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许阳的十八世纪-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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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病歪歪的姑娘抬了去,算怎么回事儿?所以我想着,咱们提出退婚,好歹把责任揽过来,别人以后提起来,也不能再说是咱们女婿的命硬,反倒得说他仁义守信。女婿念着咱们家办事地道,总归对紫萱能更好些。”陈庭轩没说出口的是,这样做外人提起这件事对他们陈家那也只有伸大拇指的,对自家名声其实也没坏处。
陈大奶奶兀自哭道:“可万一,万一他们许家顺水推舟就真的要退亲呢!”
陈庭轩收敛了笑容,道:“若是那样,我们更要庆幸了!若许家真是这样无信无义的人家,咱们不提这事儿,硬把闺女嫁了去,那不是把她送到虎口里去么?她怎么能过好。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哪能让别人家作践!那样的话退就退了,就算如大夫说的,不过是熬日子,那又怎么样,但凡她还在一天,我就一定让她过的顺心顺意快快活活!”
陈大奶奶明白了丈夫的良苦用心,总算解开了心结。可一想到女儿的病,又悲从中来,扯着丈夫的袖子再次哭了一场。
两人闹到半夜,草草洗漱睡了,第二天起来,每人都顶了个黑眼圈儿。才吃了早饭,便见下人拿了张帖子进来,说许家公子前来拜访。
陈大奶奶听到许阳来了便是一惊,陈庭轩就好多了,他拿过帖子一看,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来:“许小郎来与我们商议婚事的安排。”
陈大奶奶呼的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轻声道:“许家果然厚道。”
陈庭轩微微点头:“许小郎擅书画,可是他最初却是因仁义孝顺出的名。你放心,他一定会好好对待紫萱的。”
第二十八章
陈庭轩在书房里见了许阳,陈大奶奶也忍不住跟了过来,她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许阳,可是这个俊朗的小伙子往他面前一站,还是再次让她深切的感受到什么是风度翩翩的,什么叫如沐春风。听到许阳用十分认真的语气提起一定会信守婚约娶紫萱,并且一定会好好对待她让她快快活活的过每一天,她又是替女儿开心又是为女儿的病情难过,说了几句话就有些受不了,赶紧先离开了。
许阳到陈家只呆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原本婚事就安排的差不多了,所谓的细节讨论不过是个借口,他去一趟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商量。
回到家里许阳就觉得累得不行,好好的在家歇了一整天才勉强缓过劲儿来。这阵子的发生的事情真的很多,迎春来到扬州后京里接二连三的来消息,先是宁国府的秦可卿去了,紧接着又传来元春封妃的事儿,只是这边实在忙,并没有心思去多管,尤其迎春是喜事儿,秦可卿那茬儿实在不是适合多提的事儿,况且只是小辈儿,对贾家姐弟来说连缌麻的等级都算不上呢,所以也只是宝玉穿了几天素服罢了。元春封妃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宝玉的反应很让许阳意外了一把,无悲无喜的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好歹能比过去的日子强些。”也没有对不能参加来年的省亲表示出多大的遗憾,于是这事儿也就淡淡的带过了。
十月初的时候许阳租了一条船,安排了自家的两三个下人,把艾达令的妻子何娘子跟两个孩子护送去了京城。正好迎春的婚事结束后,贾家有几个专门过来跑腿儿的下人也要先一步回京,便一并搭船同路回去,原本许阳还头疼这阵子事情多,家里偏又人少,抽不出太多的人照顾艾达令的家人呢,贾家这几个正好是惯了出门办事儿的,这下倒是不用担心人手不够了。知道他们一家子要进京了,崇雅的同学们各有礼物相送,邻里街坊也零零碎碎的送了不少东西。何娘子一向爽快,这回对着一群送行的崇雅学生跟街坊邻里却落了泪,这年月交通不便,一走几千里,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在码头告别就告别了个把时辰,还是码头管事儿的一脸不好意思的过来提醒说该开船了,别的船等着靠岸呢,何娘子这才擦着眼泪往船上走去。
忙完这些琐碎事儿又是他自己的婚事,虽然有许陌帮忙,但是他毕竟人生地不熟,外头的事儿主要还是许阳自己在忙,而黛玉毕竟年纪太小,平时管点小事儿还行,可这种大事情哪里知道怎么办?许太太这阵子身体一直不好,许阳哪里敢再麻烦她老人家,到最后就连请哪里的厨子都要许阳自己拍板。
如今离婚期还有不到半月,总算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就等新娘子进门了,这会儿天也冷了,许阳早就不怎么去崇雅上课了,好容易有些空闲便去陪着孟老先生。老爷子年纪确实太大了,这一年来他家里来了好几拨人想接老人家回邹县,可老爷子一生洒脱惯了,几次都拒绝了,只说不想回去整天看人家磕头。许阳知道老人家其实是想家的,可是那里有太多他亡妻的印迹,不想回去其实也是怕见景伤情,这种事儿许阳也插不上手,唯有让黛玉多来陪伴孟老先生,他自己得空也过来坐坐。
这日孟老先生却忽然提起陈紫萱的病来。这件事情许阳一直没跟他说,老先生也是刚从前来拜望他的崇雅的学生处得了消息,这才问他。老先生问的很直接,世有五不娶,你明知陈家姑娘已经得了肺痨,为什么还一定要娶她?更别说这世上还有七出,多少男人因为恶疾或是无子休妻呢!你有机会退婚为何不顺水推舟,这是陈家提出的,就算你应下来,于情于理别人都不能怪你。
许阳深知老先生为人,他这么问,肯定不是反对他娶陈紫萱。问他为什么,那就真的只是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许阳其实不想让老先生为他担心,虽也知道早晚有人会告诉他,但是还是不愿自己去跟老先生说,果然老人家还是知道了。
不过许阳真的没想到老先生会问的这么直白,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细细的思索了一阵子,才说道:“当日我去少丽家,他的妻子也问我是不是还要娶陈姑娘,我当时说‘君子无信不立’,既然订婚了,自然要守信娶她。可是,如今过了这么多天,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全是这个理儿。”
“若今日今时是我病了,恐怕陈家是绝对不会提出退婚的。若我死了,怕就算无子无女,陈姑娘也只能守在我母亲身边,孤单寂寥的过了下半辈子。”
“可反过来呢?这世间有几个男人能为妻子守一辈子呢?便是我,若妻子有个万一,而我没有一个孩子的话,怕也做不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可能做个不孝的人,我最多只是能多守上几年,在心里多多的思念她想着她,可是最后还是得把妻子的位置再给了别人。”
“我能为陈姑娘做的,要比陈姑娘能为我做的,实在是少了太多太多。所以如今我仅仅能做的,就是娶她,对她好,让她快快活活的过日子,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总归她做我妻子一天,我就好好对待她一天。”
许阳抬起头,看着孟老先生清癯而苍老的脸庞,坚定而缓慢地说:“先生,我这阵子一直在想,这世上有五不娶?为何没有五不嫁!”
“如今我想明白了,这世上,好多传了一代又一代的道理,其实根本算不上道理,只是人们为一己之私找出的借口罢了!”
“我自幼丧父,颠沛流离在外多年,回到母亲身边已经是半大了,论教养怕不比丧妇长子强多少!若提世有恶疾,说一句不敬的话,我父亲当日双腿不能行动,岂不也算恶疾?”说道此处许阳顿了一下,轻轻的反问:“陈世叔不曾嫌弃过我的出身,把女儿许配给我,我又怎么能把这些分明是为背信弃义的人找的借口拿出来作为自己违信的理由?”
许阳一番话说出来,蓦的发现自己失言了。自来到大江,他虽然总体上过的顺心顺意,可是一直有一种憋闷感埋在心头。大江虽然繁盛,可是他眼里见的,耳里听的,无不是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如今已经无比扭曲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更别说什么三从四德,七出五不娶,种种光怪陆离的理论与道德观让他这个从起码名义上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而来的少年压抑的无以复加。
许阳亲眼见到过当日还没有认下自己的许太太那一身的素缟,肃穆的表情下是对未来的无望与灰心;他万分理解黛玉思念父亲却对回京这件事隐隐排斥的矛盾态度下,是想要飞翔却注定下半辈子只能看着带着棱角的天空的无奈与恐慌;他时不时的想起那位虽然满心的不安,却怀着期待跟梦想跟着弗朗索瓦站在开往地球另一端的大船船头的那位石姑娘那充满希望的灿烂的笑容。
许阳低下头闭了嘴不敢再多说,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东西。孟老先生也不再说话,过了许久,才缓缓的说:“你过了年就十九了,虽还没到弱冠之年,可也是马上就要成家的人了,总要有个字才好。我想给你取个字,你愿意么?”
许阳吃了一惊,急忙抬头,却见孟老先生正微笑的看着他,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又听见孟老先生说:“我老了,没精神挪腾了,我想收个关门的弟子在身边,也省的他们总是聒噪说我身边无人照料……你愿意劳心费力的伺候我这么个糟老头子么?”
许阳这会儿早就反应过来了,孟老先生这是要正式收他为弟子了!一时间又惊又喜,赶紧跪下与老先生又磕了几个头。孟老先生摆手让他起来:“我是没精神了,拜师礼还有冠礼这些你就自己操持吧!到时候我去给你主持就是了。有不懂的就去问你们刘山长,也别太去麻烦你们老山长,他不比我年轻,经不起折腾了!”停了一下又道:“我教了你三四年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回的事儿,你做的很好,我很欣慰。”
许阳的拜师礼跟冠礼是紧挨着的。
孟老先生是当世大儒,自今年春闱他在山东的另两位弟子一并考上进士之后,算起来他四十年来一共教出了十一位进士,这真是个相当恐怖的数字了,而这时候他老人家明确的表示许阳会是他的关门弟子,关门弟子是什么?他不会是顶门立户继承师傅衣钵的,却十有八九是天分极高非常得师傅喜爱的,这种情况下做老师的才会心满意足的说有他就够了再不会收徒弟了。因此听闻孟老先生要收关门弟子,虽然他下多少帖子,慕名而来的人还是相当多。
拜师礼是在许阳家进行的,官面上的,学校里的,还有扬州出名的文人骚客几乎一网打尽。而这些客人紧接着第二天又几乎全都到场参加了许阳的冠礼。孟老先生为许阳取的字又好念易懂:“明灿”,许阳,字明灿,希望许阳真如太阳般光明灿烂。这个名字起的太贴合许阳了,季老先生也说,孟老先生取得字实在是好,再没有比这两个字更适合许阳的了,也再没有人比许阳更配这两个字了。
从这一天起,许阳除了自己的名,终于有了一个“字”,此后人们再提起他来,就可以直接叫他许明灿了。毕竟他年纪渐大名气渐长,许小郎这个称呼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已经越来越不合适了。
今时今日,别就算不提孟老先生的地位,许阳本身也有着相当有影响力的,无论家世出身还是自己的名气,他在扬州的青年一代里早已无人能出其右。更别说在陈家人的默许下,早有人坚持要把陈家患了重病的女儿娶进门的守信之举传了开来。再联系到他过去的名声,便有人赞道:“许明灿,真君子也!”这个总结实在很精准。许多年后,人们回头来看这一段过往,不得不承认,许阳一辈子得到过许多称号,可是听起来再花团锦簇的称号,最终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真君子”这简单的三个字来的贴切。
这会儿许阳有了字,同学们再聚会就好称呼了,过去实在是别扭极了,许阳许阳的叫太不尊重,也就是仗着他年纪最小,大家可以叫他一声许小郎,可是细论起来还是有些太拿大了!如今好了,直接一声明灿就搞定了!许阳觉得挺有意思的,这年月正经的名儿其实反倒是最少用的,也就是他十几岁了才认下许太太,不然肯定还得有个小名专门在家叫,!你看黛玉的名字,谁用大名林康平叫她啊——好吧,这名字忒难听也是原因之一。
许阳觉得自己要累疯了,拜师礼冠礼连着来,然后隔了七天就是婚礼,婚礼前几天还得安顿陈家送嫁妆的人,他这时候真心觉得幸好这时代没有计划生育,不然以后自己只能生一个孩子的话,孩子也得被这些麻烦事累个半死!人家陈家一堆紫萱的一堆叔叔婶婶哥哥嫂子帮着操办,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再看自己家,哎呀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半!
如今已经进了腊月,天气其实相当冷了,不过许阳成亲的当天,却正好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冬天的暖阳晒的人的心都要化了,半下午许阳换上了新郎的大红衣裳,过来拜见许太太的时候她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