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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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蛟。当风王爷的长刀砍到,独孤棠的游蛟却离对方尚远。众人才以为独孤棠在兵器上吃亏,但见他全然不避,一侧身,长刀刀刃的光从他眼底划过,游蛟似乎盲出,却正敲中刀杆,竟把长刀震了开去。
采蘩虽然去过兵荒马乱的北齐,住过军营,看过兵士操练,但没见过两军对战,更没见过敌我将领的拼杀。这里不是战场,北齐亡了,风王爷这些人成了逃亡者,在北周的地界上只能称之为流寇匪类或是反贼,但此时此刻,风王爷的属下个个站得笔直,目光炯炯,意气风发,仿佛随时能抛却头颅,为战而生,为战而死。看着他们,一个个充满了强大的魂气,甚至会觉得也许北齐还不该亡,也许交给这些将士还会有希望。
战争残酷,但战争也是最干脆的一种洗练灵魂的方法,人的欲望在这里变得简单明朗。活命,活着,活下去。因此反而少了自私狭隘和各种小心思小毛病,邪者,正者,盗者,侠者能联起手来,敌人只有一个,就在对面,成千上万个人组成,却一颗心跳动,共同担负一个存愿。
“齐军若都如此,仗就有得打了。”说话的是尉迟觉。
不像央,也不像苏徊,采蘩觉得容易亲近,但尉迟觉则是一张青白脸,好似先天没有生气,眼神总茫然的死板表情。采蘩先前以为他不喜欢她,后来才知道他对谁都一样,包括独孤棠。蛟盟师父老人家不但专收庶子庶女,还挑歪的怪的。比如丑奴,比如尉迟觉。央多嘴。告诉她,尉迟觉这副天生的长相让他娘亲立刻失宠,亲爹怀疑他不是自己儿子,将娘儿俩一起赶了出去,为了谋生他娘从了妓业。他自己懂事之后就把母姓改回父姓,天天在妓院里提自己的身份,搞得他老爹气得差点吐血。而且,他早把妓院买下来。让他娘享清福了,但就是不搬家。现在,满长安都知道尉迟家有个庶子在妓院里当龟奴。尉迟老爹告也告不得,打也打不过,每过一阵就闹得急飞狗跳,成为长安一道名景。
采蘩难得近看这一部分的“名景”,突然问道,“你涂什么粉,看上去天然的又青又白。”
尉迟觉惊瞪她半晌,想笑却又正色。干咳一声,“先敷珍珠粉。再抹特制的青油。”
他的脸早就不青白了,邈手推测他出生时可能因娘亲难产而血脉不通,又后天失调,所以面如死灰。他跟师父习武后,以内功养身,皮肤仍白,但不至于是死人白。为了报复。他故意涂白抹青,逢人就说自己的姓氏。有人不想认他这个儿子,他就偏偏要让他们不好过。
“眼睛――”那边飞沙走石。采蘩一眼不再拐尉迟觉。
“那是天生的。”单眼皮,细狭,眼白比眼黑多了一点点。
“哦,有人以白遮丑,你也是?或者小时候淘气,那么长大了呢?”采蘩不以为然,“天天涂天天抹,吓到别人是其次,但别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她曾想过自己前世为什么要苦苦追求荣华富贵,小时候明明只是委屈,替爹替自己委屈,到后来竟迷失了自己忘了初衷。
尉迟觉未再说话。让采蘩说中了,他现在不抹粉,就觉得不是自己,因此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褪下这层白青色了。
采蘩是女子,还曾是十分讲究穿衣打扮的妖媚女子,加上一双鉴纸的利眼,近看就出端倪。她对尉迟觉诚实,因为她相信蛟盟里每个独特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心中存义。义未必是善,却是一种情怀。有这种情怀的人,往往心胸奇异的宽阔。
“独孤棠要胜了。”她道。
前方两个从马上打到地面的身影,风王爷显然已经力不从心。不是他弱,而是独孤棠太强。当他的长刀被宽剑劈断,他连退数步,好不容易站稳时,独孤棠收起了游蛟。
“王爷,还要比下去吗?”没有了兵器,风王爷的生死就在他一招之间。
风王爷扯掉蒙巾,果然五官俊美,即便有了皱纹也未减去魅力半分,“你都还没使全力,可我已经没力了,还比什么?输了,来绑我吧!”
独孤棠抱拳,“王爷重诺,独孤棠佩服,不必绑,请上车驾。”
采蘩暗赞两人爽气。在这些朝争国争之中,其实没有她要去仇恨的人,因此朋友可交,敌人可敬,不必拘泥于国界和族类。这时想起沈珍珍和姬莲,那就更不能称为敌人了,像小孩子过家家,拿不到一件玩具天就要塌了的可笑。世间有豪情,有山河,有天高海阔,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梦,像爹一样,像师父一样,找到自己的价值,等到老了能觉得这辈子有成就,没有白走人世一遭。和几个女人抢男人,是绝对不能叫做成就的。抢到了,等那男人老得皮皱缩高,也不好拿出去跟小辈们炫耀,只能成天说过去的故事,老掉了牙还让人打瞌睡。再说,说怎么跟其他女人争来抢去得到了这个老男人的欢心吗?只有自己心中空虚,才要争抢。但是真正的才能,真正的技艺,是用心创造出来的,心满则成功。
风王爷哈哈一笑,朝独孤棠走去,“我死之前,得再跟你战一回,真痛快――”突然双眼圆睁,身体僵立不动,然后直直倒了下去。
一支箭从后穿透风王爷的胸膛。
采蘩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
独孤棠连忙上前接住人,急呼数声王爷,又对箭来的方向高声喊道,“谁射的?谁让你们射箭的?”
风王爷一倒,即便独孤棠这边无辜,那些忠心的齐将齐兵也顿时了信任,纷纷叱喝为王爷报仇,拿出兵器策马杀来。同时,山林上的弓箭手又拉开了弓,飞箭如雨。
独孤棠怒气腾腾,站立于前阵,仍想阻止这场不必要的杀戮,“住手!”
但这时,对方的眼都暴红了,将周人再视为死敌,当然也不可能听得进敌将的话。有两人还专冲着独孤棠来,大刀转眼挥到。
独孤棠不是心软随善的人,却突然不顾那两把刀,蹲身贴耳在风王爷嘴边,一手拔出游蛟,只在背后做了挡势。然而,那两把刀始终没有落下,但听惨呼。他抬头看,见刀的主人断手飞在半空,身侧有个蒙面人握着一丝银线。
阎罗!独孤棠冷眯了褐眸,“你这是见缝插针?”
姬三身法如鬼魅,将冲过来的齐兵一个个快速解决,反嘲,“你这是菩萨心肠?”他有事求他,却并不代表他得拍马屁,“人死了没?”他也欣赏这位风王爷,但无论如何不能搭上自己的命。
独孤棠再站起来,目中已无痛心,沉声道死了。他当然不是菩萨心肠,但比阎罗多一分义。这分义,让他没有走上不归路。
调头找采蘩,见她呆立不动,独孤棠二话不说就劈开几个跑在前头的齐兵,喊声加气急,“别站着,快跑!”想到她的脚不好,又吼一句,“尉迟,背着她!”
尉迟只犹豫了一下,刚要背采蘩,谁知让她拍开。
采蘩大声回独孤棠,“钥弟和雅雅还在营里!”
独孤棠听罢,立刻转向,往营地冲去,声音有些散,但清晰,“交给我,你走!”
丁大牵马来,采蘩一扶就上,拽着缰绳在原地转了两圈,始终看着独孤棠的方向,直到明白不能再拖延了,这才对尉迟觉说道,“你去帮他,我逃命还不会吗?”
尉迟觉眸中闪过激赏,几个纵身便进入混战之中。
丁大见冲过来的齐兵越来越多,自作主张拍了马,带领三个弟弟保护采蘩驰离。采蘩却怎么都不肯跑远,就在听得见喊杀声的江边停下,静等消息。她还没等到独孤棠的凯旋,却见一驾马车和二三十名劲装汉子从山道拐了出来,为首的是个白衣老头。
向琚的人。她心念一转,声音清扬,“五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南陈闻名的美玉公子虽非君子,却别告诉我是个懦夫,竟要抛下所有人自己逃命。”
马车急停,窗帘一掀,正是向琚高贵无瑕的面庞。他朝白老头说了什么,那些随护就停在山道口,而他的车驶到采蘩面前。白老头跟着。
“我知采蘩姑娘对我无情,不过你这么说也未免太小瞧了人。使团有百名护兵,若我舍弃其他人,他们都应该保护我出来才对。我已吩咐护兵们跟着张大人他们,而我只带了自己的这些家卫,我们一道向外冲,约定在这里见,只是我先到罢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难道你自己没有抛弃了弟弟妹妹先跑出来吗?”向琚其实已经知道采蘩不在营地,却仍这么反责。
随着对向琚的熟悉,采蘩现在明白,这位的小心眼对刚认识的人来说是有趣,但到后来就成很大的问题了。
采蘩都懒得回答他,却瞥见白老背上的弓箭,不禁怒道,“那一箭是你让人射的!”
明天双更。
身体缓慢恢复中,还不太能发声。
亲们,晚安。
第282章 封不了的口
江风在采蘩和向琚之间割冷,那瞬间两人正式不同道。
“你怒从何来?”向琚却不察觉,指着山道上陆陆续续跑出来的人影,“若不是那一箭射中了亡齐之将,我们可能就会丧身在他们刀下。若不是那一箭,敌人怎会自乱阵脚,能让你的朋友们轻松获胜?你倒说说,那一箭到底有何不妥?”她怒?他更怒!当他瞎子么?
“到底有何不妥?”采蘩冷冷重复一遍,又道“要不是你这一箭,对方已经降了,根本也打不起来;要不是你这一箭,激起复仇之愤怒,也根本不用死人。你可别说不知道独孤棠已赶到,也别说不知道他和风王爷比武,风王爷愿赌服输。你是美玉,你是向氏,你知道并筹谋很多事,却无人能看得破。就像你送我义父去查劫银案,只是为了让他找到一张伪造的名单而已;就像你同我暗示名单的存在,又三番两次跟我要名单,其实是借我之手将二皇子党羽的名字送到皇帝面前,你能趁机铲除。名单,分明就是伪造的!但我义父义母却因此被二皇子视为眼中钉,找飞雪楼杀了他们。”
白老头从马背上纵起,一条黝黑的铁链直攻向采蘩的咽喉。
向琚面无表情望着,唇抿成直线,眼眸漆暗。
采蘩亦不动,嘴角勾冷,双手紧捉缰绳,马儿却因扑面而来的杀气不安踏蹄。但千钧一发之际,铁链让丁小截了个正好。
白老头桀桀怪笑,“就凭你?三个哥哥都已经是我们手下败将,你这个老小就不要逞能了吧?上回有公子吩咐,老黑只把你们弄晕了,这回我白老头却对你们的主子十分不爽,不能动她就卸你们。选一个,八块还是十八块?”
丁小腰肢花扭,呸了一声。“还是你选,只剥皮还是要削肉,骨架留不留?”
白老头看丁小的娘娘腔,喊道,“妈呀,别人装女人我还能忍,你一个大块头搔首弄姿扭粗腰,要我老命啦。”
这是丁小的死穴。戳一下还可以忍耐。
采蘩却想让他发作,“丁小,他说你装女人也装不像,还说你肥壮,更说你腰粗,嫌你恶心他了。”
丁小面皮抽紧,双肩因呼气耸动,呼啦抽出两柄削刀来,“奶奶的,你敢说我不像女人!”
白老头但觉眼前一花。那么大的人就不见了。陡然发丝往前飘,他回头。忙闪,却让丁小一刀光影削下他的衣角,顿时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功夫?竟比他快!
“你――”话未说完,又见一刀横削斜上,快若光,白老头滴溜溜转出三圈。
“小弟,他想说你鼻子插葱也不像大象。只能装蒜。”丁二掏一只耳,“穿裙子也不像女人,只能装――男人。”
“哇呀呀呀。我削你的鼻子,让你连猪都装不像。”丁小的刀快得连刀片都看不见了。
白老头想不到丁小发起狠来完全不是一个笨重的大块头,耍刀的功夫是他前所未见,杀气恐怖得浓,令他不得不正视起来。而等他发现丁小能发挥这么强的功夫完全是给一干人等刺激成的,气得他哼哼,但丁小的刀不被他喘息的机会,一时被缠得脱不开身。
采蘩的目光重新落在向琚身上,“五公子,你刚才是要杀我封口?”她一时嘴快,将对名单的猜测说了出来,本来只是以为,现在却是十分肯定了。
“采蘩姑娘又冤枉我,我可什么都没说。白老是我请来的护卫,并非我的仆人,他想做什么,不需要问过我。想来姑娘说得太不可思议,连白老都替我不平了。二皇子心中若没有鬼,为何找人杀害你义父母?名单若是伪造的,二皇子又为何非要拿到手?”向琚否认了,虽然他的神情冰寒。
“义父死了,二皇子也被软禁了,他的势力已被全部铲除,再也没有翻身的一天,我没有证据,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