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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重返十七岁-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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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一省之远的城市结了婚,安了家,落了户。

    郝俊无法理解,也无法去深思,那时候,父亲脸上那双已经浑浊的双眼中透『露』出来的光芒所代表的含义,也无法体会到,无法感受到母亲在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泪流满面。妻子也在一次次自责中默默支撑着这个苍茫的家,直到后来贝贝降世,这个家才终于多了一分温馨和喜意。

    郝俊和妻子始终没有放弃努力,渴望能够得到二老的原谅和接纳,却没想到一场意外竟夺去了妻子美丽脆弱的生命,消沉,寂寥,痛苦,几乎对生命绝望的郝俊一次次在痛不欲生中惊醒过来,要不是还有可爱的女儿贝贝支撑着他,兴许他的生命也会在妻子悄然离去的那一夜划上一个终点。

    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郝俊的心再一次变得更加坚硬和顽强,若不是不能光明正大在岳父岳母面前给妻子一个身份,要不是自己三十来岁浑浑噩噩,一事无成,要不是

    郝俊仅仅握着拳头,双手因为用力过猛,正剧烈的颤动着,现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把握在他自己的手里,就看他怎么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希望有一天,他和妻子的婚礼上,有两双老人能够真诚地祝愿他们。

    郝俊掏钥匙进门,走进房间的时候,正看到父亲郝跃飞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张在整理,看到郝俊进来叫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仍旧忙着办他自己的事。

    郝俊短暂的失神,看着眼前才刚刚三十九岁,年富力强的父亲,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久久站立着,哽咽不语,慌『乱』间又拭去泪水,感慨今日却一下子变得感『性』起来。放下肩上沉重的书包,郝俊终于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百无聊赖地想着心思,深怕会打扰到聚精会神的父亲。

    郝俊的父亲郝跃飞是正儿八经的农民出身,自小便很聪慧,是村子里良山大队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更准确的说是中专生,后来就分配在区党委机关当了一年秘书,由于过于耿直,又有些木讷,不受领导喜爱,后来就又被发配到区『政府』直属的一个收费站做副站长,一干就是十年,唯一的收获,就是苦苦地把级别熬成了股级。

    92年,东南省省『政府』、省交通厅、省商业厅为了迎合高速发展的私营经济,将成片的经济区域连接起来,形成具有强大竞争力的经济体系,通过常委讨论通过决议,集资在全省范围内大规模修建省道,而郝跃飞所在的收费站恰恰是途径莲花市302省道上唯一的一座收费站,莲花市城建局立刻将其收归旗下,这个本来连农村人都有些看不上眼的小小收费站一时之间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而收费站里的工作人员也水涨船高,作为副站长的郝跃飞身价自然也水涨船高,由股级提到了副科级,成了城建局之下的香饽饽,幸福来的太快,以至于郝跃飞无法适从。

    在当时的农村人眼里,公务员这个称谓就不仅等于是捧着一个砸不坏摔不烂的铁饭碗,而且还十分体面,别说是一个带长的副科级干部了,郝跃飞的经历不知让多少人艳羡和嫉妒。

    郝跃飞由此开始了他短暂的副科生涯。

    郝俊的思绪突然间一凝,98年却正是父亲副科级副站长生涯终结的年份,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当时那个幼小的脑袋里深深地镌刻着每一次事件的详细始末,而父亲当时呆滞的模样是郝俊十七岁那年一个永远定格在心中的画面。

    98年,收费站站长顾凯凡发生重大经济问题,因被检举巨额财产来源不明,通过公权大肆谋私而被市纪委突然双规,经过一番调查取证,举报事实基本属实,顾凯凡被移交检察机关进入到司法程序。顾凯凡最终被判刑十年零六个月,而作为副站长的郝跃飞也受到此项事件的牵连,干干净净的假账也将郝跃飞送进监狱呆了整整三年的时光,因为当时的财政账目就是郝跃飞主管的。

    郝俊一拍额头,怎么会把这茬给忘得一干二净?

    下手颇重,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郝俊『揉』着已经发红的额头,暗暗心急:希望还来得及。

    郝跃飞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郝俊,心里暗暗纳闷,儿子有些过于安静了,便又重新投入到他的工作中去了。

    郝俊哀叹一声,郝跃飞当上副站长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疯狂地充实自己,花钱买有关经济的书不带一声含糊,看起新闻来津津有味,分析起国内外形式来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是一市之长,却不知道只是个市城建局下属单位的一个几乎没有实权的副站长而已。

    对于父亲的走火入魔,郝俊表示无奈,凑过头去看郝跃飞手中的资料,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郝俊一时之间无法看明白,“爸,问你个事,你们顾站长最近还好吧?”

    郝跃飞又重新抬起头,摘掉戴在鼻梁上不伦不类的近视眼镜,诧异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郝俊直接上去『揉』着父亲的肩膀,撒娇道:“你就告诉我吧!”虽然心里有些腻歪,但为了达到目的,郝俊不择手段,手掌间触碰到的是父亲宽广有力的后背,心中却无数次回想起年过半百的;父亲花白的鬓角和微微佝偻的脊背,原来再有力的手掌也会渐渐失去掌心的力量,原来再挺拔的脊背也会渐渐佝偻。

    郝跃飞受不了儿子的马屁以及伺候,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喏,这是顾站长要求我做账目的资料,吩咐我仔细看一下,明天早上还要交给他呢!”

    “做账?”郝俊几乎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急匆匆扯过父亲手里的纸张,也不管父亲在一旁莫名其妙地眼神,看着一张张还尚带着油印香味的纸张,心中冷笑不迭。

第一卷  第15章 凤塘区

    顾凯凡让郝跃飞做这账目的目的还不可知,但显然如果郝父真将这份假账整理做出来,他的副站长生涯也的确可以到头了,如果有证据证明不参与在内,也逃不了一个包庇的罪名。

    郝跃飞看着儿子聚精会神地拿着资料,嘴角时不时冷笑,神神叨叨的样子就有些气苦,挥起健壮的手掌就是一个暴栗:“臭小子,刚回来就不正常,把资料还给你老爹,明天还要急着上交呢!”

    郝俊倒吸一口凉气,苦着脸:“我的老爹唉,你干了十几年的副站长了,不会连这个也没有看出来吧?”

    郝跃飞来了兴趣,凑到郝俊旁边:“嗯,怎么说?什么看不出来?”

    郝俊飞速地将资料摊开来,东指指西指指,“你看,这里,这里,老爹,您们那个叫收费站,不叫食堂。每一天的收入都是固定的?连小数点后两位都一样?”

    郝俊细想了一会,郝父倒是很认真地听着儿子的分析,作为一个优秀的父亲,对于已经初三的儿子自然不会看得太轻,父子之间一直没有很大的隔阂,倒是很融洽。

    “还有就是节假日,这就没有几个低谷期和高峰期,这收费站的效益也太他妈平稳了吧!”一想到可能就是这份账目使得父亲锒铛入狱,郝俊忍不住想爆粗口。

    随之而来的又是狠狠一记板栗,郝父喝到:“不准说脏话!”便急切地拿过资料端详起来,他是会计这方面的老手,郝俊只能看到一些按照常理能够分析出来的东西,而他却能够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假账不一定是假账,真账却不一定是真账,要看怎么做。

    郝俊看着沉着脸不说话的郝父,低声问道:“老爹,你不是得罪那个顾站长了,您这胳膊根本就拧不过大腿啊,跟他较个什么劲?”

    郝俊知道如果父亲真的得罪了顾凯凡,一定是账目上的问题,父亲平日里为人低调,不爱出风头,又乐于助人,不会平白无故跟顾凯凡杠上。

    郝父看了一眼郝俊,不接他的话,反倒是像自言自语:“我先想想看!我没有仔细看过这账目,倒是站里的会计怎么会这么糊涂?”

    郝俊心道,别啊,老爹,这顾凯凡马上就要被双规,您不要跟着过去凑热闹啊,您去那地方,把我们家给闹腾的!

    可他要是当着郝父的面说这些话,还不被木棍狠狠抽死,下场兴许比朱俊杰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郝父很为难,一向以领导的话为基准的他始终在犹豫,郝俊忍不住又开口道:“这明显是假账嘛!”他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纠葛,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劝说父亲放弃做这份账目,不能陪着顾凯凡受累,不然明天就是个人赃并获的局面。

    郝父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兀自想着心事,郝俊知道按照父亲的脾气,想不透一件事情就会开始钻牛角尖,一定要想通透了,才会采取行动,郝俊无奈,老爹啊,你这副样子,儿子怎么把你“培养”成一个杀伐果断、挥斥方遒的领导者嘛!这该是多么大的一个挑战啊?看来这一次只能你儿子帮你拿主意了,先躲过一劫再说。

    郝父在所谓的书房里忙碌,其实三楼上只有一共两间房,卧室就等于书房等于半个客厅,乡下人不用太讲究。

    离晚饭时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郝俊不管郝父纠结的情绪,蹦出去玩了,反正干坏事还得等到晚上。

    凤塘区是莲花市下辖八县二区的中最小的一个区,却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早在95年的时候就成立了服装经济区,但在架子上却只是一个副处级别的架子,这却是莲花市市委市『政府』心中的痛,当年凤塘区成立的时候,申报的正是处级的构架,省里却不同意,意见是凤塘区产业结构较为单一,人员复杂,发展前景不乐观,虽是沿海地区,地理位置却不显要,所以到最后给了个副处级的架子,倒是整个莲花市最憋屈的区了,但凤塘区的利税一直稳居全市第一,是市委市『政府』心中的香饽饽,但却是其余区县干部避之不及的。

    被包围在其中的区中心很是热闹兴盛,所以郝俊虽然在大城市里待过多年,但熟悉的氛围加上农村突然兴盛而成的集镇特有的风格很快就吸引了他,脑袋转得不亦乐乎。

    莲花市以服装出口业闻名中外,大量中外合资,国内独资,国外独资服装厂落户莲花市,而凤塘区就有着服装之乡的美誉,可见服装对于莲花市的重要『性』,以及凤塘区在莲花市的重要地位。

    大量外来务工人员的涌入,不仅为凤塘区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也让凤塘区形成了规模巨大的区域经济,郝俊知道在未来的五六年,这里还会发生扩张,当然这是后话了。

    98年,凤塘镇开办了第一家拥有正规营业执照的网吧,就建立在镇中心一路向北的一个胡同深处,那时候,上网费贵,网速又慢,没有后世层出不穷的网络游戏,连带影响一代人成长的《传奇》都还没有公测,所以网吧也没有联网,只有一些单机游戏可供玩家选择,凤塘区里的孩子,念书大多在城里,见识到的网吧自然不是这家叫做真情网吧的网吧可以相媲美的,所以,真情网吧的顾客大多是闲暇下来的外来务工人员,他们接触电脑的机会相对较少,又抱有很大的好奇心,经常会赖在网吧一整天,当然这些都是属于无业的游『荡』人员。

    大多数务工者都要白天上班,有时候晚上又要加班,只有星期天和星期三的晚上才会有时间来网吧玩乐,真情网吧虽称不上惨淡经营,却也可以说得上是勉强维持兴盛,尽管对于凤塘区的人来说已经相当可观了,属于小富,但以郝俊的眼光来看,这是一项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却做了一件很有意义很有眼光的投资。

    网吧的时兴大概也就在这段时间,但接踵而至的却是层出不穷的网络游戏和单机游戏的高速发展,往往一款万众瞩目的游戏公测,就意味着一些电脑配置已经跟不上时代,所以,一个网吧的投资人必须具有相对独到的有关游戏的专业眼光,否则只会失去越来越多年轻的顾客,最终无奈接受惨败。这也是为什么总会有学生聚在一起讨论哪里有新开的网吧的原因。

    郝俊不知不觉地就走进了这条深幽的胡同,相对于外面街道的热闹,这里就冷清了许多,两边是高高竖起的水泥围墙,历史颇为悠久。按照郝俊的记忆,这里直到后来网吧歇业之后,陆续有一家洗浴中心和一家小型的服装厂落户于此,但都没有十足的发展,却是糟蹋了这么好的一块地方,郝俊暗暗可惜。

    要不是他此刻只有十块钱揣在兜里,他真想大手一挥,购下这块地皮和房子,就这样放着也能升值不是,真是浪费可耻。

    正当郝俊满脑子发财大计的时候,突然一声轻微的呼救声传入他的耳朵,他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蹑手蹑脚地朝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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