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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刺猬的优雅-第13章

小说: 刺猬的优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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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门的是迷人漂亮的奥林匹斯·圣尼斯,她是三楼据本书第二部分之七《身处美国南部联邦》中记载,圣尼斯一家应住四楼。--译注外交官的女儿。我很喜欢奥林匹斯·圣尼斯。我觉得应该是有一种强大的性格力量支持着才能使她虽有这样可笑的名字却仍能顽强活下去,尤其是当我们知道这种不幸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料时,“啊,奥林匹斯,我能爬到你的山上吗?”像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到她成年。而且,奥林匹斯·圣尼斯很显然不想成为她的出生所赋予她的美好前景的那种人。她既不想嫁给有钱人,也不追求功名利禄,同时也不想成为外交官,更不想拥有明星的地位。奥林匹斯·圣尼斯想成为一名兽医。 

  “去外省。”一天,我们在门毡前谈论猫的话题时,她向我吐露心声,“在巴黎,只有小动物,我也想为母牛和猪治病。” 

  和楼里的某些居民不同,奥林匹斯不会为了表示她在跟一个门房交谈而装腔作势,因为她是一个生长在毫无偏见的左派家庭里的有教养的女孩子。奥林匹斯跟我说话是因为我有一只猫,我们因为共同的兴趣走在一起,我欣赏她对社会不断将栅栏挡在我们可笑道路上的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 

富人的义务(4)
  “我应该给你讲讲发生在宪法身上的事情。”我一打开门,她就对我说道。 

  “请进,”我对她说,“您总有五分钟吗?” 

  她不仅有五分钟,而且她还很乐意找一个人跟她一起谈谈猫儿们的小小问题,结果她呆了一个小时,还喝了五杯茶。 

  没错,我真的很喜欢奥林匹斯·圣尼斯。 

  宪法是一只漂亮的小猫,酱色的毛发、粉红色的鼻子、白色的胡须,还有属于若斯一家的浅紫色小坐垫,像所有楼里的毛茸茸的宠物一样,小宠物只要一有毛病,奥林匹斯便成为它们首要的寻找对象。然而,这个三岁的极有趣的小东西最近整夜喵喵地叫个不停,害得她的主人根本无法入睡。 

  “为什么?”我不失时机地问她,因为我们都被这个故事所带来的默契所吸引,每个人都想把自己的角色演得更完美一些。 

  “是膀胱炎!”奥林匹斯说道,“膀胱炎!” 

  奥林匹斯只有十九岁,并焦急地期盼着能进入兽医学校学习。目前,她孜孜不倦地学习,为大楼里遭受痛苦的动物又是欢喜又是忧虑,因为她能够在这些宠物们身上进行实验。 

  因此,当她向我宣布宪法膀胱炎的诊断结果时,如同发现了钻石矿藏一般。 

  “膀胱炎!”我热情地叫了出来。 

  “是的,是膀胱炎,”她喘了口气,双眼放光,“可怜的小家伙,它尿得到处都是。”接着她恢复了呼吸,又冒出更妙的一句:“它的尿液有轻微出血现象。” 

  我的上帝啊,真有趣。如果她说:它尿里有血的话,我想事情就会被很快理解。但是奥林匹斯,却激动地穿上给猫治病时穿的医生服,与此同时,也穿上了医疗专业术语的服装。我总是喜欢听别人这样说话。对我来说,“它的尿液有轻微出血现象”是个消遣的句子,在耳朵中响着,让我想到一个从文学中解脱出来的奇特世界。为了这同样的理由,我喜欢读药品说明书,以便从这种技术名词的准确性中得到暂时的休息,它让人对其精确性产生错觉,对其简洁性感到震惊,它召唤出一个时空维度,那里没有对美的追求、为创造而受的痛苦和为求崇高而永远带着绝望的憧憬。 

  “膀胱炎有两种可能的病因学。”奥林匹斯继续说道,“感染性细菌,或是肾脏机能障碍。我先是摸了它的膀胱,确认一下有没有球状体现象。” 

  “球状体现象?”我惊讶地说。 

  “当肾脏机能发生障碍,猫就不能小便,膀胱膨胀,形成一种‘囊状球体’,我们只要摸下肚子就能感觉得到,”奥林匹斯解释道。但情况不光如此。当诊断时,根本看不出来它是否有病,唯一知道的是,它继续到处尿尿。“ 

  我想起索朗热·若斯的起居室变成一个番茄酱色的大草褥。但这对奥林匹斯来说,只是次要的损失。 

  “于是,索朗热去找人给猫的尿液做分析了。” 

  宪法一切正常,没有肾结石,在它小小的果仁状膀胱里没有藏匿潜伏性细菌,没有渗透性细菌因子,然而,尽管有抗菌药、镇静剂和抗生素,宪法却还是没能好起来。 

  “那它到底是怎么了?”我问道。 

  “您不会相信的,”奥林匹斯说道,“它得的是间质性特发性膀胱炎。” 

  “我的天啊,但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极感兴趣,说道。 

  “哦,是这样的,宪法好像患有严重的癔病。”奥林匹斯笑着答道,“间质性是指膀胱内壁发炎,而特发性是指没有确定治疗原因,简单地说,当它紧张时,膀胱就会发炎,确切地说是像女人那样。” 

  
富人的义务(5) 
 “不过为什么它会紧张呢?”我大声问道,因为宪法是只既臃肿又懒惰只起装饰作用的猫,它的日常生活也就是被好心的兽医拿来做做实验,只是在于摸摸膀胱罢了,它要是会紧张的话,那其他的动物就要精神错乱了。 

  “兽医说:‘只有猫自己才知道。’” 

  奥林匹斯不满地轻轻撇了下嘴。 

  “最近,保罗(若斯)跟她说他的猫长胖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论什么原因都有可能。” 

  “那要怎么治疗啊?” 

  “像治疗病人那样治疗猫。”奥林匹斯咯咯笑着,“给它吃抗抑郁药品。” 

  “没开玩笑吧?”我说。 

  “没开玩笑。”她回答我。 

  我曾跟您说过,我们是动物,将来依然是。一只富人家的猫和一个有文化的女人得同样的病,不能说是虐待了猫或说是人类传染了无辜的家庭宠物,相反,应该指出的是这种动物之间深刻的联系,我们吃同样的东西,得同样的病。 

  “不管怎样,”奥林匹斯对我说,“以后在治疗我不了解的动物时,我想想这个就行。” 

  她起身,礼貌地向我道别。 

  “对了,谢谢您,米歇尔太太,只有和您在一起,我才能畅所欲言。” 

  “不用客气,奥林匹斯。”我对她说,“我很乐意这样做。” 

  我正准备关门时,她对我说道: 

  “哦,您知道么,安娜·阿尔登要把公寓卖了,我希望那房子未来的主人也能养只猫。”

山鹑屁股(1
  17。 山 鹑 屁 股 

  安娜·阿尔登要卖房子了! 

  “安娜·阿尔登要卖房子了!”我对列夫说道。 

  “哦,那好吧。”它回答我说--至少我感到它会这么说。 

  我在这里住了二十七年,从来没有一间公寓更换住户。老默里斯夫人把地方腾给小默里斯夫人,巴多瓦兹一家、若斯一家、罗森一家几乎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阿尔登一家是和我们同时搬进来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也会一同老去。至于德·布罗格利一家,他们在这儿已经住了很久,而且还将继续住下去。我不知道议员先生的实际年龄,但是他在年轻的时候看起来已经很老,这就产生了这样一种状况,尽管现在他已经老了,不过看起来反倒很年轻。 

  于是,在我眼中,安娜·阿尔登成为了第一个要转手卖房子的人。奇怪的是,这种不可知的未来使我害怕,我是否已经习惯于这种永恒的开始,而这永恒的开始连同这种改变所带来的依旧未知的前景,使我陷入到时间的长河之中,时刻提醒着我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我们醉生梦死地活在每一天,仿佛明天依旧还会重生,格勒内勒街七号的压抑无趣,一个清晨接着一个清晨地重现永恒,突然使我感到这似乎是一个被暴风雨肆虐的小岛。 

  非常震撼,我拿起我的四轮草制提包,把轻轻打鼾的列夫留下,便晃悠悠去了市场。在格勒内勒街和巴克街的拐角处,仁冉,这个破纸盒的忠实房客,他看着我就像看到猎物的蜢蜘。 

  “啊,米歇尔妈妈,您又丢猫了?”他给我抛出这样一句话,而且还是笑嘻嘻的。 

  至少有一样东西没有改变。仁冉是个流浪汉,多年来,他一直在这里过冬,在他破旧肮脏的纸盒子上,穿着类似世纪末俄国批发商味道的破旧外衣,就跟穿着这件衣服的人一样,这件衣服也是有了年头的。 

  “您还是去收容所吧,”像平常一样,我对他说道,“今天晚上会很冷的。” 

  “啊,啊,”他尖声叫道,“去收容所,我希望您去看看,我觉得这儿挺好。” 

  我又接着走我的路,然后,感到很内疚,于是我重又回来。 

  “我想跟您说的是阿尔登先生昨晚去世了。” 

  “那个评论家么?”仁冉问我,眼睛突然变得很有神,重新抬起他的鼻子,像一只猎狗嗅到了山鹑屁股的味道一样。 

  “是的,是的,是那个评论家,他突然心脏衰竭。” 

  “啊天哪,啊天哪,”仁冉重复着,看起来真的是激动不已。 

  “您认识他?”我问,为的是没话找话说。 

  “啊天哪,啊天哪,”流浪汉又开始重复这句话,“这么优秀的人居然会先过世!” 

  “他有着美好的一生,”我冒险说道,心中却为这种表达法暗自惊讶着。 

  “米歇尔妈妈,”仁冉回答我。“想必这样的家伙不会再有了,啊天哪,”他又重复一遍,“我会想他的,这家伙。” 

  “您从他那里得过某些东西,或许圣诞节时他给您钱了?” 

  仁冉看着我,使劲用鼻子吸了口气,又在他脚边吐了口痰。 

  “从来没有,十年来连一个子儿都没给我,您相信吗?算了,不提了,这个讨厌的家伙,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了,不会了。” 

  当我走在菜市场路上,这简短的几句对话使我久久不能平静,仁冉完全占据了我的脑海。我从不相信穷人会因为他们贫穷,或是命运对他们的不公,就一定会有伟大的灵魂。但是最起码我相信穷人都有憎恨大资产阶级的天性。仁冉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有一件事是穷人讨厌的,那就是其他的穷人。

  
山鹑屁股(2)
  归根到底,这句话并不荒谬。 

  我漫步在路上,重返奶酪的摊位,买了一块帕尔马番红花奶酪和一大块苏曼堂奶酪。18。 里 亚 比 宁 

  每当我焦虑不安的时候,便会躲到自己的避风港。无须用旅游来缓解;与我的文学记忆相聚,这足以摆脱忧虑的困扰。因为有哪种娱乐会比这更高雅呢?不是吗?又有哪一个友人会比文学更有趣?又有哪一种激动会比文学更耐人寻味? 

  站在橄榄货摊前我突然想到里亚比宁,为什么会想到里亚比宁?那是因为仁冉穿着一件斜后下方装饰着纽扣的、有着很长下摆的老式大衣,这使我联想到里亚比宁的那一件。在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中,穿着长大衣的木材批发商里亚比宁,到乡下贵族列文家中,与莫斯科贵族斯代法尼·奥布隆斯基商定一桩买卖。批发商向上帝发誓说奥布隆斯基在这笔交易中赚了大便宜,而列文指责他掠夺了他朋友价值超过三倍的森林。场景是以一个对话作为开场白,列文问奥布隆斯基他是否查过他森林中树木的数量。 

  “怎么回事?查树木的数量?”这位绅士喊道。“这跟数海里的沙子有什么不同!” 

  “可以确定的是里亚比宁肯定能数清楚。”列文反驳道。 

  我尤其喜欢这个场景,首先是因为这个场景发生在波克罗夫斯科耶,在俄国的一个乡村之中,啊,俄国乡村那里拥有原始的迷人风光,可是这原始的风光通过这种土地的相互关联和人类联系在一起,于是我们长存于此《安娜·卡列尼娜》中最美的场景发生在波克罗夫斯科耶。列文,忧郁而伤感,试图忘记吉蒂。那是在春天,他离家去田间和农民一起割草。起初,这工作对他来说似乎有些困难。没多久,他就大声诉苦,领队的老农下令休息。休息之后又重新开始割草的列文,再度疲惫不堪地倒在地上,于是老农第二次放下镰刀,令大伙儿休息。之后,重新开始。四十个农民大把大把地将草割下,朝河边前进,这时太阳出来了。天气变得愈加炎热,列文的胳膊和肩膀都被汗水浸透,但是随着反复工作休息的次数增多,起初歪斜扭曲、痛苦不堪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游刃有余。一种幸福的清凉感瞬间漫延到他的整个背部。那是夏雨。渐渐地,那个厌烦自己的意愿被束缚在机械运动之中的他从焦躁不安中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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