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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千帆舞 作者:舞沫-第29章

小说: 千帆舞 作者:舞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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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笛上还带着白露的体温。我拿起玉笛,嘴唇落在白露刚刚吹奏的地方,脸不可遏止地有些发烫。

  吹笛的手法和武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对于招式过目不忘的本领被我沿用到了这里。虽然不能一遍就吹奏得极其传神,却是能把曲子的大概吹个下来。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每当我学曲的时候,白露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睛里,便会出现一些不同的东西。似乎是淡淡的欣赏和淡淡的相惜

  我想着,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浅笑。

  “难得你第一次就能吹出这曲子的神气。”

  曲罢。我将笛子递回他的手中,看他爱恋地摩挲着笛子,心中突然泛起淡淡的柔情。

  “这首曲子叫什么?”

  “神仙好。”

  “神仙好?”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白露注视着前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倒让我想起我们那的一首诗词。白露,我念给你听,可好?”

  这一次,白露明显点了头。

  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白露他这个人,虽然看来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但对诗词,对歌赋,他却是打心底里喜欢的。所以,我每次都会挖空心思地找机会背诗给他听,只为看他那冷清眉目里的一点点动容。

  “世人都晓神仙好,

  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

  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

  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

  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

  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

  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

  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

  孝顺儿孙谁见了?”

  沉默了片刻,白露却突然开口说道:

  “做这诗词的人,是个高人”

  白露说得淡,双眸里却不可遏止地泛起汹涌。

  能够看透这世间的冷暖,能够参透这世间的起伏。并不是每个人都要这样的勇气和智慧的

  “今日,可否随在下去个地方?”白露问,只是询问。他的声音里,没有期盼,没有请求,淡淡的,却让人不忍拒绝。

  于是,我说:“好。”

  崎岖的山路蜿蜒盘旋,路边的大树都已长过了百年,郁郁葱葱,顽强得仿佛荒凉。

  我沉默地跟在白露的身后,他的发丝顺着风来到我面前,仿佛挠人的薄纱,在空中轻轻舞出曼妙的弧线,诱惑着人们却接近,去触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地跟着白露。不搀扶。不提醒。

  也许是因为白露的淡然,让他看起来对事事都有把握。我就这么毫无理由地相信,他不会出任何事

  “站住!”就像是一百只鸭子在叫,这宁静的山道突兀地生出了一声破锣嗓子。

  “有钱的把钱留下!没钱的把命留下!”只见一个续着浓密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突然闪到路中间,身后尾随着十几个赤膊的男子,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面目狰狞,模样好不吓人。

  然而,即使是这样,白露却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他看不见,却也似乎听不见。我沉默地站在他身后,莫名地心安。

  “你们聋了吗?!没听到老子的话?!”络腮胡子怒目圆睁,桂圆大的眼珠子几乎要跳脱出眼眶。然而,白露却依旧只是淡淡,不为所动。他甚至连眉毛也没有挑一下,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近乎俯视的轻蔑。

  白露和我这样轻慢的态度,显然引起了那伙土匪的不满。那络腮胡子一个眼神,就有一个大汉举着钢刀扑了过来。

  然而,我还没有看到那人挥刀,他的眼睛却一下充了血,口吐白沫地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土匪见到如此情形,脸上生生白了一分,有些人还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微微抬起眼,却发觉络腮胡子正看着我,眼睛里露着绿莹莹的光。

  “兄弟们!看啊!有个标志的小娘们!他只有一个人!兄弟们一起上!杀了那家伙!”络腮胡子一吆喝,后面的人都向我这看了过来,人群中一时发出一阵骚动。

  “兄弟们!上啊!砍他头!抢他钱!操他”络腮胡子话还未说话,却突然没了声音。只见他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向白露,微微一动,脖颈处却突然喷出鲜血,那鲜血像洪水一般不可遏止的汹涌,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震撼。

  首领的猝死,似乎刺激了他身后的人。那些匪贼红着眼,直冲了过来。

  即使是在血泊中,白露却依旧淡然。

  绿色的衣角在纷扰的斗争中,开出一方洁净的天地,他行也好,止也好,这一场杀戮,却如舞蹈般美丽、灵动

  突然,白露的身后反射出一道亮光,我张口欲言,却见白露身体莫名一顿,情急之下,我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毅然决然地刺向了他身后的匪贼。

  “白露,不要分心。”我笑着说道。

  即使他看不见我的笑,我依旧喜欢这样对着他笑。没有原因,没有理由,我知道他一定知道,我在对着他笑,所以,我笑得灿烂,笑得美丽。

  “嗯”

  就像是太阳的恶作剧。白露微笑的时候,却有一束光芒透过树荫直直落下,擦过他的脸颊。我从他身后望去,却只看见那微微上扬的嘴角

  “凤儿”黑夜仿佛舞娘的裙摆,划过一个奔放的弧线。凤旭扬缓缓而来,嘴角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轻笑。

  “旭阳哥?有什么事吗?”

  “我刚经过后院。明月今天似乎走开了一会,让那小东西溜了出去。你师傅这会正在后院捉他,说要给明月试新药呢”凤旭扬说着,桃花眼里满满都是笑意。他似乎不是来找我去救明月,倒是像让我随他一起去看出好戏一般。

  我边在心中哀叹明月怎么就跟了凤旭扬这么个薄情的主子。边对他说道:“快去吧,去晚了,不知道明月要被师傅折腾成什么样了。”我说罢,拿起软榻上的外套边穿边走了出去。

  凤旭扬却好似没听到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注视着少女越来越远的背影,眼里的笑意却一点点地淡了下来

  少年随手拿起桌上那一角宣纸,轻巧地夹在双指之间。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低垂,目光落在了那一行墨香之上。他的唇边突然牵动起一丝浅笑,若有似无,却是少有的妩媚。他轻轻松开双指,那一角宣纸就就着一阵清风飞扬离去。

  少年抚了抚袖子,翩然离去。

  他的身后,是一角池塘,湖面漂过一张白纸,泛起了阵阵涟漪。湖水在纸上迅速化开,只能模糊辨认出八个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第四十三章 一腔心事付笛声,聚也成音,散也成音  (4014字)

  番外:白露篇

  “白露!”

  纵使眼前是一片黑暗,我依旧随着那个声音,缓缓睁开了双眼。

  我是白露。

  从小,我便是个孤儿。自我记事起,我的身边便只有师傅一个亲人。师傅并不允许我叫他师傅,他说:“你的命是我救下的,你的武功也是我教的,从今以后,你便叫我父亲。”

  对于我的身世,我了解的并不多。我并不知道我的生身父母是谁,我只知道,因为我天生的相貌,在我出生的时候就遭到了遗弃。

  我的头发和眼睛都是白色,但是我看不见,我一出生,眼睛就瞎了。

  然而,眼睛看不看得见于我并没有多大关系。自我两岁起,师傅便用许多珍贵的药材为我浸澡,打通了我周身的穴道,因此,除了视觉,我的其他感官较之常人要敏锐许多。

  他说:“你看不到,但是你听得到,闻得到,感觉得到。很多时候,感觉到的要比眼睛看到的真实得多。”

  师傅所传所授,我都悉心地学习。从听到感受,从一个人呼吸的声音到他散发的磁场师傅说,既然老天收走了我一双眼,他便给我一双心眼

  我废寝忘食地练习,并且进步神速。很快,我便能轻而易举地掌握一个人的特质,无论是他的情绪,他的思想,还是他的心性。

  师傅说得不错,感觉到的的确要比眼睛看到的真是得多

  但即使是如此,对于师傅,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瞎子。他似乎永远都高高在上,神秘莫测,我甚至连他的情绪都感受不到

  时光飞逝,转眼,我便长到了十二岁。那年,师傅却突然失踪了。临走前,他对我提出了最后一个试题。

  “在你成人前,成立一个足以撼动江湖的组织。然后找到我。如果你做不到,我会在那天亲手杀了你”

  于是,十二岁,我成立了血手。

  十三岁,血手成为了江湖上闻之变色的杀手组织。

  然后,一直到了现在,我,十四岁。但对于师傅的寻找,却一点线索也没有。我动用了自己所有江湖上的力量。然而,师傅这个人,却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我与他相处的十多年来,组织里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甚至,没有一个人听到过他的声音

  就是这样的师傅,给了我“找到他”这个难题。而他留给我唯一的线索,就只有这十年来共同相处的点点滴滴

  师傅对我的十年相教,和他临走前让我成立一个足以撼动江湖的组织的命令,这两方面都足以表明,师傅他绝不会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他有足够的才华和野心,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在江湖上寂寞无声。

  因此,我开始走访世界各地,亲自去确定和寻找

  “风流灵巧招人怨,多情公子空牵念”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楼下劝着两个争风吃醋的女儿家,我在楼上百无聊赖地晃着手中的玉杯。

  她说:“这个男子,看似深情,却是滥情。玩弄女儿家的心,最是不堪,姑娘们何必为了如此的男子,大打出手,伤了和气。”

  她说:“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她说:“眼前的这个男子虽温柔至极,却因待谁都是极好,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姑娘们都是如花美眷,应当好好珍惜自己,为了珍惜自己的人付出真心。”

  她说。

  “至于此人,风流成性,姑娘们更应弃之,厌之”

  惊她的才情,却更惊她的人。多年的习艺,让我下意识地从她的声音和气息来‘认识’这个人。然而,出乎意料的,她,竟只是个七岁的女娃

  风流灵巧招人怨,多情公子空牵念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这两句诗仿佛在我心尖上打着转,如何也挥不去。

  我微一沉吟,手指轻巧一转,玉杯在空中转了360度又落回了桌上,杯中的琼浆却是一滴也不洒,一滴也未溢。

  师傅说:“江湖,最要不得的就是好奇。”

  但是,这一次,我却违背了师傅的教诲。

  她以为,会遇见我只是偶然。却不会想,那是我刻意安排的必然

  我学笛,本是为了静心平气。不悦人,只悦己。因此,就连教导我的师傅,也从未曾听过我的笛音。但是,在这个还不算得认识的女娃面前,我吹了。而她,也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沈香烟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那一句句低吟浅诵,仿佛跳动着另一个我的心跳。那一刻,她感怀于我的曲,孰知,我也动容于她的词

  “在下白露。”

  “胡伊人。”她说。好奇的目光灼灼落在了我的眼睛上,没有诧异,没有惊讶,没有厌恶,没有鄙视,仅仅只是好奇

  “你目不能视,又是如何知道,我是在看你的眼睛?”她问。我的心中,却不可遏止地涌起一阵莫名的膨胀感。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作欢喜

  “姑娘可将刚才的诗词,再吟诵一遍?”

  我说。她微一沉吟,便又开口吟诵了起来。慢慢地,她的声音却随着我的曲调渐渐低缓,最终,化成一声悲伤的呜咽。

  “你,为何哭泣?”

  听着她哽噎的声音,我的胸口仿佛塞了团棉花般,闷得喘不过气

  是怎样晶莹的眼泪,竟能落在人的心头仿佛,仿佛她是在为我掉泪。仿佛,她是在为我难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说那些连我自己都鄙夷的身世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魅力,让任何在她面前的人,都想把自己的一颗心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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