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风流听无声 by薇诺拉(架空历史,宫廷侯爵,虐恋情深,江湖恩怨)-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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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的受精卵。”这固然是句不俗的情话,却未必会让听者高兴。
倪珂也不是没想过把他赶走,除了不肯以身色''诱,几乎软硬兼施,打算使其知难而退。可这小子癫得入了骨,不仅越打精神越抖擞,黄金良田豪宅美女也一概不要。逼得紧了,还能逼出一句老不害臊的深情告白:只要让我留在玉王府留在小王爷身边,怎么样都行。
“你倒够痴的。”倪珂冷冷一笑,“如果剜你双目,断你四肢,把你当狗一样地栓在柴房里也可以么?”
裤衩二话没有,伸出两个指头就直奔自己眼睛而去,惊得我浑身冷汗,险些气绝!
倪珂也是大惊,急忙伸出一手牢牢按住了他。“这是干什么?!你疯了吗?”
只消毫厘,裤衩便瞎了。
裤衩咧大嘴巴嘿嘿傻笑,活似个二皮脸,说道,如果小王爷从此不再撵他离开,他心甘情愿,虽死犹生。这句子既唐突又没规矩,但听得人极为咋舌!尽管考虑起说话的是个婚前男人,逢鱼下饵见兔撒鹰,似也不可全信。倪珂怔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了对方半晌,随后轻轻骂了一声“疯子”,转过身气急败坏地走了。我对裤衩的痴心绝对来了个深度剖析:一心把弟弟拉巴大的山贼刀光剑影餐风露宿惯了,除了一个始终当妹子看待的李夏,从小到大没闻见过几回女人香。结果头一遭开荤就让他摊上了小王爷这么个不似肉骨凡胎的极品。一般说来,在山里人眼里,一句话里能用对两个成语的就不折不扣是个知识分子。可想而知,如果见到了郭敬明——奶奶的,谁还管他是不是伪娘呢!
后来一连几日,那个歪鼻子的大高个居然凭空不见了。事呈蹊跷,我忧心裤衩真被下手不知轻重的小王爷拴进了柴房,便去看他。
裤衩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满是大块大块的红斑,肿胀得像只注了水的死猪。
“他把你怎么了?”
“与小王爷无干,赖我自己。”他屁股朝天,哼哼叽叽。见我进门,强撑起身子冲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小王爷一向喜欢奇花异草。差几个弟兄去打听来京城外一荒野孤塚上有朵将开的尸花,不食不寝候了几日,待它一开便下手去折。谁知稍一沾上便如万蚁噬骨,全身又痒又疼。我摘下那花刚踏进王府大门便晕厥了过去,醒来时已变成这样。”传言尸花集天地的怨晦而生,开于荒冢坟茔之间,花期一瞬尤甚眨眼。此花模样美丽,奇毒无比,然则有股极臭的味道,比交尾时的臭鼬还要难闻百倍。倪珂曾经差人取过一回,那人蹲候多时,硬是活生生地把自己憋死了。为此倪珂很是怪其暴殄天物,坚决不予厚葬。
“你这又是何苦。”
“只为看他展颜一笑,也是值得。”裤衩一脸出了魂儿的憧憬,继续说道,“那花倒也奇了,未摘时臭不可闻。摘下少顷,竟一日香过一日,兰麝也远远不及。我将尸花装于檀木盒内给了他,他欣喜不已,捧着檀盒反复赏玩。‘我正打算派人去取,你倒送来了’,不仅问我要何赏赐,还要为我摆筵接风。我说,金银珠宝皆非我所愿,但求小王爷能够看我一眼。他轻笑良久,问道,这么简单?”
“是啊,这么简单?”
“我说,‘只盼小王爷能如简森注目季米那般看看我,仅此一眼,便死而无憾’。”
“他什么反应?”
“也不知为何,方才还笑得极美,可一听这话便勃然大怒。他骂了我一句‘不识好歹’便差人将我架出了书房。”这倒霉孩子支起下巴,纳闷透顶的表情。
“他原不是这样只是他素来嘴硬心软”我暗暗叹了口气,“你既已知道他的身份,还丝毫不惧,确凿令人佩服。”
“你可知,正是知道他的身份后,反而叫我更想照顾于他。我记得明白,他还是海姑娘时的样子。不知被何人藏在了喂牲口的草垛里,饲料的主人也毫不知情。解了捆草的绳索,见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狠吓了一跳。那时我正和几个弟兄在草棚下喝酒,瞧见了他。他的脸上满是泥,容貌什么的全然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睛瞪得铃儿大,两只眼珠在一众看客的指指点点下踱来踱去,像受了惊的小鸟。那眼神好像结了天大的悲怅天大的怨,看得人心慌。不由分说,我便将他背上了山崖。”裤衩说,“今日的他看着高高在上迥然不同,当时的眼神却是不变的。简森,我相信小王爷绝非恶人,他只是只是一直很辛苦。”
“裤衩,我得谢你。”我笑了笑,为自己先前的猥琐念头感到无地自容,也为倪珂感到庆幸。
“谢什么?”
“有你在他身边,纵使我日后离开王府,终能了无牵挂。”
裤衩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问我可有办法治这一身奇痒难耐的红疹。
“这要看你指标还是治本了?”本来想说,治标的话就一个字:挠;治本么,弄瓶硫酸洗洗,包你再也不痒了。不过思量一番我良心放现,还是开口劝他去找倪珂。
他温柔一笑道:“其实后来李夏送来了一个药瓶,说是小王爷命她给我送来的,还说一擦便好。”这太像倪珂会干的事儿。但凡屁精,总有个鲜明的共同点——抹脸擦手的瓶罐能排成一个连;而且行事作风欲拒还迎,百转千回得常叫人懈气。
“你怎么不上药?”
“舍不得。”
子啊!收了这个情种吧!
3
枝头争俏,芳香满架。满园的春夏开得正闹。
剑光交错,剑风招展。季米的剑气如锦如帛,华丽轻盈;胡安的剑气似榛似楛,朴实厚重。一抹银白一抹黧黑,两道大相径庭的剑光绞在一起,围观的人俱已看痴,手舞足蹈,竭声叫好。那场景美得跟雪中送炭似的——季米是雪,胡安是炭。胡安的剑术稍逊季米,好在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因此一开始两人能勉强打成一个平手。但二三十个回合过后,对方就明显落了下风。
“你不认真。”季米把剑架上胡安的脖子,面无表情地扔出一句。我注意到季米用的是府内护卫的剑。虽然那些剑嵌金带玉,卖相都好得很,然而怎又及得上当吟万一。
“你仗势欺人!”胡安面红耳赤还欲抗辩,侧眸瞅见了我,漏气似的叫了声“殿下”,罢了口。自那日在王府外兢兢业业地将我扫地出门,如今的他每次见我表情都相当叵测,圆成饼子的脸蛋恹恹无光,目光长锈,嘴唇泛紫。Well,大可不必。
有人显然还没过瘾,抛了个白眼回馈我的出现。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看着正低眉颔首往后退的胡安,意犹未尽地说,“明天再来”。
“你怎么又和胡安打起来了。”
“闷的慌。整个玉王府也就他的武功马马虎虎。”
“既然闷,不如我来陪你过几招吧。”我将手伸向一个侍卫,笑道,“借剑一用。”
季米抬眼瞟了瞟我,闷声不响,似乎毫无反应。
“怕了?”
“对,我怕。”他的白衣倏然腾空,宛若鸷鸟飞鸾,凌厉的剑气如一道电光随之扑面而来。“怕你输得太惨!”
4
方才还击节叫好的看客们,此时个个屏息敛气,鸦雀无声。剑气合璧之时,竟成宫徵之音,连绵一首清越无比的长歌,直冲云霄。剑光所及之处,花零叶落,如同翼翼漂沫飘散天地间,与我们翩翩共舞。季米的剑术在我之上,轻功却不如我。我们比剑近一个时辰,依然难分高下。我料他不定输赢必不罢休,又怕他一意求胜触犯伤处,于是伺个不太显眼的机会让了他半分,束手告负。
“谁要你让了?!”
“哎,胜负心别那么重。”
“再来!”
“季米”我吞吞吐吐,实不知如何向他解释当吟的去处。
“你有话要说?”
“恩”
“你说话前,可愿先听我一言。”
“好。”
“我将当吟送给你了。”他没有看我,凝眸视剑,径自一笑道,“既然那把剑已经归你,如何处置悉听尊便。我不介怀,你也不必担念于心。现在——你还有话要说吗?”
我有点发愣。不知怎么回话,只顾看着季米风中微微飘动的发,摇了摇头。
“既然你无话可说了,那换我来问你”,季米沉默了半晌,不时用指尖挑玩曾在他眉梢面颊上一夕停留的花絮,继而开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我再次发愣。这回愣得十足彻底,感觉心口有什么被掏空了,折走了,叼没了。
“如果愿意,你可以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那是一片无际的大漠戈壁,人迹难觅,特别荒蛮,但又特别美。或者我们也可以去你一直想去的海边,赏日听风,以此终老。”他凝视着我的双眼,字字明晰地对我说,“弱冠之岁如朝露待晞,须臾见白首。我不想浪费时间。”
“你也知我情债高筑,一走了之似乎不妥。除非”左思右想,觉得这是决定以后家里谁说了算的大好时机。见缝插针刻意抬价,万不可草草作答。“除非你指天发誓从今往后与我寸步不离,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我想想”季米的蓝眼珠和骰子似地打转,形容严肃地思考了不少会儿,随后轻叹了口气,“还是算了。”
“怎么就算了?”
“女大不中留。”
第 16 章
十六
1
剑是不便再比了,可还有一张嘴。上天给人一张嘴除了吃饭接吻外,还让它可以谈天谈地谈理想。这说明人活着不止要满足食欲和肉''欲,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奔头叫作“精神世界”。
春风不还,偶雨如醪,常有孤雁落黄沙。大漠不比江南,日里燥热不堪,夜里却天寒地冻。他的师父常笑他天为盖地为席引一条薄褥便可睡去,全不讲究。我对季米说,我很想先去看看他长大的地方,看看到底怎样一个烟沙满天的地方竟能养出这样一尘不染的他。我们说说笑笑兴致正高,忽而季米手一挥,身如脱鞘,一剑向前廊劈去。
剑指眉心,千钧一发!凌厉的剑气惊得头发飘扬不止,廊上的人居然面带微笑,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如果手持的是当吟,恐怕那人早已被齐齐整整一剖为二了。走石飞沙也咯不了眼,淡定!
四周的护卫纷纷拔剑亮刀,歘歘声响个不绝。一时间府内云密布乌压压,危急之势直泛天宵。
“我好心救你,你却对我拔剑相向,是何道理?”小王爷扬了扬扇,轻轻推开了指在自己眼前的剑。
“好心?却也未必。”季米一手持剑,另一手攥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亮在倪珂眼前。“这就是玉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这下我顿悟得门儿清。小王爷却笑得不紧不慢,“你能如此反应,看来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拿探穴的金针试试罢了,针不带毒,我也不带恶意,不值你较真。”
挨了劓刑的都能闻见空气里弥漫的异味——可能是山西的老醋,也可能是炸了膛的火绳枪。眼前的画面和斗蟋蟀差了不多,不厮杀到两败俱伤都不干休。所以我得打圆场。打圆场就得将两者分开,避免他们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左支右绌也是义不容辞。小王爷位高权重,我遣不动,便伸手拉了拉季米,说你和人家斗剑一天也该累了,我送你回房。
离去之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颇有挑唆煽动之嫌,“小王爷,就这么算了?”
黯黯的一声叹息落进我的耳里,“大厦将倾,你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2
本来日子会过得相当蔫坏,但是王府突然生了变故。
后山火光冲天,三更的天顶一片赤霞。
“你们跑什么?!”眼见家丁侍卫都张张惶惶地往外出逃,倪珂一把拽住其中一个,“你竟这样两手空空地出来了?!祠内没有人吗?!”
猛挨一顿呵斥的小厮吓得尿了裤子,哆哆嗦嗦地说,“王爷,您瞧这火势,像是有人刻意安置了几捆淋了油的柴。奴才们晚出来一刻,定然是死!”
“快去取水,先把火灭了再说。”我在那小厮后脑勺上轻拍一下,他得了大赦一般,连呼几声“万谢殿下”溜烟儿跑没了影。
“刚才好像已经有人冲进去了。”我对倪珂说。
熊熊烈焰,漫天火光。除非现杀一个窦娥惹得酷暑飞雪,否则谁也无计可施。小王爷一贯处变不惊的优雅此时此刻荡然无存,若不是被我拦在身后,便要奋不顾身地冲进火场。可大火不会卑尊屈膝更不懂怜香惜玉,他若冲将进去,也不过是与这一庙的灵位同归于烬罢了。王府上下忙着取水救火,等火灭得差不多的时候,被先皇御笔亲赐的公主祠连同它那不可一世的荣光也已化为了乌有。昔日的雕梁绣枋与溢彩鎏金恐怕只有记忆尚可一见。
明日黄花。
祠堂的残桓断壁里拖出了一具已经烧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