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有熊猫吗-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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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没有我好了。”
“你就臭美吧。”陶然笑着白了他一眼。
三点三刻。
会场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有记者陆续进场。
眼看离会议时间只有十五分钟,Vincent还没出现。
陶然急得不行,紧着让老郭电话去催。老郭为难:“已经催过几次了,路上堵,急也没用啊。”
陶然又来回踱了几步,心里埋怨,没事坐什么加长轿车嘛,这路不堵也堵了。
浥尘被她转得发晕,拉她到一旁坐下,安抚了几句。
三点五十五。
众人翘首企盼中,Vincent姗姗出现。
陶然第一个冲上去,也顾不上什么劳什子礼貌,一股脑地叮嘱道:
“方总,媒体已经到齐了,我们马上开始!宣读完声明后就是自由提问时间,记者的问题可能很尖锐,请一定记住,就事论事回答,不要引申;只说事实,不要评论和推测;不要陷入争论;要尽可能多地对事故造成的伤亡表达关切;任何情况下,绝不可以说无可奉告”
老郭站在后面,听得一愣一愣的,在清莲,就没人敢对Vincent说这么多“不”和“不要”。
他觑了觑Vincent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异样,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公子无论喜怒哀乐都是一副模样。
他替陶然捏了一把汗。
陶然边说边跟Vincent往会场走。正要进门,她突然发现什么,急忙喊住他:
“等等!对不起方总,你得把这条红色领带换掉。”
说着,回头扫了一眼四周,拉过陆浥尘,把他的蓝色领带解了下来,飞速地帮Vincent换上,边换边匆匆解释,“今天的场合是通报伤亡事故,佩戴红色不合适,很容易招来非议。”
陶然手指翻飞,也顾不得问他的意见,顺手打了个温莎结,左右端详了一下,帮他把结扣扶扶正,又看了看,终于满意。
眼见她不由分说就把Vincent的领带扯下来,老郭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Vincent也是难得的一怔,虽未动声色,却轻轻眯起眼,低头看住她。这女人倒好,从头到尾把他当柱子,始终盯着手上的事,头也不抬。
听完她的解释,他的面色略为柔和,便静静站着任她摆布。
离得这么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她小巧的鼻尖上沁着一排细密的汗珠,长长的睫毛几乎一动不动,神情认真而专注。
他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稍微弯了弯身,好迁就她的高度。
老郭的眼珠彻底掉了下来。
浥尘站在一旁,瞪着眼睛打量着陶然面前那个沉默的男人,心头有些不爽。
毫无来由的,就是不爽他。
第二十二章
下午四点。
新闻发布会准时开始。
不大的会议厅里坐着二三十位记者,后排摄影席支起大大小小的长枪短炮,对准正前方的主席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气氛有些紧张。
陶然走上台,轻轻敲了两下麦克风,从容发言:
“各位媒体朋友,大家下午好,感谢大家前来参加今天由清莲公司召开的新闻发布会。首先为各位介绍一下,出席今天发布会的公司代表是,清莲集团董事总经理Vincent Fong,和清莲(中国)公司公关经理郭云达,下面请方总宣读一份简短的公司声明。”
说完,陶然把话筒拿给Vincent。
Vincent环视台下,以目光与在座众人微微致意,这才开口,声音低缓而沉稳:
“各位下午好。我在此很遗憾地确认,昨天中午,在清莲厂区发生的一起爆炸事故中,有四名员工不幸受伤,其中一名在送治途中身亡。对于此次事故,我们深表难过。”
待他简单解释完事件的整体情况,郭经理通过幻灯出示了官方的环境监测报告,澄清污染谣言。
之后,进入问答环节。
记者纷纷举手,问题接踵而来。
“请问事故原因是什么?”
“请问事故造成多大损失?”
“请问清莲如何解释排水口出现疑似污染现象。”
“请问如何解决赔偿问题?”
“请问爆炸对周围社区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清莲如何保证类似事件不再发生?”
Vincent一一回答,有条不紊,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而最令陶然惊讶的是,她发现,他居然能够完全掌控对话的节奏。
陶然经历过不少类似的场合,见过许多平素风度翩翩、老成持重的大人物,在记者咄咄逼人的密集发问下陷入被动,自乱阵脚,甚至冷汗涔涔前言不搭后语者亦不乏有之,毕竟作众矢之的的滋味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
可同样的压力到了Vincent这里,竟轻易化于无形,无论对方的态度多么尖锐,问题多么刁钻,其自岿然不动,进退有度,攻守自如。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不凡的气度,隐则无迹,显则夺人,收放之间,令人折服。
表现无可挑剔!
陶然忍不住在心里击节叫好。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拿起话筒道:
“下面请方总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我们今天的发布会将告一段落,大家如果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可以会后再作进一步沟通,谢谢大家!”
再过几分钟,发布会就可完美结束,陶然总算可以把压在心上的石头搬一搬,稍稍放松下来。
就在此时。
会场门口突然传来一片吵嚷,夹杂其中的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从大门涌进三五名孔武有力的大汉,面带怒容,簇拥其中的是一位头发花白凌乱的老妇人,妇人坐在轮椅上,一名面色凄然的青年女子跟在身后,推着轮椅。
老妇涕泪纵横,嘶声泣诉,颤抖的声音已经沙哑:
“你们害死了我儿子!”
“你们还我的儿子!”
“还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屋内众人还在愣神的工夫,一群人已经冲入会场,直奔台前。
分散两侧的工作人员慌忙上前试图拦住他们,酒店保安也纷纷赶了过来,伸手就把人往外扯,周围大汉怒喝一声,七手八脚把他们连推带甩,几个干瘦的小保安立时被甩出几米开外。
记者们终于醒过味来,这一定是事故中的死者家属闻讯赶来闹场的。
这不是新闻什么是新闻?
顿时闪光灯咔嚓咔嚓闪成一片。
这群人叫嚷着就要往台上冲,上前拦阻的人都被粗暴地推开,后面已有更多的保安冲了进来。
呼喝声,哭喊声,叫骂声充斥整个房间。
场面一片混乱。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数十秒钟之内。
陶然想都没想过会碰到这种情形,眼睁睁看着,脑中有短暂的空白。老郭最先坐不住,慌慌张张过来问:“是不是我们和Vincent先从后门离开?”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一个决定,沉着应道:
“等等。”
深吸一口气,起身就往台下走。
陆浥尘本来留在后面的预备厅,一听出事就赶了过来,推门一看,陡然一惊!
台下已经拳头与无影脚齐飞,乒乒乓乓纠作一团,而陶然正直直往那边走。
“陶陶回来!”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却被甩脱。
她丢下句“没事”,还是往前走。
浥尘又气又急,只好追过去,护在她身边。
陶然大步走到人群跟前,扬声叫住正在推阻对方的几名同事,又过去对着后面那些不屈不挠往外拖人的保安喊道:
“保安同志请停一下!让我们自己来处理!大家都住手!住手!”
她来回喊了数次,混乱中又被人使劲推搡了几下,终于,自己人陆续退到一旁。
没了对手,闹事家属也都暂时停住,气喘吁吁地与他们对恃着,怒气未消。
全场渐渐安静下来。
人们都把目光集中到这个突然站出来的纤秀女子身上。
只有老人沙哑无力的哭喊声,还断断续续地响起,划过沉寂的空气,听得人揪心。
陶然稳了稳心神,一步步走入人群,在老人的轮椅旁蹲了下来。
她仰起头,缓缓开口:
“老人家,我们知道您失去了您的儿子,这也是这次事故中最让我们痛心的损失。这是一场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意外。我知道现在说再多遗憾的话都无法挽回什么,但是真的请您相信,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处理好他的身后事。他生前是公司的一员,现在也是,我们有责任让他走得安心。也请您节哀,配合我们做好善后工作,让他早日安息,毕竟这才是我们活着的人能为走的人所能做的最好的事,不是吗?”
陶然一番话,凝重而哀婉。
老人低低地啜泣,周围几条汉子脸上的怒色也渐渐被哀容所取代。
Vincent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下来,站在陶然身后,沉声说了句:
“你们可以得到我的保证,这件事情会妥善解决。”
老郭在一旁补充:“方总是集团董事,他的保证就是公司的保证,大家先回去吧,我们再安排专门的时间跟大家坐下来谈,好不好?”
对方沉默了一会,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弯下腰,粗声说道:
“妈,回医院吧,再怎么样三弟都回不来了。”
陶然站起身,吩咐旁边的工作人员:“请酒店安排车,送他们回去。”
人群让开一条道,让几位家属推着老人离开。
记者们再次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问题。
Vincent简单地回应了几句。
陶然担心媒体过于关注这起突发事件,立刻高声说道:
“对不起,各位,因为时间关系我们今天的发布会到此为止,请原谅我们需要马上回去处理一些后续事宜,一旦有其它消息,我们将发表进一步声明。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边说边与Vincent往门外退,老郭断后,与追上来的媒体周旋。
回到预备厅。
陶然呼出一口气,把悬在喉咙口的心放回肚子里,这才察觉自己后背发凉,早就出了一身的冷汗,连紧张带惊吓,饶是她经过再多场面,也从没在各大媒体眼皮底下遇过这种阵仗,稍有差池,就够上头版了。
陶然不禁抚着胸口,小声念了句好险。
“呵,你也知道怕?”身后有人冷哼。
闻声回头,看到一张铁青的脸,陆浥尘的。
听出他话中带刺,她纳闷,“怎么了?”
“怎么了?!”陆浥尘被她问得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拳头比你头还大,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往前凑,出了事怎么办?”
“没有出事嘛。”
“万一呢?这个时候怎么不提你的万一?”
平时看惯了他嘻嘻哈哈的样子,就没见他怎么激动过,也不晓得今天是搭错了哪根筋,不好好说话直跳脚。
她无奈给他解释:
“不然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是落荒而逃,还是任由保安把人打出去?不论是哪一种,一旦被媒体公开,对我们而言就是前功尽弃。”
“可是陶陶,事有轻重缓急,你要明白,任何情况下安全都是最重要的。”他捺下性子,耐心与她说理。
“可那些不是暴徒,他们只是死者的亲人。坐在那里的是一个母亲,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就算没有媒体在场,我们又怎么能忍心置之不理?”
想到老人空洞的眼神和哀恸的悲容,陶然顿觉身心俱疲,她无力地摆摆手,不想再与他争论。
回过头,发现Vincent还一声不响地站在旁边,刚巧老郭也杀出重围回来了,陶然强自振作,送他俩出门。
“陶然,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临行前,老郭由衷地握住陶然的手,使劲摇了摇。
“哪里,应该的。”陶然婉言应答,又对Vincent道:“方总,我们会继续关注未来几天的媒体反应,有情况会随时让你知道。”
“好。”Vincent点头。
陶然告别二人,返身走进酒店大门。
Vincent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头也不回地吩咐:
“郭经理,我需要有关陶小姐的所有资料,明天中午之前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等陶然重新回到会议厅的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若干工作人员留下整理会场。陆浥尘还没走,也许是在等她,可脸色不好,看上去气还没消。
她收拾好东西往外走,他一言不发地跟了出来。
出了会场,是一段长长的阳光走廊,安静而空旷,前后都没什么人,陆浥尘还真是发孩子脾气,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也不上前。
她也知道他生气是为自己好,可实在是累得没心情哄他高兴。
简直就像坐了一天的过山车,陶然心力交瘁,浑身像被压路机碾过,每根神经都绷到了极限,差点都要失去弹性。现在她只想泡个热水澡,然后把自己像沙包一样丢在床上,一动不动。
奈何,天有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