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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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药是每隔一个时辰服用一次,所以在每次邵九用过药之后,宝龄会回到自己屋子小歇一会儿,这一个时辰之内,只要屋里没有特别的响动,没有人会来这里。
陆离自然也想到了,随即才道:“公子,您的身子”
“只是稍许服用了一点儿使身体发热的药,不打紧。”邵九慵懒地笑了笑,“倒是这些天吃了太多的滋补品,有没有烈酒下药,有些腻味。”
“那些药”
“药方是真,药是假。我不过是乘此机会,让白朗来看看我的旧疾如何。”
那些药,只不过是从前治疗旧疾的药,再加上一些寻常的滋补品罢了。
陆离跟了邵九那么多年,此刻当然已明白,瘟疫之事是假,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邵九将陆离的神情收入眼中,神情略微柔软,随即却又收敛笑意,变得沉静:“事情处理地如何?”
陆离道:“一切顺利。阮文臣闻过流离散,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再加上传播出去的流言,阮府上下应当都以为阮文臣被传染了北地爆发的瘟疫,已将阮文臣的院落隔离开来。”
邵九微微一笑。古往今来,瘟疫这回事,总是惹得人心惶惶,接下来,阮克应该全城戒备了吧?原本瘟疫是从北地传来,对南京城的影响并不大,只要严格隔离,应当可以防患于未然。但此时大战将至,倘若没有瘟疫一事,阮文臣作为首领,几日后便要赶赴北地部署一切,而此刻
“公子此举,是否想瞥开阮文臣,一人去北地?”陆离问道。
“这是其一,当然也不是全部。”邵九微微一笑,黑眸幽沉莫测。
阮克同意他前去北地,是看在青莲会在北地的人脉,想让他去疏通,而他去北地,的确是想梳理一下人脉,但两者看似相同,其实并不一样。他要联络的人脉、他要私会的人,倘若有阮文臣在场,总会多了许多禁锢。这些年来,青莲会少主的身份虽为他带来了不少方便,却也带来了不少麻烦,譬如,阮克几次想招安青莲会都无果,一定对青莲会有所防范,亦不排除青莲会中或许会有阮克的人,如此一来,他虽可易容易装偷去北地,但难保阮克的人不会发现他的行踪,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让陆离守在北地,暗中联络一切。
而此时,按照他的原定计划,已到了需要与北地亲自联络的时候。然而此刻他接近阮克,他的行踪便更要小心谨慎。没有一个完美的理由去北地,倘若贸贸然行事,反而会适得其反,让阮家怀疑他的身份和目的,让阮克好不容易放下的戒心又重燃起来。
而此处征讨南疆,无疑是他却北地最好的时机,他不能让任何人打乱这步计划。这也是他去地牢的其中一个原因,只有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接近阮文臣。
虽然只是一刻,但只要一刻便好。
那日在牢狱中,他看似不经意下的靠近阮文臣身侧,其实是将指尖藏在流离散抹在他衣摆处。
流离散会造成一种精神混乱、呼吸不畅、高烧不止的假象,再加上那群北地流民中有人的确身患重病,他只要叫陆离稍加散播传言,便很容易叫人相信,北地的瘟疫或霍乱传来了南方。
在这种时候去北地,无疑等于送去半条命,阮克不会在意那些士兵,但不能不在意那些直属部下,毕竟,他还需要这些人为他卖命。这样一来,跟去作战的人当中,便大致清楚了阮克或阮文臣最亲信的耳目,事情便好办多了。
他想要做什么,也方便许多。
当然,这虽是重要的原因,但亦不是全部。另外一方面,他想看看阮文臣与阮克父子之间的感情,究竟是否那么固若金汤。
虽与阮文臣只有短短几次的相处,但邵九心思细密,擅于察言观色、揣度人心。
阮文臣骂他是阮克身边的一条狗,那种怨恨,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嫉妒、欲望与猜忌。阮文臣虽为阮家长子,但阮克却更为偏爱阮素臣,这么多年来阮文臣之所以稳坐少帅的位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阮素臣并无医院参合军中的事,宁可远离南京,在苏州清贫的书院里任职,亦不愿留在阮克身边。
这些事,阮文臣纵然再愚蠢,也不可能不知道,阮夫人心底更不会没有怨艾。身为正室长子,阮克分给他们母子的爱实在太少了,这一切,甚至会威胁到今后他们在阮家的地位。阮夫人必定将阮素臣当做眼中钉,阮文臣对这位弟弟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比起阮素臣,阮文成应该更恨的是自己的父亲吧?
没有爱与希望,便不可能恨到极致。阮文臣这些年来尽心尽力做好一切,只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所以,当一切破灭时,所产生的恨意变更为强烈,他无法承受就算是一个外人,也比他更得父亲欢欣。嫉妒会使人发狂,那种恨意,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心智,使人做出一些平时绝不会做的事。
而此刻,又来了一位四姨太。
那么凑巧,在阮文臣出事之际,那位四姨太也“染上了同一种类的瘟疫”,这件事,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了。
当阮克得知,自己的长子与姨太太同时患了一种亲近之下才能传染的病,会作何感想?
而当阮素臣得知,在自己病重之时,父亲却更为紧张自己的姨太,甚至完全不信任他,又会如何?
上兵伐谋、最关键的,是伐人心。
陆离见邵九一直沉默不语,仿佛心中正思索什么,舒展的气度却极为从容,只是微淡的光影照进来,他的脸色如同透明般的苍白。
“公子真的无妨?”
邵九笑一笑,缓缓叹了一口气:“瘟疫是假,但我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所以——”目光略显一丝料峭,如雪山之巅的冰魄,“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加快进程,我只怕一切就绪,却等不到那一日。”
陆离清冷的脸上显出一丝担忧与伤感:“公子为何不再找找解药?”
“谈何容易?”邵九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闻言淡语,目光沉静,“十五年来一直没有下落,莫说不一定有解药,就算真的有,也不知在何处。”
他曾与宝龄说过,身上的旧疾是因为儿时摔下山崖所致,的确是真,但却不是全部。那腰间的伤口的确让她这些年来不堪其扰,但真正摧毁他身体的,是五岁那年便侵蚀他的一种毒药。
这么多年来,他也以为只是因为腰间的伤口,才另身体如此不堪,但同时也怀疑,即使有伤口,却也积极地医治,为何无法痊愈?直到他偶遇白朗之后才得知,那种毒药,是昔年鬼手研制,只要浑身上下有伤口,这种药便会促进伤口的溃烂,也就是让小病变大病,让大病无药可医,至于有无解药,连白朗也不知,所以这些年来,白朗苦心研究,却只暂时延长了毒性蔓延的速度。
倘若拿不到解药,或是根本没有解药,那么,他的身体便会如同一朵花,日渐枯萎。
陆离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自知邵九说的是事实,于是转移了话题:“但倘若要加快计划,还缺那样关键性的东西。”
邵九眉心微微一动,随即却变得淡然:“无妨,那件东西要找,其余的计划也不能搁下,此次我去北地,哪怕没有那样东西,也要尽可能的找到暗军。”
暗军。昔年尹思庭藏在暗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的秘密军队,就如同青莲会的影子组织一般。而那样东西,便是号令暗军的唯一物件。
这件事只有北军的几个核心人物知晓,为首之人是谁没有人知道,而如今这支军队此刻是否还存在,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
但,有一个人或许会知道——聂子捷。
所以此去北地,他要做的事还很多。既然找不到那样东西,只得先放下。
清脆的声响,那铜镜竟是忽然弹了开来,一分为二。
骆氏似乎也被这突然的变化所惊住,然而,当她目光落在那一分为二的铜镜中央时,瞳孔蓦地凝住,连呼吸都有些急促,渐渐的,神情变得极为古怪。
片刻,她神情莫测的将那铜镜放进了一只装古董的盒子,在放进屋子里的橱柜中,锁了起来。
壹佰陆拾陆、疯狂之举
理清了脉络,邵九便将那一边暂时搁下,目光自陆离脸上的口罩、手上的手套与全身的厚重衣裳上扫过,刚才他早已看见了他的装扮,但他生性沉静,况且方才还有更重要的事,故此没有多问,此刻却不觉打量起来。
陆离一怔,才反应过来邵九惊讶的是自己此刻这样的繁琐又古怪的装扮,不知想起什么,冷然的神情也化作一抹苦笑:“是她想出来的,说是可以防止什么交叉感染,也不知她这一年来在顾家都学了些什么,竟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顿一顿,陆离迟疑了一下,终是道:“她的记忆会不会我是说,会不会有可能,经过一些相处,她已经想了些什么?”
邵九缓缓地抬起头:“为何这么问?”
陆离眼眸中露出一丝思索之意:“这些天,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我请了伙计帮忙,但她说那些伙计不懂医术,怕反而误事,可是她又懂什么,这些年来,虽说我们年棉受伤,但她也不过略知些包扎止血的方法罢了,即使在顾府的这一年,一个千金小姐,难道还会学医不成?”说着,陆离笑一声,带着一丝莲溪,“她以为公子高烧不止,便叫我拿来冰块与烈酒为公子擦身,每隔一个时辰,喂公子服药,我从来不晓得,这丫头会做这些事。”
十几年来,她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所学的,不过是如何最快速、精准的杀人而已,却并不是救人;她虽自小失去双亲,并不是千金小姐,甚至连普通女子都不如,但每日的时间亦都用在残酷的训练上,并未伺候过谁。
陆离抬起头:“所以,我想,她是不是想起些什么,才会担心公子”话说到一半,他却顿住,因为他发现邵九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亦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邵九却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道:“以她的性格倘若真想起什么,何以对我隐瞒,又不与你相认?”
“的确不可能。”陆离微微一怔,才暗叹一声。
她的性格如何,他很清楚,对于她来说,邵九交给她的事便是一切,重要过她的生命,倘若她真的想起了以前的事,不可能不以另一种身份见过邵九,更不可能对之前发生那么多事只字不提,没有一个交代。而这几日,她虽为了照顾邵九几乎不眠不休,但却根本没有一丝异常,甚至连见到他时,也如同往常一样。
“差不多一个时辰了。”邵九缓缓地道。
陆离半低着头:“那么,我先出去。”
陆离掩上门,便见宝龄从过道的那一端走来。
一个时辰的时间,宝龄稍微合了眼,就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惊醒,那是她自制的闹钟。这几日实在太困,邵九每隔一个时辰要服一次药,她怕一个不留神便睡过头,其余的人有各有各的工作,所以,她才做了这么一个玩意儿。说是闹钟,其实原本是一只沙漏,她只是略微的改装了一下,将里头的沙子换成些小石子,又在底部开了个小孔,试验了几次,差不多的时间内,那小石子便会满溢出来,她将沙漏用绳子拴在窗棂上,自己便趴在窗前的桌上睡觉,这样一来,当小石子掉落的时候,她便能惊醒。
不过终究只是自制的玩意儿,时间无法控制的很准,更要命的是那石子她虽尽量捡了些最小的,但不小心砸到手上时还是真的真的——很疼!
她苦笑着揉了揉手腕上的红痕,见陆离从邵九的屋子里出来,停在不远处:“去看过他了?”
陆离望着她,神情有些古怪,张了张嘴,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宝龄眼睛亮了一下:“是不是醒了?”
陆离怔了一下,最终却是摇摇头:“没有。”
他不愿看到她这般期待却又落空的眼神,但他亦知道,有些话,不是他该说的。
听到答案,宝龄不觉失望地吐了口气,才朝屋里走去。
床上的少年果然依旧沉昏睡着,宛若一个沉睡在森林古堡中的王子,等待他的公主给她一个吻。
倘若只是一个吻便能让他醒来,恐怕她不会吝啬吧?只可惜,此刻就算她吻上一千一万遍,他大约也醒不来。
想到这里,宝龄不禁为自己的胡乱遐思为为失笑,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如同每一次那般,将他扶起来,将浸在烈酒里的湿巾为他擦身。
这些动作,她这几日做了不下几遍,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渐暗,屋里没有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