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春夏秋冬-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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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吧!”那个人跳了起来,兴奋得举着长长的手臂惊吼:“看到了吧!我早就说他是黑色!看到了吧,各位?!”
那个人迅速地扑在了厚厚一叠的筹码上,哈哈大笑着将筹码狠狠地包在身前,一个一个摞成长长一叠,随后,像领导一样朝天比划着手臂:“下一盘,还是开黑。”说完,将十个黄色的筹码像小孩子随性扔玻璃球一样,扔在了“黑”上,然后两手插腰,抖动的手臂将肥硕的突挺的肚腩震出一阵阵上下波动的“涟漪”。
周围的人也被眼前的“赌神”震撼了,纷纷将手里的筹码压在“黑色”上。
我看看手里的两个黄色筹码——它们和那一摞十几个黄色、绿色、红色的筹码相比如此地轻,轻的就像一根随时被折弯的羽毛,轻的让人无法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还不如
我长呼一口气,筹码在手里咯噔咯噔作响。他踱步一会儿,将人群拨开一个口子。
“我押红色。”
很平静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沉寂下来,几秒钟的沉默后,有人“嘘”了一声。随后,周围仿佛几千双眼睛,同时聚焦在了我这个外表瘦弱,满脸坑坑洼洼的中国留学生身上。
我说道:“都连续10盘开黑了,下盘一定开红。不能老跟庄走。”
那个人站了起来,绽开花的脸上的笑容忽凝固了:“哼,你都没见过它连续20盘开红的情况。这时候还顶路?跟庄走一定赢!即使输也只输一盘!”
我耸耸肩膀,闻了闻空气中一直漂浮着某种奇怪的香水味,看着轮盘桌:“跟庄走一般不超过5盘。超过10盘的概率是千分之一。反正就感觉会出红了。”
那人没说话,大肚腩已经顶在了轮盘桌上。荷官终于做了个“打住”手势,甜美的笑容下依旧是那句冰冷的职业语言:“No more bet 。please (不要再下注)”。
心跳声令人眩晕,游荡在胸腔里。我收回手,跟着转动的骰子目不转睛。
骰子像一个无法控制的精灵,在凹凸不平的轮盘槽里跳来跳去,忽然,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吧嗒”一声,随着人群的阵阵骚动,落进了数字槽里。
——“34”。
“红色,偶数!”
荷官朝人群笑了笑,将两个黄色推到了我眼前。
我一把抓过筹码,就像个被囚禁了许久后重归自由的囚徒那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那人上下打量着我,露出了中年人的特有的狡黠的笑容。人群也跟着响起阵阵不绝于耳的赞美声:“厉害!高手高手”淅淅沥沥。
“再来一盘?”中年男人朝我昂昂脖子道:“帅哥,想啥呢?来搞一局!你说压啥?”
若不是当年因为老爸的鬼建议,我应该是个理科生。我对数字的敏感是我最自以为豪的。什么扑克牌,玩骰子,我可是样样精通,更何况我天天读《故事会》,这么简单的37个数字简直不在话下。
“好!”我一咬牙,瞄了瞄男人,将手里的三个筹码捏了捏:“下一盘,还是红色,而且,应该朝大数开。就这么几个数字了。我用手比划道:“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开在这里,1赔6”!
“不就是三个陶瓷片么?输了就找猿芳借钱去”我这般安慰自己道,随后又猛吸一口那令人冲动的香味,将那三个黄色筹码“啪”地一声重重撂在了台桌上。
“No more bet 。please (不要再下注)”。荷官朝我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未等我将筹码放稳,便将筹码收了去:“Bonne chance(祝好运)!”
“哟,1赔6?这都敢?高手啊!”中年男人看看我,沉默了半晌,从筹码堆里数出几十个黄色的筹码,将它们弄成整齐的一管,像亲吻自己的孩子一样,在嘴巴上努了努,随后郑重其事地将这一大管子筹码放在了三个黄色筹码的旁边。
骰子飞快地转了起来,没人敢大声呼气。荷官脸上的笑容依然那么温柔,温柔得有些可怕。
这可是150欧啊,人民币1500元!
一秒钟
两秒钟
时间似乎忽然停止了,停止在骰子落下的一瞬间。
三秒钟
四秒钟
我闭上了眼睛,侧过头去。周围窸窣的咳嗽都停了下来,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吧嗒”——
清脆的声音。一秒钟后,随之而来的是整个大厅几乎所有人的惊呼,和映入眼帘的血红——
“30!”
我歇斯底里叫了起来:“30!是30!红色!偶数! 1赔6!1赔6!耶!”
我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喊,几乎是从胸腔最深处用尽力气的呐喊。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的财富朝我奔来,仿佛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一旁的中年男人也张着大大的眼睛,半合着嘴,一点儿也不相信自己见到的一幕,竟停了半会儿,才将6倍的筹码抱揽在身前。他伸出手指,指着我,喊出两个字:“牛!逼!”
18个黄色的筹码,900欧,就这么轻而易举从天而降。
我弓下身,咧开嘴朝荷官笑了笑,伸出长长的手,将一大摞筹码挪到自己身前。
“帅哥!”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却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面前。
这是一位女人。
其实刚才下注时,我便早已注意到这个女人。
全场都在尖叫的时刻,她却用一双仿佛穿透一切的眼神,静静打量着我。那温柔的笑容和聪颖侥俏的眸子,就像一口清澈光泽的玉泉。她没有爱乐迪的惊艳,也没有徐晓璇的清纯,说辣不辣,说甜不甜,大大方方,有种自己独特的女人味儿。
女人伸出了纤细而柔软的手:“赌神噢。1赔6都敢押,好厉害噢!”
“哪里哪里!”我说道。
“来玩的。”女人道:“你是留学生?”
我心中一阵上下起伏——这么主动的女人,除了舞会,就是在赌场里吧?那双细致而娇贵的手如此温暖,一点儿也没有这冰冷假期的寒气。
“是,是!”我深吸一口气:“你也是留学生?”
女人没回答,却靠近悄声说:“你赌得很豪放啊!不过,别和这些人玩,他们是国内的旅行团。”
“噢。”
“旅行团,难怪除了屌,就是屌啊”。
我上下打量着这个女人——她留着干练的微红的短发,穿着华贵,大冷的天,露着雪白的大腿,抹着粉淡的口红,一件貂皮的白毛披肩像只慵懒的狐狸围绕在她的细细的脖颈上。
女人拍了拍我的胸口:“玩这个没意思,不如玩那个?——看!”
细长的手指指着我身后不远处的一张桌子。那张桌子也围着一群人,和这里相比,倒显冷清,尽是许多金发碧眼、披金戴银的外国人。
女人平静的脸上,忽然露出狡黠的一笑。没等我答应,她便拉着我的手,往那张桌子跑去。
“Raise(加注)!”
桌子旁,一个男人站了起来,闻闻手里粗大的雪茄。
“这叫德州扑克,很容易上手。我教你!”女人看着我:“你手里有2张牌。每个人轮流下注、跟注或者过牌。如果别人牌觉得自己的牌很强,就会继续加注,否则就跟注。跟不上的,出局。一直到桌面的5张牌开出来,然后比大小。就是你用手里的2张牌和桌面的5张牌,取出其中5张,组成最大的牌型。谁的牌型大,就拿走所有的筹码。”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往男人瞄了眼。
男人闻完了雪茄,又懊恼地坐了下去。身前所有的五颜六色的筹码瞬间被挪到了另一个人身旁。
“菜鸟。”女人耸耸肩膀。
“你怎么知道?”
女人白了一眼:“这是技术活儿!给几个用下!”女人掰开我的手,夹起五个黄色筹码,好似她自己的筹码似的,连“谢”字也没说,便拉开椅子,跷了二郎腿,大咧咧往桌上一坐。
这个年轻貌美女人的出现,让桌上的男人们交头接耳活跃起来,周围齐刷刷瞟来几双邪恶的目光。
赌桌毕竟是赌桌。男人们和电视剧里看到的西装革履,英俊潇洒的外国人完全不一样,他们大都面红耳赤,顶着深深的黑眼圈,头发蓬乱。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不多,就连身着衬衫老板模样的,都会在关键时候站起来手舞足蹈乱喊乱叫。
不过,女人倒不在意这些。她把筹码朝荷官一丢,道:“Change(打散)!”随后便喝起免费饮料,盯着桌子。
两张牌摊到女人身边。
她看牌很慢,把头压得老低,先是用左手拇指压着牌,右手轻轻往上撩起一个角,然后使劲搓最下面的底牌。看到数字后,再将最上面的那张放在最底下,重复刚才的过程。直到都看清楚了,她才将两张牌用压牌器压着正中央。
“K,K!”女人自言自语道:“不错!”将黄色的筹码丢出去一个。
桌子那头,一个男人也扔进一个黄色筹码。两人对决。
发牌员锤锤桌子,将三张牌摊在桌面上:“K,2,7”
“无敌了。”女人看看牌面,喉咙里一阵咕噜声。她低下头,缓缓夹起一个黄色筹码:“50 euros(50欧)!”她轻声说,将筹码丢进底池,嘴角裂出一丝无法察觉的笑容。
“Call (跟注)”男人说。
第四张牌,“8”。
“Check(过牌)。”女人敲敲桌子。
“100 euros(100欧)!”男人丢进两个黄色筹码。
“Call (跟注)”。
第五张牌,“7”
“bien chips vous avez encore (您还有多少筹码)?”女人道。
“J’en sais pas (我不知道)”。
女人想了一会儿:“Check(过牌)。”
男人伸长了脖子,身子往前挪了挪,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他夹起一个最小面值的5欧:“All in (全押)!”将身前所有的筹码缓缓推到桌面中央。
当然,他笑眯眯地的后果是,接下去的一个小时里,都不能再笑眯眯的了。
“Call(跟)”女人懒洋洋地点点头,将牌往桌上一丢:“Full house (葫芦)。”
男人的脸庞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嘴巴长得大大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一会儿才无奈地点点头。
我看着那一大叠筹码,朝女人比比大拇指:“你挺厉害的。”
“我可玩了好几年了。”女人说:“以后教你。”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问。
“我姓杜,叫青曼。杜青曼。”女人清秀的脸上,这时才绽放出清秀的干净的笑容,如同春日里久违的温暖。
绿茶婊
从100欧,到2000欧,只用了几个小时,一切如梦。原来赌博真是技术活来着,深入研究下去,搞不好一个月就成了百万富翁了!
我走向路边,已经没有回Les ulis的车子了。我头一次朝来来往往的TAXI伸出了手。
奔驰。
车内是高端的真皮布料,散发着淡淡牛皮香,打着领带穿着T…shirt的司机侧过头:“Les ulis c’est tres loin 。 Class C eh(去Les ulis?很远,起步价是C级)”。
“Class C ?C’est quoi (C级是什么)?”
“1 euro 60 centimes par kilometre(1。6欧每公里)”司机指指一旁的说明。
我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看了看问:“Ca fait bien environ (大概要多少钱)?”
司机拿出GPS按了按:“120 euros(120欧)”。
什么!
120欧?!
司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问:“Vous est Chinois ?Ou bien etudiant ?(您是中国人?还是学生?)”
“Je suis un etudiantchinois(我是中国学生)”
“Bon 。 c’est 3 heure du matin 。Vous puissiez passer la nuit chez un bistro a Paris me vous voulez eh ?(现在凌晨三点了。您可以在巴黎的酒吧过夜,您觉得呢?)”
Les ulis这个点连个吃的地方都没有,得忍饥挨饿、洗澡、睡觉、发呆,又是无聊的一天,回去干什么?而且,来了法国,没去酒吧实在是对不起“留学硕士”的名声。我拿出手机,看看徐晓璇的号码,又看看杜青曼的号码,朝司机丢出一句话:“Bon ,bistro(好吧,酒吧)!”
春夏交替的巴黎,入夜特别晚,凌晨三点,灯红酒绿。
一处门口是两车宽鹅软石小路的酒吧外,酒杯觥筹交错。这是个意大利人的聚会。
意大利人的热情和他们的脚毛一样多,他们肩并着肩,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人群疯狂地叫着,从门口一直堵到酒吧的过道,密密实实。
我将意大利人推开,走到接踵摩肩的酒吧内,找了个角落坐下,将钱包从裤袋掏了出来,招呼着酒保拿来一份酒单:“un grand marnier(一杯柑曼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