
虽然认为自己能考上,名次也不会太差,可是许阳真没想到自己能考中解元。他听到消息都呆了,拜托,他考秀才也没得个案首神马的,廪生的名额他抢到的是最后一个……怎么考举人就能中解元?这不科学!虽然觉得很不科学,可是许阳还是屁颠屁颠的赶紧给老妈跟媳妇写信,命家仆赶紧坐船送去……什么?你说怎么不用邮船?开神马玩笑那东西五天才一次,金陵到扬州一共才几百里啊!让人坐船赶过去也就两天。
鹿鸣宴上许阳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当解元了!他看着看着自己满眼都是星星的主考官柴大人,心里默默的吐槽:“考个举人也能遇到粉丝当考官,我这运气真是爆表了!”其实这位柴大人表现的一点都不明显,只是捻着山羊胡做出一副好上官的样子打着官腔说听说解元公写的一手好篆字,今日江南才子济济一堂,不如写上一幅让我们看看扬州许郎的好字?!好吧,这位装的很冷静,问题是许阳这些年见过多少粉丝了,看眼神儿就知道这是个铁杆粉。许阳一幅字写下来这位就差趴上去看了。
许阳嘴角都要抽了,老天您老人家千万别露馅不然我就惨了,虽然说不是舞弊神马的可是传出去也不是好听的……好在这一天被许阳的一手字镇到的不只一个人,同期考上的举人们确有自视甚高的,不过许阳这手字一出来,顿时十有八九都服气了:“这么好的字,可见许小郎并非浪得虚名。”话说字写得好跟学问好有关系么?所以许阳运气真好,这年代一手好字在人们眼里还真就能代表很多东西。
鹿鸣宴后其实还有许多聚会应酬什么的,不过许阳的心早就飞回到扬州了,当下再不拖延,赶忙让下人收整行装赶紧回家。
不过两日,许阳便回到了扬州,见到来接自己的管事便问家里的情况,管事支支吾吾的说都好,看许阳盯着自己脸色很臭,才又补充:“少奶奶这几日有些不大舒坦。”许阳忙问:“症状厉害么?请了哪位大夫?”管家道:“请的秦太医。”
许阳当下心里一沉,若没什么大问题,何必请秦太医过来,他老人家都七十了,一般轻易不给人问诊,便是自家也极少请他。这会儿巴巴的请了秦太医过来,管事又这幅神色,当下再不多问,抬腿上了下人牵来的骏马,顾不得等后面收拾行礼的仆从,自顾自的打马往家里赶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奔回了家,许阳下马把缰绳递给下人,便有丫鬟告诉他太太在少奶奶那里,许阳忙像院里冲进去。他的院子这会儿很安静,来来回回的丫鬟婆子都是轻手轻脚的,许阳也放轻了脚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许太太正坐在床前看着沉睡的儿媳妇,瞅见许阳回来,眼圈儿一红,轻声说:“阳儿回来了,快过来看看你媳妇,她这几天天天盼你回来。”
许阳心里一酸,道:“妈,您这么年纪了,还要为我们俩操心,是儿子的不孝。”
许太太越发难过:“我又操得了什么心呢?眼睁睁的看她病成这样子,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倒是你这回考上解元,她开心得很,眼见着这几天就精神了不少。”
许阳被点了解元,原本是天大的喜事儿,可现在母子俩谁都没心思庆祝这个,光是紫萱的病就够娘俩糟心的了。许太太这阵子因为儿媳妇病情急转直下,急的起了满嘴的燎泡,好些天都没睡好了,这会儿儿子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疲惫劲儿一下子全上来了,简单的跟许阳交代了一下紫萱的病况,便先回自己院子歇了。
许阳见母亲出去了,便轻手轻脚解下了外面的大氅,让丫头找了家常的衣服换上,尽管动作很轻,他这边儿换好衣裳,便听到紫萱挪动的声音。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正看到紫萱费力的撑了身子想要坐起来。
“我回来了!”“你回来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说道。
许阳见紫萱满脸的蜡黄没一点的血色,腕子瘦的除了骨头只剩下皮,心里难受极了,却还是强撑了笑脸道:“我考上了举人,是解元呢,这回你不能把我关在门外了……”
紫萱也跟着笑了:“是啊,可不能把你关门外了,解元公呢!姑父听见了定会让你请客。”说着抬起手摸了许阳的脸:“你看你,都累瘦了。这样子,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参加春闱?”
许阳看她瘦成这样字还觉得自己瘦了,越发难受,握了紫萱的手道:“你也瘦了,瞧,我才走了这几天,你就想成这样子。我若是去京里赶考,你可得想成什么样儿啊?”
二人不约而同的绕过了紫萱的病,与许阳而言是不忍,于紫萱而言则是不愿。
紫萱这次病得厉害,前阵子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生了什么病,毕竟病得这么久,不可能一直瞒着病人本身,她早从蛛丝马迹里得到了自己的病怕是不好了的消息,再后来确定自己得了肺病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丝毫的意外了。她每天心心念的都是丈夫赶快回来,她是真的怕自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而如今他回来了,带着解元的头衔回来了,她是真的不愿意在丈夫面前提起这个绝望的话题。
她自从知道自己的病情,偷偷哭了两场之后,就打起精神来乖乖按照医生说的该吃药就吃药,什么东西对身体好就吃什么,私下里还劝了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大丫鬟红鲤道:“别这幅哭丧脸,我还活着呢!这会子哭又有什么用呢?活一天是活,一年是活,一辈子也是活,谁还能永远不死呢?我活着一天,便快活一天,这才是没有白白来到这世上走一遭。在我面前哭哭也就罢了,我知道你们是舍不得我,可是在太太面前千万别这样儿,她够难过的了,你们可千万别再惹她老人家了。”
陈紫萱的脾气其实很像她姑姑。她姑姑陈采玉看到丈夫被抬回家的时候,得到丈夫为自己受伤被贬的消息,当时哭了一场,可真正丈夫高烧不退神志不清的时候,她却是干脆利落的请大夫,到林家求助,有条不紊的收拾家务,并没有在来往探望的亲朋故旧面前落一滴泪,把一切都打理的清清楚楚。陈紫萱也是一样,她知道自己的病怕是不成了,可她就是不肯在人前落一滴泪,这会儿许阳回来,她觉得自己好多了,便每日都要穿戴整齐,涂上胭脂水粉,让丈夫看到自己精精神神的模样。
紫萱的情绪倒还不错,可是许阳被折磨的快要疯了,他回来不过一个月,紫萱的病情就又反复了两次,厉害的时候人都糊涂了,许阳被折磨的心胆皆碎,他认真向秦太医询问了这年月肺病的治疗情况,虽早有预感,可得到的答案还是让他彻底绝望了。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肺炎根本就是无解的。
订亲的时候,许阳想着,他会努力跟妻子恩恩爱爱到白头;成亲前,许阳想着,不就是个肺炎么,一定能养好的。结婚后,许阳对妻子的感情日渐深厚,他越发坚定的觉得紫萱与他是天作之合,他们这么的恩爱,一定会白头到老的。其实不管是陈家人,还是许阳的同学朋友,大家的态度早就表明了他们对这种病症的不乐观。唯有许阳本人,他虽然知道这年月肺炎很难治,可他一直执拗的认为只要自己好好照顾妻子,她就一定能好,肺炎怎么会是绝症呢?可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紫萱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许阳每每看到妻子一碗碗的苦药汁子灌下去,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心就痛的无以复加。他自己尝过,那药苦的要命,可是医生说糖会冲了药效,紫萱便连压味儿的蜜饯也不肯吃上一口。许阳知道,紫萱脆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无比珍惜生命的心,她是那么渴望活下去,那么努力的活下去,她是真的想跟他白头到老。可这么个于常人而言无比简单的愿望,对她与他而言却成了奢望。
在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紫萱的病情再次恶化,她烧了两天两夜还没醒来,吃药都要靠灌药器才能送进去,许阳守在妻子床前整整两天不肯休息。许太太见情况不对,早早就通知了儿媳的家人,这几天陈家的亲眷已经来了好几拨了,陈大奶奶索性带了洗换衣服,直接住到亲家随时照顾着女儿,当然,最残酷的真相是,她不想看不到女儿最后一面。
许阳守了两天,实在是疲惫的不成,陈大奶奶看他这样子也心疼的不成,这个女婿对女儿真的已经是没的说了。她全许阳回去歇歇,可许阳死活不肯去,他怕,怕万一妻子醒来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该有多伤心。陈大奶奶这回不肯让步了,死活都要让他去歇歇:“你这样子,你母亲看了多难受,你再把自己给熬倒了可怎么成?紫萱见了也必然难过的。”
正说着,床上的紫萱却有动静,许阳跟陈大奶奶忙扑到床前。
可是陈紫萱的目光似乎有些涣散,半天才醒过神来:“娘,你怎么来了?我的病是不是不好了?”陈大奶奶的眼泪跟绝了堤似的滚落下来:“胡说什么,你就是得了点风寒,正好我过来串门,顺便看看你。”紫萱细细的看了母亲的眼睛,没有再问,却又抬起手拢了拢陈大奶奶鬓边的头发:“娘,你头发白了……女儿不孝,总让您担心。还好,您还有哥哥们,以后,以后您别再惦记我了。”此言一出陈大奶奶哪里还忍得住,扑倒女儿身上嚎啕大哭。
这边的动静很大,早惊动了许太太,她听说紫萱醒了,不喜反惊,忙派人到陈家送信,自己则赶紧跑过来看儿媳妇。紫萱见了婆婆也落了泪:“我自嫁到家里,婆婆对我就跟亲女儿一样,我没有侍奉婆婆一天,倒让婆婆为我操劳。”许太太一辈子见惯了生死,可这真不是经历了多了就能看淡的事儿,每一次亲人的里去都让她痛彻心扉,顿时也绷不住哭了起来。
紫萱却很冷静,抬头看了许阳,轻轻的抬手,许阳忙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两人两两相顾,久久无言。好半天,紫萱才轻声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许阳轻轻说:“什么梦?是美梦么?”
紫萱勉强摇摇头:“不,不是美梦啊……”
她顿了一顿,又歇了片刻,这才断断续续把自己的梦说了出来:
“是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梦见我整整的一辈子,跟这辈子完全不一样的一辈子……”
“我还是这个名字,还是在扬州长大,还是陈家的小姐;我还以为我把这辈子又过了一遍,可是后来发现,不是的。”
“我上了春薇女学,可是开学那天却没遇见黛玉……我长到十五岁,也没听说过许阳这个名字……”
“还有兰妹妹,我也没见到她,因为我十五岁之前扬州的巡盐御史一直都是林大人。”
“后来从春薇毕业了,爹娘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那个人不是你。”
“我没生病,顺顺利利的嫁了人,过的也不坏,一辈子与丈夫举案齐眉,有好几个孩子。”
许阳听着听着已经泪流满面,他知道这未必就是梦,没有自己,没有黛玉与兰梦如的扬州,那分明是自己没有出现这个世界里,陈紫萱应有的生活轨迹。如果没有自己,或许陈紫萱真的就会像她梦中那样健健康康的活到老,他想说话,可是心里堵的厉害,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然后我就醒了,是被吓醒的……”陈紫萱定定的看着丈夫的眼睛,她一脸的病容,眼里却迸发出异样的神采:“我醒了,然后就看到你了,我觉得好高兴。还好,那不是真的,那只是个梦。被关在深宅大院里,一年半载出不了一次门,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可丈夫还是会一个接一个的纳妾娶小,心里苦的像吃了黄连,可在人前却还要扮作一幅全不在意的贤良淑德像。那样举案齐眉富贵荣华的一辈子,我不要。”
“我嫁给你两年,这两年,我过的快活极了,我想着,这样的日子,就是再短,也比嫁给别人,浑浑噩噩的活上七八十年强得多。明灿,能嫁给你,我真的好快活,好快活……”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的没了声息。
许阳整个人已经木了,他呆呆的听妻子说完话,又呆呆的看着岳母扑上前去想把女儿叫醒。匆忙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