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阙-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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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男子逛青楼就是最寻常不过的消遣,只要不是笪鸿,随便什么人她都无意干涉。可,烟花之地鱼龙混杂,虽然知道易晓一惯谨小慎微。但万一被花娘们灌多了黄汤泄露了军中机密,那关系到的可是六十万玄风军弟兄的性命!
给她这么一白,易晓神色微微正了些:“你就这么想我成亲?”
平心而论,枫烨心中也清楚眼下局势动荡,绝不是最宜成家的好时候。但,易晓的年纪已经摆在那儿了,实在没道理一直这么拖下去。
连娶老婆这一档子事儿都得她操心,枫烨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当的,也委实仁至义尽了。
“你不是该成亲了么?”枫烨答得理所当然,但,转念一想,又开口道“难道,你已有了中意的姑娘?”
但,这话甫一出口,她便立即悔了真是糊涂了!相识六年,连这家伙身上有几道疤她都一清二楚,若他真有心上人,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易晓闻言,果然一瞬间神色有些复杂,缓缓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微微有些涩意,却始终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枫烨见他如此神情,更肯定了她果然是问了一句废话,所以也没再追究下去。
之后,便是继续喝着这清冽甘淳的寒潭香,只是,易晓今晚似乎难得地好兴致,一盏接一盏地下去,直到脸色开始泛红,眸光也有些迷蒙不清
这家伙,竟是自个儿把自个儿灌醉了!
又仰头看了看天色,那一弯上弦月已升得老高的确已经很晚了。本打算说各自散了回屋的,枫烨见他这个样子,真怀疑他连门儿都找不着。
无奈之下,枫烨起身,一路扶着他回房去,
他似乎醉得厉害,整个身子都沉沉地倚着她,幸好枫烨并非寻常娇弱女子,她自幼武艺,是以此刻倒也并非觉得有多吃力。
一路搀着脚步踉跄的易晓进了他的卧室,跨进了门槛,忽然觉得他更向她这边倒了一些,紧紧偎着她,而且,一只修劲有力的手臂竟就这么摸索着环上了她腰间。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她同易晓两人却是早年一处玩闹惯的。甚至行军之时,营帐紧张,她觉得为单为自己另支一个麻烦,便时常去同军阶高的易晓挤一个帐子。结果,自然是可怜的主人被赶去一边另打地铺。
此刻,男子炙热的体温混合了军中男儿独有的阳刚之气,这么暧昧地拥着,让她觉得微微有些不自在。所以,终于还是推了他一下:“放手!再撒酒疯的话,我可揍人了啊!”
谁知,他竟是搂得更紧了些。
枫烨心下微微气结——这家伙的酒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正打算三两下把他拖到床榻上了事,却是半倚着她的男子陡然把唇凑到了她耳边,滚烫的气息带了微薰的酒意呵在女子敏感的耳垂上,带起一片战栗的酥。痒
枫烨终是有些恼了,扬起手刀正欲打晕他,却发觉他的动作并没有再放肆下去,却是挨在她耳畔,用了再真挚清晰不过的语声:“阿烨,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
明艳夺人的红衣女子神色蓦然一滞,然后,下一刻,却是利落地一个转身,一手扣了他双腕、而后反绞,再双指一并,疾点了他的睡穴。
平日里,她的武功要略逊易晓一筹,但喝醉的么放倒两三个也不成问题。而况他就任她这般,丝毫反抗也无。
枫烨心头有些乱,把睡过去的人扔上了床,然后,阖了门,大步走了出去。
在门外不远处,遇到了廉铮。
“元帅醉了,记得明日一早,让人煮了醒酒汤送来。”她没有多少表情地吩咐道。
“是,属下领命。”魁武的中年大汉郑重屈膝一礼,恭敬道。
他原本也是玄风军中阶位不低的一个军官,因伤了腿,无法再上战场,便自愿来替易晓打理家宅,做了易府的管事,倒是一个难得可信且妥善的人。只是,这都一年多了,在军中的礼节却还没完全改过来。
顿了顿,廉铮又试探着问:“枫帅,要属下领着您去厢房么?”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便是。”枫烨答。——三年了,每每回京,她都是住在易晓这儿,对这座御赐的将军府,真的是熟得像自家后院儿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偶努力一下,也许还有一更,若是十一点还没出来,那亲们就明天早上来看吧O(∩_∩)O~~
☆、相敬如宾
已近亥时(晚上九点),左相府,藏墨室。
蔚华胥正端坐在书案前,眸光有些不定地落在眼前剔透的琉璃灯上。
下一刻,外面响起了轻重有度的敲门声。
“进来罢。”他知道谁会来,丝毫也不意外。
屋外风姿楚楚的娉婷女子,闻言淡淡一笑,推门缓步而入。
一袭流岚色的云纱长裙,同色的轻绡缦带缀了淡青流苏,曲水纹碧玉簪束了一挽如云乌发。几缕青丝随着夜风拂在琼玉莹白的颊侧,广袖拂风、飘然若举仿佛山水画卷中走出的丹青仕女,烟笼水蕴的眉眼,敛了三千静妩,集尽人间清韵
颜瑗,帝都第一美人,果然玉颜瑗姿,名下无虚。
蔚华胥的目光落向她,带了几分暖意:“这么晚了,怎的还未睡?”
颜瑗低眉,婉静的淡淡笑意流出眸间,他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托了一方精致的素漆栎木案,案上似乎置了些衣物。
“相公边疆赴险,妾身在家中左右无事,闲来倒是制了几件衣袍。”她的语声清越入耳,眸光暖而柔地落了过来“所以,今晚特来给相公试试是否合身。”
闻言,相国公子却是有些诧异。
很早的时候,便听过颜家千金才名卓著,冠绝京中女子,素有“不栉进士”之誉。而他也明白,所谓术业有专攻,举凡自负才学的女子,大抵都不怎么擅针黹女红、膳食烹饪之类。
而大婚前夕,他的泰山老大人——颜尚书特意邀他入府详谈过一遭。言话之间着重提及,他这个女儿因是家中幼女,自小娇惯,不仅妇工有亏,性子也倔犟,日后入了蔚家门,还望他千万涵容。
可,谁想,过门之后,他却发现自己的妻子是难得温婉涵静的好性子,且素性敏慧,平日在诸事上,亦对他助益良多。
而在他记忆中,妻子的确是不擅女红烹饪的。所以,今日的家宴上,尝到她亲手烹的一席珍味时已是有些讶异,而此刻,她带着亲手制的衣袍来,他自然惊诧更甚。
转念间,娉婷丽人已走近了他身边,把那栎木案放了下来,他此时才发现,最上面置着的,竟是一套甲胄。
蔚华胥亦在军中待过多年,对兵器重甲自然是有兴趣的,所以不觉便起了身,而后,抬手展开了那套明光烁烁的甲衣。
才一上手,便感觉到有些异样——这铠甲,绝不寻常。
比起军中惯用的明光甲,他手中这一套,不知轻便了多少。而他以指扣击,发觉其坚韧更甚于铁甲,恐怕劲矢不能透。
“这个,是纸铠。”迎着他微有些疑惑的目光,颜瑗含笑道。
“你是说——这是用纸做的?”蔚华胥素日凝定的神色里透了一分惊异。
“嗯,这套甲胄,是以硬布裱骨,再将竹纸用水浸透、捣烂、洁净填塞其中,最后涂以银漆。”她语声清泠悦耳,款款叙来“这样制出的战甲,轻便了许多,易于轻军途中携带,而其韧性也更胜铁甲一筹。最重要的一点,是造价亦低了许多。”
所以——这样一来,每年就能为大郢省出大笔军费。这些话,不需她说,他自然也明白的。
一瞬时,他的眸光可以称得上是惊喜,但,下一刻又缓缓沉定了下来:“但,这甲上,用的雪域天蚕丝并不廉价。”只这丝一样,便已贵过得分了。
“这个,是特意为相公你做的,自然精致些。”她眸底的柔暖更漫开几分,又清声说“至于日后若军中将士皆用纸铠的话,自然不能用天蚕丝。妾身这些日子,试过了十数种丝线,所幸,发现以吴地的一种素丝和蜀丝相绞,得到的一种新丝,其韧性并不输天蚕丝几分,可价钱却低得多,大可做替代之用。”
蔚华胥静静听了,心中也不由惊叹她的玲珑心思——朝中兵部那些重臣们,每每为军中置办甲胄的巨资愁白了头,而她,竟就这般举重若轻地将问题解决了大半?
他不由得郑重看向妻子,带了几分感念:“真是辛苦你了。”
“哪儿有,”她婉静含笑“只是前些日子闲翻《南史》,其中提到其时曾有人以纸制甲。妾身捺不住心下好奇,便寻了些匠人来,一齐费工夫试了数月,谁想,竟真成了事。”
她只淡淡说来,分毫无居功之意,似乎真的只是闺中的妻子闲极无趣,顺手为丈夫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此刻,颜色如玉的丽人低眉浅笑,映着室中剔亮的琉璃灯光,美得近乎能让任何男子,一眼之下便恍惚了心神
昔年,帝京人人争传颜家千金的美名。而她,确是名下非虚。
纵观整个长安城的内苑佳丽,又有几人及得颜瑗的琼姿玉貌,比得颜瑗的咏絮才调、媲得颜瑗的玲珑心窍?
这般女子,无怪乎当年京华子弟竟折腰?
但这其中,却并不包括一个蔚华胥。
他此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光有些复杂,看向眼前丽人的目光带了那么一丝歉疚——三年了,他对她亏欠良多。
谁想,当初不过一场联合两大家族的官面姻亲,而她却这三载辰光中,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至于这其他几件,只是妾身为相公赶制的冬衣,相公要现在试么?”下一瞬,心思玲珑的女子仿佛分毫也不见他的失神,只是柔声问。
略略一眼扫过,有紫貂大氅,明锦云纹的左衽外袍、月白薄绢中衣绣样纹络无一不细致工巧,可见她是怎样的用心。
“你放在这儿便是,夜了,你也早些歇息罢。”他的神色虽温暖,但眼底,却是一惯的凝定淡然。
“嗯,相公也莫要操劳过晚,注意些身子。”她依旧带了清婉淡笑,点头应道。
语毕,颜瑗便缓步出了门,仿若她来时一般的平静。
大约一刻钟后,蔚华胥熄了灯烛,快步出了书房,直奔马厩而去。
而,在距他不远处的一丛蓊郁繁盛的紫石竹后,颜瑗静静目送着他离开,神色不动,但纤素五指却紧紧攥起。
蔚华胥到底,我还是比不得她一分么?
一年长别,日日相思,而望穿了秋水终于待得他征战而回,夫妻聚首。而相聚,便只是这般么?
若非今日的家宴,若非她方才特意来书房找他或许,他根本都不会想起她这么一个妻子罢。
结缡三载,整个长安人人争传他们伉俪情深、相敬如宾。
是呵,确是相敬如宾呢哪怕是主客之间,怕也不及他们来得疏离客套。
明明,她已经那么努力,倾尽了心力去爱这个人
他眼中的歉意,她并非看不懂。可是,她不要他的愧疚,只想要他的真心那怕一分也好。
仰首,对着空中高悬的那一弯峨嵋月,娉婷丽人紧紧闭了闭眼——求仁得仁,又何怨乎?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那无论结果怎样,也该她一力承受。
但若到终于承受不起的那一天,她又当如何呢?
似乎——是时候做个决断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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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华胥策马疾驰,通身如雪的神骏奋蹄奔逸、足下生风。
长安城中有一百一十坊和东西两市,而左相府所在的长乐坊,便毗邻着大明宫。所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一身便服轻装的相国公子,已立马丹凤门外。
宫城戌时便已经上锁下钥,即便是边关急报也只能自门缝投入,请内侍禀于御前。
而此刻,蔚华胥不过才近宫门,便有右卫军的一名小将上前为礼,而后恭敬地接过禁中宫门的钥匙及符契,为他启了丹凤门。相国公子就这般策马而进,如入无人之境。
一路穿过龙首渠,将至含元殿时,蓦地,一个铁甲戎装的年轻将领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