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作者:高天流云-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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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都源发于最初始的那一点——是否保得住河湟。
这是后来对王韶的《平戎策》的最大争议。反对派们说,河湟部吐蕃一直以来都是“不侵不叛”的朋友,你放着敌人不打,先对朋友下手,搞得众叛亲离,有什么好处呢?往好里说,打赢了,把河湟抢过来了,可那就直接和西夏人对话,也等同于多开辟了一个战场。
万一打不赢,或者打得糊涂,变成温吞水,那时乐子就大了,宋朝等于凭空多出来一大堆敌人,不是多一片战场的问题,是既多战场又多敌人的问题!
很不幸,这在以后成了事实。但有一点要指出,请注意,之所以宋朝和河湟吐蕃没完没了的掐来掐去,完全是反对派的错。
他们以司马光为首,把宋神宗、王安石、王韶等人连年血战抢回来的土地,都无偿地还了回去,逼得后来的君主不得已还得发兵去抢!
历史证明了,河湟部只要去抢,宋朝必胜。得到它之后,虽然多出了一块战场,从数量上和西夏人抢得河湟后,在宋朝的西部开战一样,但性质截然不同。
西夏得到河湟,是我们腹背受敌,应接不暇。宋朝得到河湟,是西夏人腹背受敌,应接不暇。这是最根本、也最显著的区别。
这一点都看不清,宋朝当时的反对派们不是一群蠢猪,就是睁大眼睛说白话,为了铲除异己,连国济民生,举族安危都不顾了!
讨论出战争的必须性之后,王韶还谈到了得到河湟地区之后的后续性。打河湟不同于打西夏,西夏那片地方,除了河套平原一小块之外,全都是穷山恶水,沙漠戈壁,老实说那种破地方,白给宋朝都不惜罕。
河湟不一样。
首先,打河湟这个概念就不对,应该是“收复”。这片土地在前代一直是汉人的,往远里说,武威之南的洮、河、兰、鄯等,都在西汉版图之内。说近的,河湟之地,在唐朝的安史之乱以前,还是辉煌的大唐的领地。是吐蕃人趁着汉地内乱,乘虚而入偷窃了它。
200年间汉人自顾不暇,久而久之,就把它遗忘了。直到宋神宗时期,各位满腹经纶的“大儒君子”们,竟然理所当然地把它抛弃。
这是历史基因,再看它的自给状况。
河湟地区土地肥沃,“所谓湟中、浩亹、大小榆、枹罕,土地肥美,宜五种者在焉。”它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必宋朝中央向它拨款运粮。其实多简单,用笨理想想也能明白,这片土地能养着唃斯啰成功地对抗李元昊,无论如何它都是物产丰富,出产稳定的。
至此,打赢之后怎样后续也已经清楚,王韶又更进一步地阐述了征服河湟的根本性原则。从这个原则可以知道,他不是好战成性的人,并不想杀光赶尽那里的吐蕃人,然后派去大量的汉人去移民。
那样不现实,汉人是个特殊的种群,他们在有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四海为家,哪怕漂洋过海,也能在大洋彼岸繁衍生息。可是自己的土地有得种,还被迫去移民开荒的话,事儿就会闹大。
篡汉的王莽就是这么死的。
王韶的主张是征服河湟,收编唃氏,通过他们再去收编羌人,最终目的是连吐蕃再羌人都归到西南的武胜,或者西北的渭源等城,让他们习用汉法,变成以前延州的“铁壁相公”李士彬、环州的慕恩那样虽是异族,却为宋朝尽忠的精锐部队。
得其力,不畏其变,这才是利弊权衡之后,最合适的一个办法。
至于河湟本土,则一定要由汉人主持大局,军队入主,自给自足。具体的办法,他归纳出《和戎六策》。限于篇幅,就不一一述说了,它会在王韶之后的军事行动里体现出来。
现在回到我们最初的出发点,别忘了我们是为什么说了这么一长套关于王韶的事。
关于新政的核心所在——军费。要破解为什么王安石改革要走得那样急,那样乱。那关系到吐蕃旁边的西夏人。
好久没说说我们的老朋友西夏人了,大家是不是挺好奇的,自从李元昊死后,他们过得好吗?可以明确地回答“非常好”。
相比于微妙的宋史,西夏人永远过得精彩变态。现在我们闪回到李元昊刚被亲儿子砍死的时候,全面回顾下这些年来他们的生活。李元昊死后,他的最小的儿子,“两岔”即位,没多久,两岔就变成“谅祚”,就这是夏毅宗官方名字的由来。
谐音真奇妙,不仅能让平娃变平凹,也能让两岔变谅祚。
由于李谅祚小同学的年纪实在太小,西夏的大权掌握在他的妈妈和舅舅的手里,也就是被宋将种世衡用反奸计害死的野利遇乞的寡妇、李元昊的情妇没藏氏,和国相没藏讹庞。这对兄妹非常的精彩,可以说西夏史在这段时间里之所以流光溢彩,香艳多姿,都是拜他们所赐。
各有各的好玩,以程度来说,从低到高的排列,应该从没藏讹庞开始。
这位国舅加宰相太好玩了,按说权倾朝野,就算西夏是个没有悠久传统,家底比周边的辽、宋,甚至吐蕃都薄得多的国家,可李元昊生前打家劫舍,无所不抢,总会留下点东西吧?他会缺钱缺好东西吗?
事实证明,他缺。
他的找钱办法,居然是派兵侵占了宋朝麟州西北屈野河(今陕西境内窟野河)以西的肥沃耕地,令民种植,收入归己。听着这可真是个大买卖,土地耶,那是国王才有的资本。但是留意下面积就会晕倒。
只是几十里而已
就为了这么点土地上的出产,就一边顶着西夏国内的骂声,一边派兵和宋朝不断掐架,来保住这么点收入。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啊,这得有多少损人不利己的性格天赋,才能动用自己同胞的鲜血,来换这么点银子。再得有多大的贪婪,才能利欲熏心,变态到和李元昊生前都搞不定的敌人,与宋朝争利。
没藏讹庞都干出来了,并且与他后面的所作所为相比,这事儿还真的不算太大。
说到大,姓没藏的永远不怕事大。身为哥哥,没藏讹庞的症状还是轻的,为了二三十里土地的出产,他可以和宋朝闹僵,气得宋朝把西夏的经济生存命脉——边境榷场关闭,他一点都不在乎。管你国内青盐堆成山,换不来半尺布。只要我有钱有粮就行。这看上去相当的彪悍了吧?
不,他的妹妹皇太后没藏氏更上层楼。
追溯这位党项美女的一生,从始至终都充满了动人的玫瑰色。婚前怎样不知道,史书未载,不可乱讲。结婚之后,有最初的丈夫野利遇乞,西夏皇帝李元昊,两人相继死后,她登上了国家的权力之巅,这时才显露出她真正的爱好。
年青强壮的男孩儿她先是和前夫野利遇乞的财务官李守贵私通,后来又转向了李元昊的侍卫官保吃多。说来真是层次分明,连找情人都顺延着以前的丈夫排名。
这样香艳旖旎的生活,毁在了一个没情趣的男人手里。野利遇乞的财务官李守贵,这人也是奇怪,身为前贵族将领的一个账房先生,能和国母风流快活已经很幸福了吧,他居然吃醋了。
没藏氏,你怎么能这样不专一,有了我,又去找别的男人?!不行,我一定要惩罚你!
在某次没藏氏和保吃多去贺兰山打猎的途中,李守贵派人半路截杀,堂堂的西夏皇太后,就这样死了。没藏氏死后,他的哥哥大展神威,替她杀了李守贵一家报仇,紧跟着继承她的遗志,继续欺压她的亲儿子小谅祚。
大家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没有写错。西夏人的作风就是母亲儿子世代死敌,就是从李谅祚和他的妈妈没藏氏开始的。
外戚和本家,一直你死我活的纠缠,直到西夏灭亡。
李谅祚小同学的日子越发艰难了,没等他享受下失去妈妈的快乐,他的舅舅立即就把他的表妹送进了皇宫。这就是他亲爱的妻子,现任西夏皇后了。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吧!李谅祚欲哭无泪,人生怎么能这样暗无天日呢?他一怒之下,本性勃发,展现了他爸爸妈妈留给他的优秀基因,和他舅舅的儿媳妇也私通了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他人生命运的转折点呢?
话说权力,无数的私通事件之后,老谋深算的没藏讹庞并没有对外甥和儿媳妇的那些事在意,尤其是李谅祚当时刚刚过完13岁生日。这么点的小孩子能搞出什么鬼?
他错了,李谅祚是李元昊的亲生儿子,天生的人小鬼大。在名为皇帝,实者傀儡的日子里,他悄悄地向外界了解着情况。通过的渠道非常隐匿,是他幼年时两个奶娘的丈夫,两个小官高怀正、毛惟昌。按说这样应该名正言顺了,孤独的小孩子寻找奶娘有问题吗?
有,没藏讹庞不允许外界任何人接触这个既宝贵又棘手的外甥。他没客气,找个机会就把高、毛两家斩尽杀绝。
李谅祚的心凉了,从这时起,他真正明白了所谓的舅舅是什么动物。但是他仍然没屈服,这个孩子竟然是这么的聪明狠辣,一方面加紧了和舅舅的儿媳妇,汉人梁氏女孩儿的私通力度,一方面把手伸向了舅舅的政界死对头。
从此你死我活!
一年多以后,先是没藏讹庞的儿子受不了了,他的老婆经常白天进宫,晚上回家,全西夏的人都知道她在干什么。这样的气没法受,他怂恿老爸干掉这个傀儡表弟,反正权倾朝野了,索性就当西夏皇帝吧!
没藏讹庞想了很久,同意了。不为别的,小谅祚越长越大,想想李元昊当年胖揍所有邻邦,杀人百万,血流成河的纪录,没法不对这种血脉害怕。
说来在这件事上,没藏讹庞还是相当理智的。出于对李元昊留下来的威信,以及自己半斤八两的对比衡量之后,他决定把事情做得隐秘些,来个小阴谋,把小谅祚做掉了事。可惜,他百密一疏,忘记了身边有颗定时炸弹。
儿媳妇梁氏。
这个女人早就不是他没藏家的人了,不管是身,还是心,早就飘到了李谅祚的身边。公公和丈夫所密谋的事被她偷听得一清二楚,大家可以想像下,这是她无意中知道的,还是天天都有意留神呢?
说偶然,鬼才信!
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梳妆打扮去皇宫,在她身后是她丈夫恨得滴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你还能再嚣张多久!而在她的前方,是谅祚风流潇洒性感,该死,无论哪个词都没法形容李元昊儿子的魅力。
因为李谅祚这时才15岁!
梁氏把听到的阴谋告诉了谅祚,谅祚抢先一步,约舅舅父子两人进宫议政。那一天伏兵四起,没藏讹庞的政敌联合起来拼死一搏。没藏氏全完了,全家族灭,留下的唯一活口,是谅祚的表妹,那位西夏皇后,她被贬为平民。
以上就是李谅祚夺权的全过程,接下来的日子应该说比较美妙。比如他亲政之后,把没藏讹庞抢的屈野河以西二三十里的耕地还给了宋朝,换回两国重开榷场。向宋朝求取《九经》、《册府元龟》和朝贺礼仪等书,推行汉礼。
类似的举动有不少,一时间宋、夏两国都很惊喜,这个孩子很有培养前途嘛,两国的未来是光明的!只是稍后就会发现,李谅祚的事很无奈,这孩子的基因有问题。
李元昊的凶残,没藏讹庞的贪婪,都融合在他的身上,每一个特征都变成了历史事件。
李谅祚和宋朝的故事,是由两个使者引起的。它发生在西夏的拱化二年(公元1064年),也就是宋朝的治平元年。
当时伟大的宋英宗皇帝终于登基了。
这种时候,西夏和辽国等所有宋朝的友邦都要派人来祝贺的,事情就发生在迎接的途中。这时就看出了宋、辽之间、宋、夏之间的微妙区别。
比如宋朝人见了辽国人,两家拱拱手,笑嘻嘻,大家国土差不多,仗得打不死不活,自然而然的兄弟之国;宋朝人见了西夏人就不同了。
以前的奴才,现在居然成了平级,而且每年还要给钱给东西,无论如何这口气都咽不下去。于是横眉冷对,冷嘲热讽就成了家常便饭。只是这次出格了点。
据说那天西夏的使者吴宗和宋朝的接伴使互相看着不顺眼,吴宗强调他是西夏的大使,宋朝这边的言语不详,估计和“我看你就是一坨屎”差不多。于是你来我往,骂战升级,宋朝的这位突然间火冒三丈,来了句超级威武的宣言。
——“当用一百万兵逐入贺兰巢穴!”
吴宗彻底被激怒了,怎么的,被俺们的前任皇帝李元昊打成那样还不服?现在我们少年老成,威武多情的两岔皇帝上任了,就想不认账了?!
他回国,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李谅祚。李谅祚的反应是勃然大怒,无法抑制。很多史书把这种心态归为强烈的自尊心,很抱歉,这基本不成立。
回顾党项人从李继迁开始,直到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