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洗洗睡吧-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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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微云不知姑姑为何如此紧张,明明是前几天她亲口与自己说过用这一招打击苏盛锦的。
“姑姑前些日子不是说所以我看见香荷对我使眼色所以姑姑,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对?”闵微云也跟着紧张起来。
闵太妃直起身子,一双凤眼吊起,厉声吩咐太监:“去把香荷叫来。”
她这样子弄得闵微云更加紧张,原本半卧着,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没一会儿太监来回话说各处遍寻不到香荷,闵太妃眼睛眯起,嘴角呈现下垂的样子,显然十分生气,吩咐那太监把后宫翻过来也得把香荷找到。
“姑姑,难道不是你的意思?那会是谁?谁要对我的胎儿不利?还有,香荷为什么又会对我使眼色呢?”闵微云抛出一连串问题。
闵太妃神情凝重说道:“只有找到香荷才能知道是谁,当务之急,不是谁对你的胎儿不利,而是香荷会不会落到了某些人手里露出什么口风。”
闵微云轻咬朱唇,紧张兮兮的看着闵太妃,一直等到二更尽,太监有鬼追着一样来回话,说在宫后苑的池塘里找到了香荷的尸身,因事情办得隐蔽,此时并无人知道,闵太妃想了想,忽然笑了,灿如春花,她连道两个“好”,然后对着太监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
承安殿。
已过三更,白衣飘飘如仙的奚琲湛穿梭在花间,手执一把剪刀,咔嚓咔嚓,毫不怜香惜玉的将魏紫姚黄砍了头,然后颇有兴致的修剪成高低长短小心插在瓶中,殿中只留了几个人服侍,元宝低着头站一边儿,偶尔点下头,显然是有些困倦了。
几不可闻的咔哒一声响,元宝却被惊醒,动如脱兔跑至殿后窗边轻轻开启了一道缝儿,片刻又关上跑回来小声跟奚琲湛说道:“主子,按您的吩咐,都成了,您看时候不早,奴才给您备好了安神香,要不要现在为您铺床服侍您安寝?”
奚琲湛慢悠悠将一朵紫得有些发黑的花小心安置进一个洁白的玉瓶之中,审视一番,似乎很是满意,然后将剪子一扔,优雅的打了个哈欠道:“该睡,该睡了。”完全无视还有许多的花朵横七竖八的摆在桌上自顾自掀帘去睡,也不用人服侍,拉过被子一盖便睡着了。
元宝则哀怨地看了奚琲湛一眼,动作麻利的随手一抓三下五除二将花胡乱塞进几个阔口瓶中,又注了水才哈欠连天的在靠窗下一张低低矮矮只容一人的榻上睡了。刚眯了眼就听奚琲湛自言自语说道:“爷其实不大喜欢这魏紫,看着黑魆魆的,姚黄也不好,弱不禁风,本宫觉得还是纯白的牡丹最美,你说呢?”
“主子说好当然好。”元宝立即答道,眼神更加哀怨。
“苏二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本宫啊。”奚琲湛语气很是感慨。
元宝白胖胖的脸不自觉笑了笑,语气很是溜须拍马的说道:“主子七窍玲珑,心深如海,天下几个人能猜到主子您的心思呢。”
奚琲湛不屑的回了他两个字:放屁。
承明殿中灯火通明,奚景恒正在问身边太监的话。
“王后那边下午可有什么异常?”奚景恒表情骇人,他还在气头上,此时想起苏盛锦竟无一点好处。
太监唯唯诺诺着答话:“下午王后在寿安宫,临华殿倒也没什么异常,不过,一个小太监却不知为何跑去了膳房,与仙蕊宫一个宫女不知嘀咕了什么,不敢跟太近,所以没听到说什么。”
“那宫女呢?”奚景恒没好气。
太监这番说辞立刻就让他把苏盛锦主使——太监下毒——闵微云误食“流产”联系起来,前些日子好容易对苏盛锦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又全部消失。
“奴才后来跟着那小太监回了临华殿,是以那宫女的事奴才就无从知晓了,王上命将当时伺候闵娘娘的人都关了起来,那宫女应该也在其中。”太监说道。
“你去把她给孤王传来。”奚景恒吩咐道,太监应诺而去,奚景恒一拳垂在书案上,仿佛那书案是苏盛锦,这一拳下去能解气似的。
想到闵微云梨花带雨浑身颤抖的害怕模样,心疼的感觉再次涌上胸膛,那么单纯的云儿,为何就有人忍心去伤害她呢?
想了良久,那小太监见鬼一般跌跌撞撞进殿复命:“禀王上,那、那宫女死了。”
奚景恒立时站起虎步生风往仙蕊宫去,也不顾那是太妃的宫殿,此时于理不合了。
到了仙蕊宫,只见殿门大开,闵太妃粉面含怒坐在上首,地上跪着宫女太监,不见闵微云的身影,奚景恒一脚踏入,闵太妃瞧见了他,盈盈起身来到他面前欲跪拜下去,被奚景恒扶起:“太妃这是作何?”
闵太妃拿着帕子拭泪一边说道:“求王上做主,我闵氏好歹是先王封的妃子,王上您封的太妃,怎么就有人敢不动声色的杀了我的宫女?这宫中还有没有王法?”
“太妃放心,孤王一定会彻查此事,云儿呢?吓着了没有?”奚景恒不自觉往卧房的方向看去。
闵太妃低着头用帕子掩着嘴边的笑意说道:“云儿有些怕,我给她服了些安神的药早早睡下了。”
“有劳太妃照料,孤王有事要去料理,太妃也早些歇了吧。”奚景恒走了。
闵太妃命人关了殿门进到卧房,满脸寒意的说道:“就算我们闵氏只有做妾的命,你会连妾都不如。”
出了仙蕊宫,奚景恒命人即刻奉旨去临华殿要人,并且把那宫女的尸首带来,另宣两个仵作入宫检视死因,条理很是分明。
奚景恒端坐在殿中,一路回来有些冷静下来了,细想一回,这事情似乎有些赶巧,苏盛锦是个心狠的人,可如此急躁不像她的行事,他想象不出这么端得住的苏盛锦会这么着急,况且不久前在临华殿与苏盛锦的争吵,她的眼神——如果不是她太会演戏遮掩,那其中的震惊与不屑又说明了什么?
难道是后宫之中有人嫁祸?可谁有这个本事?安美人空有美色没有脑子,容美人出身不够好,一向谨慎,还有谁会忌惮云儿?况且,苏盛锦管理后宫一向容不得人丝毫逾矩,经历了这几年谁有胆子在她眼皮底下惹是生非?
苏盛锦?真的是她?
奚景恒想得烦躁,索性在殿中不停走来走去,似乎过了很久太监们才回来复命,结果带来的消息却又一次惹怒了他。
太监说,临华殿的小太监也死了,与他同屋的太监说晚膳时候回去一趟还跟他说了几句话,快交三更回去那小太监侧身睡着,他便摸黑和衣躺下休息了,谁想到刚才搜查却发现那太监已经死了。
真巧啊,个个都死得这么凑巧这么及时,他这个后宫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去临华殿。”奚景恒脸沉得能挤出水。
临华殿内灯火通明,殿门大开,太监宫女齐齐站了两排却鸦雀无声,临华殿的正主儿一身白色中衣,外面随意披了件薄衫,头发随意散在肩头,但她却端坐着,表情也很严肃。
奚景恒迈进殿中,不顾及当着这么多宫人面大声呵斥道:“现在你还想编什么理由?”
苏盛锦缓缓起身、行礼,平静的看着奚景恒说道:“王上说笑,妾身一没杀人二没放火要编什么理由?”
心寒到彻底,连虚礼都不想讲了。
“这种时候还想抵赖?孤王就知道你有这一手,早早已经派人盯着临华殿,人赃俱获你还要抵赖么?”奚景恒眼睛里都几乎冒出火来。
苏盛锦站在奚景恒面前,微扬着头看奚景恒,脸上一点惧意也无,她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说道:“没想到,和王上夫妻一场却早早已不被王上信任,若早知王上算计着要抓妾身的错处妾身怎会让王上等到今日?”
“你不要胡搅蛮缠,明知孤王不是那个意思!苏盛锦,人赃俱获,你以为孤王还会像上次一样草草了事么?”奚景恒很高,能把苏盛锦看得清清楚楚,她仍旧那样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没有一丝慌张与躲闪,可是看着他,眼神却好像变得陌生,有那么一瞬间,奚景恒心里一顿,但马上又被苏盛锦接下来的话把这一点他自己都未知的情绪冲得烟消云散。
苏盛锦说:“没有了和你交换的把柄,我还有什么置喙的余地?还不是凭你的一句话。”
她这样一说奚景恒更恼,他从未觉得自己上次是袒护闵微妍,反倒觉得自己在替苏盛锦遮掩,没想到她却如此不领情,还敢主动提起这件事。
他铁青着脸低头看她,她满脸挑衅,原来不端庄的苏盛锦也是如此可恶。
“孤王会彻查到底,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出临华殿一步。”奚景恒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在他面前,苏盛锦灿然一笑,盈盈俯身行礼:“妾身谨记。妾身刚才受了惊吓,此时心悸不已,若王上再无其他训诫,妾身就先恭送王上。”
这样公然撵人的行径简直又在奚景恒的怒火上浇了油,奚景恒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松开又握紧,然后猛然转身大踏步离开临华殿,快走出临华殿的范围,鬼使神差似的,他回身望了一眼,却见临华殿早已殿门紧闭,殿内漆黑一片,仿佛刚才所见都是梦中的场景。
而这厢,黑暗中,苏盛锦使劲用手揉了揉眼睛。
☆、第十三章
苏盛锦这一夜居然睡得很踏实,一觉睡到晏璃满脸无奈的站在床边唤她:“主子,太后派人来传了。”
“太后?”苏盛锦哦了一声坐起,想想又靠着大迎枕歪下说道:“王上的旨意我不能迈出这宫门一步。”
晏璃想了想去跟传话的太监回话去了,苏盛锦歪了一会儿懒懒起身命晏璃为她穿上王后礼服,连凤冠都没落下,繁琐的行头还没穿戴完,宫女回禀太后摆驾过来,已快到临华殿了,苏盛锦将凤冠稳稳戴在头上到殿门口接驾。
苏盛锦在殿外跪了片刻太后凤驾便到了,老太后一见她阵势就骂宫女:“都瞎了眼睛,这种时候让王后跪着,受了寒气怎么办?”
宫女欲来扶,苏盛锦更郑重的对着太后磕了三个头,太后已到她跟前,心疼的扶起苏盛锦道:“你这个孩子,有哀家在,看哪个给你冤屈受!快起来。”
“妾身还有一个请求,若太后不答应,妾身便长跪不起。”苏盛锦坚持跪着不肯起身。
“答应,哀家都答应。快起来说。”太后语气有些急。
“请太后准许妾身随驾去京城。”苏盛锦说道,语气坚定。
太后一怔,松了手:“你这孩子傻了么?”
苏盛锦终于抬起头看太后,原本丰润的脸庞如今已瘦削许多,眼圈发青,楚楚可怜,太后蹙眉道:“进殿内回禀吧。”
太后命所有人不得入内并紧闭了殿门,殿中不那么明亮,苏盛锦扶太后坐下又退后几步跪在了地毯上,太后叹气:“哀家已经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了,恒儿一时气恼与你说了几句重话,你也别当真,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哀家跟你保证,有我老太婆在,闵家兴不起风做不起浪。”
苏盛锦凄然一笑说道:“有太后在宫庇护之日,妾身尚要受这无妄之灾,他日太后离宫,妾身失去庇护,加上闵氏有孕,我怕是没有一天安宁日子可过了,这是其一,其二,王上对闵氏的感情我知您知,闵家也知,本以为闵氏入宫能体恤王上的一片痴心,没想到闵家却利用这一点现在便闹腾起来,此一回有您在压着,以后——王上夹在中间岂不是很为难?王上对上有朝廷,对下有百姓,日理万机已十分辛苦,妾身不愿王上再在后宫费心,所以宁可退一步,请太后成全。”
太后半晌不语,苏盛锦额头触地不肯起。
“这有何难,一颗小小毒瘤,剜去就是。锦儿,自你四岁第一次随你母亲进宫本宫已认识你十几年了,不战而败绝不是你的个性,你跟哀家说实话,到底什么原因。”太后问道。
苏盛锦只答了四个字:“心灰意冷。”
太后更是良久不语,歪在榻上的大迎枕上,手抚着额头,眼睛微微闭着,闭目养神的样子,苏盛锦却知道,太后正在思量、做决定。
不管太后如何决定,她苏盛锦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太后不许,她就去求奚琲湛,他还欠她的人情。
很久太后才开口吩咐她:“哀家不能答应,你堂堂王后还未诞下继承人,跟着我到京城,是要把位子让给那些个狐媚子吗?再说,作为王后讲究什么儿女情长都是假,唯有王太子和你自己的后位是真的,等你再长几岁就明白了。留下,生个孩子,好好守着,该是自己的别让人夺去。”
太后的拒绝在情理之中,苏盛锦没吭声,她该想个让太后不得不答应的办法。太后回去之后,苏盛锦端坐榻上,轻轻转着手指上那枚精巧的宝石戒指,打定了主意。
好在这几年她没有把全部时间用来杀人,还知道笼络收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