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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如果这是宋史 作者:高天流云-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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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李元昊都叫出疼来,让党项人元气大伤,甚至埋下了以后100多年里西夏历史的混乱根源。
  想想宋朝内部这些泡在和平酱缸里的龌龊官们得怎么消受他?
  回到这件事上,庞籍决心搞掉范讽这条投机取巧营私舞弊的官场老油条,所用的办法非常巧妙。挑的都是些小错,没有什么大的国家损失,可招招都指向了一个男人在官场上安身立命的根本——品德。一旦成立,范讽就再没有出头之日。这些具体的小罪名只够让他降级,但降下去之后,就再别想升起。
  于是才会有首相李迪的出现。
  李迪纯粹是友情演出,他是范讽多年的老友,老朋友的终身大事啊,怎能不拉一把?可谁曾想一个小小的庞籍居然这样强硬,要求复查,紧接着复查的力度就疯狂飙升,超出了首相、前使相的思想准备——不对,两人的心迅速下沉,庞籍的上面肯定有人,这人的地位权势绝对不小!但能是谁呢?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一时的大意,竟然恶化到了集体翻船,回家养老。
  宰相吕夷简,他一直在等着扳倒李迪的机会,难得他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好吧,走运的庞籍,我来帮你。于是事情急转直下,变成了吕夷简心花怒放,心想事成,紧接着目瞪口呆,痛不欲生。
  他先是如愿以偿,李迪连同范讽被一体降官。当天李迪的待遇是丁谓式的,皇帝和各位宰执大臣在延和殿里商量怎么处理范讽,唯独留下他一人在政事堂发呆,第二天早朝时,官员们自动排队,就再没有站在他的身后。
  没等宣布撤职,就失去了领朝押班的权力。那一刻吕夷简激动万分,快乐似神仙,终于盼到了,我是大宋朝臣第一人!然后他就觉得身后边不对劲,转头一看,身后边的人不再是王随和李谘这两个参知政事,而是王曾!
  你,你不是西府枢密院的人吗?你站错位置了。
  呵呵,王曾随意地笑了笑,皇上刚把我调过来,说我还是在东府的好。吕夷简瞬间昏倒。
  王曾,那是在天圣年间做过7年首相的人,当时吕夷简还是他的手下,老领导,老资格,这在宋朝是要命的资本。为了赶走李迪费尽了心思,谁曾想竟然是替王曾做了嫁衣衫,这人到了东府,中书省还有他吕夷简的什么事吗?
  百忙之中,拜相制已经宣读,吕夷简强忍住慌乱,听清楚了大次序——他是首相,王曾是副相,谢天谢地他突然站了起来,我反对,王曾是国之元老,有丰富的首相经验,比我强,我决定仍然做他的副手,听从他的领导。
  周围射过来各种目光,有当年他推荐张士逊,甘愿不做宰相时的佩服,但更多的是鄙夷加愤怒。花样可以玩,但不能玩两次,现在谁都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再装还有意思吗?回答是有,吕夷简的工作热情空前高涨,无论是巩固位置,还是抵挡王曾,他都要作出成绩。
  于是做得越多,就越让那个人憎恶。范仲淹,他已经回到开封城了。
  范仲淹是因为在南方治水有功被上调回京的,回来之后的官职就有点闲,是天章阁待制。问题出现,先解释一下官职。
  “阁”,或“馆”,在宋朝的官职里非同小可,比如说龙图阁、昭文馆,这都是非常有名的建筑物,但千年以后人们之所以知道它们,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龙图阁大学士包拯”之类的显赫名头。真的是非常伟大,人家是“龙”图阁嘛,可实际上,最强的是昭文馆、集贤院。
  宋朝自天圣年间以后,首相就必加昭文馆大学士,次相必加集贤院大学士的头衔。于是等而下之,各处馆、阁的学士、直学士、待制等官职也水涨船高。其中就有天章阁系统。
  天章阁,建得有点晚,它是赵祯的父亲、真宗赵恒在大中祥符年间拜神时盖起来的,位置在皇宫里龙图阁的北边、会庆殿的西边,用途就是放些私人文件。直到赵恒死后,它变成了遗产,才有了些神圣和怀念的味道,官职也由它来命名。但权限和职务就实在没法看,尤其是“天章阁待制”,说白了就是皇帝的侍从,跟班的。
  这样一来问题就太明白不过了,回忆一下六七年前,范仲淹为母亲服完丧回到京城,那时的官职是秘阁校理,也不大,可以说是皇帝的文学侍从,但经过努力之后,已经升到了知谏院当上了右司谏,这就位高权重,出人头地了。这次下乡改造,连治水这样的累活儿都搞定了,官职却居然昔日重现,再次回到了侍从,而且跟文学不贴边。
  怎么搞的?就算上次真的罪大恶极,也不能一罚终身制吧?都外贬一次了,该有完了。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即不只是他盯着别人,别人也一直在盯着他!吕夷简,帝国宰相,他的肚子不太大,一定撑不下一条船。
  这正中范仲淹的下怀。做敌人,痛快些也很爽!吕夷简就是个奸臣,这个信念在范仲淹的心里根深蒂固,不可动摇,一定要铲除他。
  于是侍从就侍从,范仲淹一点都没反对,事实上这简直太绝妙了,真是为他度身定做。天章阁就在皇宫里,侍从每天都会见到皇帝,以范仲淹的才学和名声,几乎随时都能得到和皇帝聊天的机会。请想象一下不必写奏章,就能随时发表意见的乐趣。
  时间就这样过去,大概100天之后,吕夷简突然托人给他带了句话——“待制乃是侍从,非口舌之任。”这是提醒他,你是个跟班的,拜托别再像言官那样说三道四。
  看来聊天终于聊出成绩了,吕夷简有点紧张。范仲淹感觉良好,振振有词——“论思政侍臣职,余不敢勉。”给皇帝进言,讨论政治,正是侍从该干的活儿,我可不敢偷懒。就这样把首相大人的警告?威胁?或者示好(毕竟是私下托人,已经给了面子)?等种种复杂内涵给浪费了。
  这给吕夷简出了个难题,你对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摁住继续暴打?这倒简单,也做得到,只是身为首相了,举国瞩目,只为了耳根不得清静就打击报复,也太小家子气了吧?何况不必想后果也要想想名声,尤其名声是当官的根本。
  不能打压,试试贿赂?
  更不行,范仲淹是个怪人,似乎当年吃糠咽菜留下了后遗症,他对美食、美衣、美女等等男人的最爱统统地无动于衷。怎么办,这样的人除了一刀剁了之外,好像根本没法对付。但千万别小看吕夷简,这是位真正的官场斗士,人家什么招法都有,天生就是个以折磨众生为己任才生下来的人才。
  吕夷简盛装上殿,在满朝文武面前突然180度大转弯。向皇帝陛下建议,前右司谏范仲淹品格出众,才干突出,当个跟班儿的实在太不人道了,我推荐,让他当开封府尹!
  全体朝臣目瞪口呆,大家盯着首相大人,集体摸不着头脑。搞什么,那是他的政敌,而他是吕夷简,他转性了?还是说范仲淹私底下叛变了?但无论是谁,都不能否认范仲淹真的有这个资格和声望。
  那好吧,赵祯下令,推荐有效,范仲淹即日上班。那一天就这样神奇的结束了,在各种各样的目光的追随护送下,吕夷简走出了大殿,下班回家。
  一路上他一定目光炯炯,神色庄严,心底里早就乐开了花。范仲淹你个丫的,你不是有精神头能说话吗?我就让你去当开封市长,京城里数不清的领导上级,千头万绪的关系网,再加上堆成山的积压文件,哪一样都足以累死你这个自命清高的乡巴佬!看你还有什么空闲来找我的麻烦!
  平心而论,吕夷简这招深得三国时周郎用兵之妙。当年东吴把刘备烦到了骨头里,可仍然要把他接过江东,锦衣玉食地养着,并且把自己的妹妹都嫁过去,来个全方位服务。
  所图的,就是让奔波一生的刘备陷在温柔乡里,不思进取,忘了天下。
  现在吕夷简突然优待范仲淹,也是相同的道理,一来用冗繁的政务累死他,让他再没精力捣乱。好玩的是范仲淹必然竭尽全力地去累,决不偷懒。忠臣不怕死嘛,希望他就此累死;二来也让他尝一下当高官的不得已还有大享乐,说不定就理解了,甚至同化了,从此再不是冤家。
  看上去很美,这个算盘打得真是太精了。可有一点,这都要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即范仲淹是个呆书生,徒有其表。但不要忘了,这是宋三百余年里公认的最完美的人,不仅有志向,更有能力和决心。
  范仲淹上任一个月之后,开封城里的大事小情迎刃而解,史称“处之弥月,京师肃然称治。”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其实非常的简单。
  万事只要清与廉,自古以来天子脚下的京都,哪有什么杀人越货的大土匪大强盗?尤其是宋朝的东京,禁军数量之多,法制之健全,是历代所罕见的,如果说治理不好,只有一个理由。
  即下不了狠手。
  各种各样的面子,各层各面的领导,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烦人的勾当的确能把人折磨死。但如果你不想让它折磨,也超级简单——一脚全踢开,老子不侍候。于是一天云彩就都散了。
  可说来容易,自古有几人敢拿前程,还有身家性命去这样“爽快”呢?所以才更能显出范仲淹的超常能力,以及吕夷简在这件事上的彻底周瑜。
  “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吕夷简不仅白送了个开封府尹给范仲淹成名,更给自己挖了个超级大坑,范府尹上任的这一个月里就给了他回报,把他在皇宫深处所隐藏的触角一刀砍断,砍得他鲜血淋漓,却只能赔着笑脸说,你砍得真妙,应该的!
  事情从被废除的郭皇后说起,但真正的起因是仁宗陛下多愁善感的心灵。话说一日夫妻感情浅,十年夫妻常翻脸。上次废皇后的场面很劲爆,稍微冷静之后,赵祯就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了,他想她。其实换个角度想事,所谓的废皇后事件是多么的儿戏,不过就是20多岁的小夫妻吵了一架,扇了个落点不太准的耳光,有什么大不了的?差别就是他们的身份在作怪,不然扇到猪头脸也不必善后。
  一年半过去了,赵祯生活在女人的海洋里,美女太多,就会审美疲劳。某一天偶然到后花园散心,他看到了一乘积满了灰尘的小轿。那是他前妻经常坐的那一天人们发现皇帝呆呆地站了很久,然后提起笔来写了点什么,命人送到了长宁宫,给前郭皇后,现玉京冲妙仙师看。郭MM看了之后突然流泪,那是一首《庆金枝》,她的丈夫还在想她。
  郭皇后伤感之余,写了一首和词,回赠了赵祯。据资料记载词句哀婉凄切,皇帝看了之后更加难过,立即命人悄悄出发,请前妻坐上小轿秘密进宫,见上一面。但没想到被拒绝了。前皇后有一个条件,要爱情、更要名分。如果要她再进宫,必须“百官立班,受册万可。”
  百官立班,那必须是朝政大殿了;受册方可,更加严重,皇帝登基要造个金册,以示合法,她要求再受册,就是要再当皇后。
  这就是条件?史称赵祯犹豫了,他长时间地沉默,不置可否。于是一般史书上两种论调都出现,第一,郭皇后继续昏迷,真是个不懂事的女人啊。好容易丈夫想你了,不说见面之后趁热打铁先拉近关系再说,反而大泼冷水,一下子把丈夫浇得回到现实——想起她有多么的强悍;
  第二,赵祯也是个心血来潮,做了再说,没有前瞻概念的毛头小子。既然废了就不要想、既然想了就别犹豫,这样既想又怕,你在搞什么?别说皇帝,你连个男人都不算。
  但系统点翻阅宋史,仔细点考证时间,就会发现赵祯沉默的理由。那不是他愿不愿的事,而是操作的难度实在太大了。这时再册立这位郭皇后,就得先废掉曹皇后再说!
  赵祯早就有了一位新皇后了,那是开国元勋,第一“良”将曹彬的孙女。看时间,废郭皇后是在明道二年(公元1033年)的十二月,立曹皇后是在第二年的十一月,将近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除了烦人的朝政、言官之外,赵祯就在为女人发愁。他不懂,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过日子,就这么的难吗?就连已经亲政的、死了爹、妈、养母等所有管制人员的皇帝也做不到?!
  事实上就是做不到,他本来喜欢的女人又一次被赶出宫门,他不喜欢的女人,像以前的郭皇后那样,被人硬塞给了他。
  这一次他喜欢的妹妹姓陈,以前从没见过面,是淮南寿州一位大茶商的女儿。之所以会被领进皇宫,一来是基于上次废皇后的诏书里已经包含了再选皇后的意思,宫里相关人等必须执行;二来就是陈茶商的活动能力。提到商人,相信大家就非常的期待,宋朝的商业和商人实在是太令人神往了,必须得详细讲讲,可时机还没到,只能先就事论事地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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