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sick 6 化妆舞会之夜-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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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本人说过吗?”
“怎、怎么说得出口!!”
维多利加稍微低下头,可是冷冽的脸上依然挂着贵族特有傲慢的毫无表情,唯独圆睁的碧绿眼眸有如晶莹剔透的宝石。
烟斗升起一缕细烟。
窗外传来午后的喧嚣吵杂——马车的蹄声、手风琴乐师演奏的音乐,妇人一边交谈一边缓缓走过。
基甸轻抖着嘴唇问道:
“你认为我错了吗,灰狼?”
望着自己双手的模样,有如看着自己的满手血腥。眼中浮起眼泪,嘴唇颤抖。
维多利加只是摇头:
“那要由你自己决定。你即使弄脏自己的手、夺走别人的生命,也只是一心想要救回妹妹,并且付诸实行罢了。这也是所谓的爱。但是我有着在遥远的彼方、任何人心里都拥有的东西。那比任何东西都温暖、重要,可是也比任何东西都危险。虽然眼睛看不见,依然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东西。”
“可是无论是对还是错,我绝对不会被逮捕。因为这件事的背后,有你的父亲布洛瓦侯爵——也就是灵异部撑腰,我立刻就会被释放。你听”
沿着走廊接近的脚步声传入两人耳里。维多利加形状漂亮的小巧耳朵稍微动了一下:
“基甸,我的确知道你是犯人,可是并不是为了让你被捕,只是要让我的随从不再遭受怀疑。为了让你脱身,让一个无罪、没错很容易被这个国家的大人安上莫须有罪名的东方留学生,不随便被警政署误会逮捕!”
“原来如此,你的一举一动也是为了帮助朋友。不是用在列车车顶奔跑、开枪的方式,而是用令人惊惧的头脑。不过你的朋友知道吗?”
“没有必要知道,朋友就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嘛你明明就知道。”
基甸嗤嗤笑了。维多利加不悦地回问:
“唔。知道什么?”
“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温暖、却又危险的东西。眼睛看不到,但却真实存在的东西那就是爱。存在我与妹妹之间的东西、存在你与那个少年之间的东西,一定是爱。”
“”
“脸红了哟。”
“才没有。你、你看,信天翁来了。释放的时间终于到了。”
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也在此时打开门走进来。
布洛瓦警官愁眉苦脸地开口:
“这次半点没有功劳。啊啊,真遗憾。你,基甸·雷格兰可以回去了。迎接你的马车已经到了。”
“我的嫌疑已经洗清了吗?”
基甸站起身,以羚羊般轻盈的脚步往前走。布洛瓦警官无趣地开口:
“并没有洗清。”
“呵呵。不过接我的人已经来了不是吗?”
刑警们也从走廊出现,一个个都面面相觑。恐怕是接到灵异部的通知,不得不释放基甸吧。在沉重的气氛当中,基甸以尽可能自然的动作将行李——脐带和画像、香水瓶等等丘比特·罗杰遗物箱里的东西,收入行李箱里,轻轻阖上。
维多利加只是默默看着。
“准备好了吧?那就走啰!马车已经在一楼等你,听说你妹妹也在上面。快走吧!”
“是!”
基甸头也不回就往前走。
维多利加默默目送着那道背影远去,烟斗升起的细烟微微颤动了一下。
“——等等、〈樵夫〉!”
低沉的声音叫住基甸。
被叫住的基甸回过头。维多利加凝视那张因为危机解除而一脸安心的脸庞,从椅子上站起来,像只兔子般小跑步接近基甸。
“怎么啦?”
“对你这位一起度过愉快旅程的旅伴感到依依不舍,就让我说句话与你道别吧。”
“嗯?”
布洛瓦警官盯着妹妹的脸,诧异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妹妹绝对不可能对旅伴有什么依依不舍的感情。基甸也提心吊胆地回望维多利加。
“耳朵靠过来。蹲下来,我构不到。”
“知、知道了,灰狼。”
蹲下的基甸以对待孩子的动作,把耳朵凑近维多利加的嘴边。
维多利加用老太婆般不祥的沙哑声者低声说道:
“快逃。”
“咦?”
基甸急忙小声反问:
“为、为什么?我已经是自由之身了,可以和妹妹一起回家。为什么要逃?”
“那是你成功拿到遗物箱的状况吧?”
基甸的脸色慢慢变了。
“这话怎么说?”
“你不惜杀害〈孤儿〉才到手的那个箱子是假货。我在濒死的〈孤儿〉耳边小声说出的就是这件事。我告诉她:‘放心吧,你从修道院里拿出来的遗物箱是假货。’所以〈孤儿〉才能放心以那么安祥的表情死去。”
“什么!”
“我在当时之所以装作没有注意到你从〈孤儿〉的手提袋里偷走遗物箱里的东西,就是因为箱子是假货。而我只想经由这样的行为确认〈孤儿〉的敌人究竟是谁。真正的遗物箱·早就被柯蒂丽亚·盖洛从修道院里带走了。你拿到的是当时被掉包,看来几可乱真的假货。只要拿去鉴定立刻就会被拆穿。和丘比特本人的笔迹不一样、肖像画也不是在他的孩童时代画的,而是新的吧?被发现只是迟早的问题。”
“怎么会这样”
基甸的脸色转为铁青。
走廊上的布洛瓦警官焦躁等待两人。
“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快逃,野兔!”
“咦?”
“虽然这是亚伯特·德·布洛瓦侯爵和灵异部的安排,但是我们小孩这一方也不见得没有胜算。逃吧。逃到任何地方去,野兔。和你妹妹一起,逃到哪里去都好。”
“你说的野兔,究竟是指什么?”
“在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在世界大战爆发之前,有一群在大人的安排下惨遭啮杀的可怜野兔。一群年少男女在下沉的豪华客船里,莫名地一一死去,他们都是和我们相同年纪,无罪的孩子。别再问了,快逃吧。你虽然拥有沾满血腥的双手,却是某人的温柔哥哥。受诅咒的樵夫青年啊,为了妹妹砍倒树木不断前进吧!”
基甸摇摇晃晃起身,俯视维多利加。
灰色眼眸浮起畏惧与焦燥,然后终于像是下定决心用力点头。
把行李箱丢给一旁等待的布洛瓦警官,尽量以轻快的脚步往前走。吹着口哨,甚至还边走边跳跃。拿他没办法的布洛瓦警官也喃喃说道:“心情真好啊!”
那道身影经过走廊转角便消失无踪,可是在转弯的瞬间,他还是回过头,向维多利加点头道谢。
维多利加看着他的身影离开,一个人碎步走回房间。
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那副模样有如放在椅子上度过好几十年、好几百年的奢华陶瓷娃娃——充满隔绝时间流逝的美丽、不可思议的静谧。
烟斗升起一缕轻烟。
摇落一头柔顺美丽的金发。
“好像稍微了解了。”
维多利加以低沉有如老太婆的沙哑声音,对着空中喃喃说道。
哥哥古雷温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复苏。那是他对幼小、可怕的妹妹唯一一次的嘲笑,充满恶意的声音
让古雷温的头发变得尖耸有如大炮的那个事件之后
〈你是塔里不知世事的公主——〉
〈你没有令人绝望的力量。因为——〉
〈因为,灰狼没有爱过任何人——〉
当时的维多利加比现在娇小得多、完全不像个人类。被关在塔里的小灰狼用聪明的脑袋漫游书海,让人们陷入恐惧然后是爬上高塔、留下金币项坠的母狼柯蒂丽亚低语的那一席令人无法忘怀的话。
〈妈妈爱你。不论距离有多远,只要你遇上危险我一定会赶到,维多利加。我最心爱的女儿啊!〉
在书海里彷徨,每天寻找母亲低语的话中含意,小小胸膛满是不安以及对母亲的思念。然后是与来自东洋的不可思议外国少年相遇。
维多利加以微弱颤抖的声音自言自语:
“应该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接近那个最大的谜,那个必须花上一生的时间去解开的谜。好像胸口开个无底洞,既炽热又冰冷,仿佛在面纱另一头总是看不清的真相。”
静静坐了好一会儿。
烟斗升起细烟、摇晃的金发发出沙沙声响。维多利加终于以轻巧的动作站起,伸出双手使劲打开对开的窗户。
窗外是百货公司与红砖大楼,人行道上挤满来往的人潮。警政署前停着一辆马车,一群身穿西装的大人纷纷下车迎接基甸。基甸一脸笑容,指着先前要布洛瓦警官帮忙拿过来的行李箱说了什么,然后就急忙搭上马车。
在遥远上方的窗户往下俯视的维多利加,口中念念有词:
“快逃”
马车另一侧的门悄悄打开。
“快逃,野兔!”
首先是基甸,然后是摇晃一头黑发直到腰际、年约十七岁的娇小女孩,一声不响地从另一侧的门下车。就算被疾驶的汽车按喇叭、差点被出租马车撞到,两个人还是紧握彼此的手,在纷乱之中卖力奔跑。
几名西装笔挺的男子正在和布洛瓦警官说些什么,似乎还没有注意到两人已经逃跑。
但是
在喇叭声与手风琴活泼音色的演奏之中,西装毕挺的男子总算回头看向马车,手指前方不知道在大叫什么
男人各自迈开脚步奔跑,他们呼唤“基甸、基甸!”的声音,连在五楼窗户都听得见。他们口中呼唤的青年握紧妹妹苍白的手,穿过杂沓人群,有如脱兔般扬长而去。像是猎犬紧追在后的男子被出租马车挡住。不断奔跑的两人有如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人,妹妹漆黑长发不停摇晃,有如黎明时分的可怕梦境。转过街角的兄妹就此消失无踪。
维多利加动了毫无表情的冰霜美貌,大声叫道:
“逃吧,野兔!历史不断前进,暴风雨即将再度来袭,所以绝对、绝对不能被大人抓到!要为彼此而活!”
——同一个时间。
苏瓦伦警政署的后门也发生另一场骚动。
“不要!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安静一点呜哇!不要挣扎,接你的人来了,快往这边走”
两名年轻刑警一个从背后架住双臂、另一个人抓着双脚,以搬行李的动作拖着那名自称不列颠大公妃的中年妇人。
在走廊上听到争吵声的一弥走下楼梯,探头看向阴暗的后门,发现那里停着一辆黑色汽车。三名白衣男子开门下车,立刻传来一股刺鼻的消毒药水味。一弥这才知道他们是医生。
这群下车的白衣男子从汽车行李箱里取出卷起的红地毯,熟练地从汽车车门铺到警政署后门。用力挣扎的不列颠大公妃发现到站在汽车旁边的三名白衣男子以及铺好的地毯,“啊!”叫了一声便不再挣扎。等到刑警放手,落地的不列颠大公妃整理散乱的头发,这才以充满威严的动作抬起下巴:
“是来接我的吧。”
三个人同时低头鞠躬:
“不列颠大公妃,我们来迎接您了。请回到库雷罕多王国吧。”
“所有的人民都在等待大公妃。”
“大公当然也在等您。”
以熟练的模样念出台词,隆重庄严地打开车门。大公妃抬高下巴,静静走在地毯上。年轻刑警对着一弥以受不了的语气窃窃私语:
“真是吓了一跳。竟然有人询问警方,是不是保护不列颠大公妃”
“那些人是”
“医生。她经常从医院里逃走,自称是不列颠大公妃引起骚动,听说院方早就习惯来接她回去了。”
另一名刑警也以略带哀伤的表情,目送搭上车的中年妇人。他的脸颊上还明显留着指甲抓过的痕迹。
“听说她在战前是有名的舞台剧女演员,海妖大公妃正是她的拿手角色。她的独生子从军参加世界大战,直到战争结束都没有回来,所以就这样发疯了。虽然丈夫已经再婚,还是会为她支付豪华医院的费用。”
以手擦掉脸颊上的血继续说道:
“我也是以苏瓦尔军少年兵的身分从军,直到六年前才退役。虽然幸运平安归来,如果我战死,只怕我的母亲这么一想就觉得很难过。”
车门关上,车窗缓缓打开,不列颠大公妃露出落落大方的微笑,朝着站在后门的一弥与刑警挥手。一弥在笑容里寻找她之所以疯狂的原因。大公妃好像很寂寞,而且真的很温柔现在又与昨夜在Old Masquerade号包厢里相识时一样沉稳,完全不像疯女人。
(她真的疯了吗说不定是为了掩饰悲伤而演出疯狂的演技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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